双虎缘(上)-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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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做官的人当中,喜玩男人不少,大家也没人当回事。可是当众来说,总不是件好事情。又是在亲王府的世子祺瑞面前,那王大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知道闹起来谁也好看不了,见祺瑞给了他个台阶下,虽然生气,还是行了个礼退回他自己的屋了。
叔成便扶起书砚进屋。祺瑞在屋里踱了几步,压低声音训起书砚,「我可不管你和将军是什么关系,在外面就别乱说,将军是什么身分,有头有脸的人,传起来和人争戏子,我拿你是问。」
那书砚低头说了声「是」。
祺瑞看这样这戏也没什么心情听了,便说也乏了,大家不如都回去吧,叔成却向书砚说:「不如一道走,顺路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书砚低头说:「不。」脸上却尽是冷汗,估计著是强自撑著。
祺瑞冷著脸出去,阿缧不知所措地望了一眼叔成,叔成又对书砚说了一句「一起走吧。」
那书砚皱著眉把脸别过去,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叔成迳自扶了书砚,四人各怀心事出了门。
先到了药铺,叔成不放心,要阿缧先跟著马车回去。自己陪著书砚,那书砚腿受了重伤,下车站都不直,重心都快压在叔成身上,犹自还勉强想甩开叔成。
叔成倒是好笑,又有些心服,并不点破,慢慢扶了书砚进屋。
那大夫也厉害,下了药酒,又是针灸,叔成看书砚被折腾得一脸冷汗,就是咬牙不叫,到了後来,嘴唇已破,渗出血来。
大夫终於松了手,对叔成说:「放心,你弟弟没事了。」
叔成笑著说:「不是我弟弟呢。」
那大夫惊了一下,又仔细看了叔成一眼说:「看你们长得还有几分像呢。」
叔成摇头,心想,哪里见得像。回头再看书砚一眼,却是笑道:「你性子倒是像我小时候,很倔的。」
那书砚冷哼了一声,脸色更是难看,「你也不用可怜我,我们打小什么伤疼没经历过。」
叔成见他没有什么好言语,便也不理他了,自去听医生说的,开了伤药包好交与他。
那大夫果然有些本事,书砚痛过那阵,脸上终於有些血色,叔成待他缓了一下,又去雇了辆马车。
书砚不理他,对著那车夫说:「送我去威武将军府。」转过头来看著叔成听了这话的反应,眼光之中全是挑衅,叔成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被他一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起北真对自己早已避而不见,眼前这人却处处拿自己当肉中钉,真是所为何端呢?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只到车行了半路,书砚突然开口说道:「你没在京城里我就听说过你。有人说过我们长得像。」
叔成心「格登」缩紧了一下,脸虽然没转过去,耳朵却是竖起来了。
那书砚继续说:「我也知道他看上我,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可是真心的。比起你拒绝过他来,又没胆量承认可不是好上太多。」
他这话说的奇怪,叔成心里只是想,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喜欢了就是没胆承认呢?但觉得北真居然就这样把过去的事情都说给别人听了,心里无一处不是痛的。
书砚也不理他,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做戏子的,都说我们是没有情义的,可我们打小了挑得来,不过就是给人玩的,又有谁是拿了情义待我们。」说到後来却忍不住激动起来,「凭什么一样是人,凭什么我们的命就是这样,凭什么?」
叔成被他吼得也不禁对视他,看到书砚目光隐隐有泪,「不过我知道将军不一样,没有把我们当玩意,我敢为他做的事,你都不敢,那么凭什么他却总是忘不了你,惦记你,每次想起你总是……」
说到此,书砚别过头去,虽然是沉重的呼吸,叔成知道是在强忍眼泪,偏偏是说不出一句话安慰也说不出一句话为自己辩白。
到了将军府,书砚下车,叔成要去扶,他却甩手甩开,迳自向屋里走过去。
叔成在他背後说,「若你和北真在一起,我只会祝福他,我一直当他是亲兄弟。」
书砚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一句,「骗你自己吧。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何那天非要上门去,为何还那样看著他。」
叔成看他一跛一跛的背影走了进去,只有自己站在屋外挂著的灯笼影下,再望向将军府,用脚在地上翻动著小石子,低低叹道:「北真,难道想起我就是这么不开心吗?为什么我心里一次一次想的却是我们在一起开心的日子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跟在自己身後的人走到了前方,换成自己望向他的背影,是什么时候呢?
*
转眼就到了年末,店里也提前准了假,不少人是从南方和叔成一道过来的,到了这个一年回一次家的时候都是归心似箭。
生意在京城里是打开了门路,不过总店那边还有著错综复杂的关系要处理,叔成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几年,他懒得面对大少奶奶,就不想著回去,只叮嘱著总管张旺回去一定要和大少奶奶说说,可千万不要再差货。又说起自己义父和母亲的墓麻烦他代为扫墓,向两老告罪。心里想著,自己就等著清明回去吧。
阿缧是打小被华府买回来的,也没有什么亲人在南方,看叔成不走,也吵著要留下来看店。发完岁钱,一转眼的时候,店里便冷冷清清,人都走空了,叔成开店的时候还忙,虽然有心事可想,但忙起来时间一下子就打发了,到了这真正闲下来,却是破天荒地觉得寂寞了。
一个人的时候便想,过了好几年一个人的日子了,怎么现在才开始觉得心空空的,不知道做什么好呢?不知道用什么来填满好,好像每天都在期盼什么,可是每天又没有发生什么。看著阿缧忙出忙进的,置办各类年货,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每每清理东西,把北真送的两只小布老虎总是翻了出来。不经意的放在脸上蹭著,那软布在脸上的感觉不禁让他想到儿时的北真身上的味道还有北真细腻的皮肤,那一瞬间,他已经觉察到自己心旷神怡,不能自抑,男性的反应让他倍觉羞耻和兴奋。而那好像是种美梦,让他醒来时,倍觉寂寞。
寂寞已经深到灵魂里了,或者一直都在,从十年前开始。怨恨往往在无人能及的深夜里到来,是谁打破了自己的宁静,是谁让自己渴望拥抱?想到这个时候书砚是在北真的身边,会有温暖,每当想及此,他的心里就好像被数万只蚂蚁啮食。
他自己知道,是的,如果他不是想再见到北真,那一天,他可以随便差遗谁送去礼物,他好像越来越想见到北真,特别是过年的时候,总是让他想起原来北真吵架先过来低头讨好的样子……
年夜饭吃得草草的,来不及细想扫了阿缧的兴致,便提早睡去了,一夜听著外面的烟花鞭炮放个没完,呆呆地玩著两只小老虎。过了半夜,仍然时断时续地听著外面有鞭炮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著的时候,却是觉得外面亮得不可思议,才在想这么快就天亮了,就听到外面有哭闹的声音,突然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却见外面火光冲天,却是失火了。
叔成这一下子哪还有睡意,抓过外衣胡乱穿在身上,也来不及抓著什么东西,只是赶紧把那两只小老虎放在兜里,口中大叫著:「阿缧,阿缧,快醒醒!」
没有听到应答就冲到阿缧房门前猛拍起来,「阿缧,失火了!」他只怕阿缧累了睡熟了,一个劲地用力打门,听到里面阿缧惊叫著答应了一声,才回头向院中跑去,他看到火一下子从院外烧了起来,忙从井里打了桶水,那水泼了上去,只是冒了阵水烟,一点也没用,已经不足以阻止火势。身後阿缧边扣著衣襟边慌张地跑了过来,「秦爷,这可怎么办?」
「保命要紧。」说著,叔成拉过阿缧到了井边,从井里又拉了一桶水,披头从阿缧头上浇上,腊月里的夜晚,正是最冷的时候,阿缧直来得及「啊」地叫了一声,便打了个喷涕再说不出话来,叔成已经又拉上第二桶水,从头向自己浇了下来,一边拉著阿缧,一边把罩衣扯破,示意阿缧包在头脸上,两人便一起向火中冲过去。
两人冲出火里,叔成拉过阿缧,看看她脸上是烧得灰黑,还好没有受伤,心里吁了一口气,阿缧惊魂未定,一下子哭了出来,紧紧抱著叔成,「秦爷,这怎么办?」
叔成叹了口气,轻拍著她安慰著:「还好,也没什么损失,我们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货也在年前出完了。」
阿缧冷得发抖,卷著身子,慢慢滑下去,伤心的说:「那我们住哪里呀?这不是没家了。」
叔成说:「撑著点,我先去帮著救火。」说完轻推开她,又拍了她的肩两下,赶著去帮忙。
到处都是火光,还有不断哭泣的女人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声音,叔成和几个壮年男子拼命去拎来水,阻止火势,但火却越烧越大一样,这一下子半个北京城只怕都能看见了。
来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叔成觉得自己又累,又僵硬,身上的水若不是在火边可真的快要结冰一样贴在身上了。只是又因为那火,身上就好像有湿气一直穿透到骨子里。
到了天已亮开的时候,叔成觉得自己的手越来越没力,脚也虚浮起来,打了个趔趄,却有人将自己扶住,接著那人接去了他手上的木桶,叔成一看,却是北真,心里一惊。
北真望了他一会,把木桶缓缓放下,又解开身上的皮衣要披在他身上,叔成才说了一句话:「别,你会冷的。」
北真的动作没变,仍是坚持,接著继续脱了里面的棉衣交给边上的辉图,拎著水桶,向火边走去,叔成也没接著说,只把那皮衣也接著放在辉图手上,转过头去接过别人手里的木桶。留下错愕的辉图抱著衣服站在原地。
过一会,北真跑著热,把外衣全脱了,赤膊著在场上跑,叔成看著他紧密的肌肉,居然也是一阵脸红心跳,稳了半天神,才跟上节奏。此时火势惊动了官府,来了些军队,终於是人多让火灭了。叔成看著一片残砖断瓦,耳听得一阵阵嘶哑的哭声,叹了口气。跑了半天,现在是不觉得冷了,只是又累又饿,便向阿缧那个方向走去。刚一迈步,北真却拉住了他,沉声道,「去我那儿住!」
他说的突然,叔成忍不住结巴了,也不敢看北真的身子,「这,这没必要吧,我,我和阿缧可以去铺子里睡,铺子里还有些银票,总撑得过去的。」
北真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不想说第二次。你和你铺里那个丫头都和我走。」说完仍像是不想再见叔成的脸一样,抽过辉图抱著的衣服往身上乱套,大踏步地走了。
辉图一旁说:「秦爷呀,你就别这个那个的了,我们家小王爷是一看见火就跑来了,慌得和什么似的,你就别让他担心了。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睡哪不是睡呀,阿缧姑娘总不能跟著你一起窝著吧。」
叔成脸上全是臊的,有心拒绝,远远看著阿缧踮著脚尖向这边看,脸上犹有泪痕,默然点点头,跟著辉图向前走。
*
当天,叔成和阿缧便住进了北真的将军府。
辉图备了热水,招待他们换了衣服。专门收拾了个小别院给他们住的。还算安静。听了一天屋外还有零星的烟炮之声,才想著,这都是新的一年了。一天也没有见著北真的人,叔成也不知道府里有哪些规矩,辉图跑来了说了一声,意思是小王爷有些应甽;,要叔成不要客气,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叔成也客气,能得到收留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没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两人客气了一番,辉图走了,也没再出现。
吃了晚饭,叔成睡在床上总不踏实。
这么些年来,他心里不是没想过北真,但是一晃眼已经十年了,他总是拿著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来宽慰自己,就算是小时候再好的感情,真正能一直走到老的兄弟又有几人,就算是三国里的桃园结义,也不过是在戏中说说,谁又真的看到他们三人从没有间隙到老?日子久了,反而也觉得淡了。若要他去想两人间除了兄弟之情,还有另外的什么,那他是从来不敢想的。
但是没有想到还会在京城里相见,又没有想到现在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从书砚的话里居然知道十年来,北真一直还是那个心意。知道了总是和不知道不一样,北真这样叫自己怎么好放得开呢?又叫自己怎生面对呢?只是想想书砚的样子,对北真的掏心挖肺,无一是自己能比的上的。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便想著在院子里透透气,一推开门,却见台阶上坐著一人,却是北真。
北真听到门推开了,并没有回头,背脊一抬,挺直了几分。
叔成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变得柔软起来,多年前,北真每次低下身段用心讨好自己的情景一一浮现,慢慢走了过去:「怎么不怕冷,还坐在台阶上。」
他话虽然这样说,自己也坐了下去。
隔了一会,北真开口了,「对不起,上次我凶你,是我不好。」
叔成小心翼翼地说:「说哪里话,其实也没什么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一时也找不到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