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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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春是人生中最难能可贵的经验,上了年纪,更加需要异性的关怀爱护。
振川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呵欠,倦了。
容医生识相地说:“让振川休息吧。”
但是柏太太想知道更多,“那个飞机师救回来没有?”
“有,”振川说漏了嘴,“如瑛叫我给他吃了药。”
柏太太问:“她怎么知道药在何处?”
容医生代为解答:“他们多数把药带在身边,搜一搜便找得到。”
“对,对。”振川忙不迭附和。
容医生看他一眼,大家心照不宣。
振川眼皮不住掉下来,熟不拘礼,他就在柏宅书房的皮沙发上盹着了。
振川并没有尽太大的努力维持清醒,数十分钟之后,他把双腿移上沙发,采取正确的睡眠姿势,呼噜呼噜,均匀地打起鼾来。
柏太太亲手替他盖上薄毯子。
她向容医生说:“振川真是个可爱的大孩子,我好喜欢他。”
容医生点点头。
“看样子他同如瑛也快了。”
容医生又点点头,“我们的事,几时告诉他们?”
柏太太低下头,一副开口难的样子。
“不如先同振川说了,让他转告如瑛,她不至反对。”
“但是如瑛与你一直水火不容。”柏太太抬起头来。
他回答:“这与我俩婚事无关。”
柏太太奇问:“那是为着什么?”
容医生微笑,“她只是不喜欢看医生、打针、吃药。”
柏太太也笑,“瑛儿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中,她永远是那个别扭的小女孩。”容医生说。
“嘘,别吵着振川。”
他们出去了。
振川翻一个身,香甜地睡,一无所觉,幸福得有纹有路。
柏太太每过两三个小时来看一看,振川一直没醒。
如瑛与母亲联络过几次,到午夜时分,她放弃,知道振川大约打算睡到天亮。
振川不负所托,醒来的时候,红日高挂。
他问:“记者散开没有?”
“只剩一两个比较有耐力的。”
振川有点惆怅,做明星容易上瘾,可见一斑。怎么,这就散了?振川怀念他们的热情。
柏太太告诉他:“如瑛找你呢,请你到王宅去一趟。”
“我马上去。”
容医生叫住他:“振川,我与如瑛的母亲,打算下个月结婚。”
振川一怔,高兴得不得了,“啊,容先生夫人,恭喜恭喜,如破一直在等待这个好消息。”
容医生向伴侣投过去“是不是”的一眼。
振川说:“我马上去向她宣布。”
振川洗把脸,吃点东西,便往王约瑟家出发。
老王来开门。
“如瑛呢?”
“半夜才睡,别吵。”
“给我一杯香浓的咖啡。”
“林振川,我不相信我有哪点不如你。”王约瑟瞪着他。
振川笑嘻嘻,“要不要我逐一数给你听,嘎?”
“她一日不嫁你做林太太,我一日不罢休。”
“嫁了呢?”
“朋友妻,不可戏。”
“噫,老王,你不是坏人。”
“混账,我当然不是。”
“老王,为什么人人都把自己当小白兔,硬说他人是黑狐狸?”
“我可不需要博取这种同情。”
“是,王约瑟,你是条汉子,不过,我娶柏如瑛是娶定了。”
“不到最后一秒,我不认输。”
振川只是笑。
两男捧着咖啡,在小小会客室半真半假地斗嘴。
“如瑛最感激你把柏氏业务在短短时间整顿得井井有条。”
“少废话,振川。”
“但相信我,老王,如瑛不适合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乎。”
“旁观者清,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
“嘿,你算得是耳清目明了?”
振川放下杯子,“我去看看如瑛。”他站起来。
王约瑟当然也跟在振川身后。
客房门并没有完全关拢,两人怕吵醒佳人,轻手轻脚,把门悄悄一推。
如瑛已经醒来。
她背着门,坐在床沿,正在披上外套。
这个动作,振川见过多次,王约瑟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只是小小外套飘浮在如瑛身后,任由如瑛两只手臂穿进袖子,像有人拎住衣肩,服侍她穿衣服,但室内只有如瑛一人。
这个魔幻式的情形叫王约瑟受不了,他眼珠突出来,声音颤抖,手牢牢抓住振川,“我,我有没有看错?嘎,我有没有看错?”
他脚步踉跄起来。
如瑛闻声转过头来。
王约瑟这么英明神武,才华盖世,矫若游龙的一个人,竟吓得呜咽一声,浑身放软,昏厥在地。
振川扶都扶不住他。
“这是怎么回事?”
振川大笑,“他看见你穿衣服,吓成这个样子。”
比孙竟成还不济。
振川心想:柏如瑛啊柏如瑛,除我之外,恐怕没有人敢要你,这些自认为是劲敌的人,经不起半丁点的考验,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如瑛大发娇嗔,“林振川,你少得意,还不帮帮忙,把他扶到床上去。”
振川咧着嘴,忍不住笑。
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噜噜苏苏的王约瑟打垮。
如瑛叹口气,“难道我真是那么可怕的一个人?”
振川笑,“我不觉得。”
“林振川,你是小人。”
“但是我爱你,纵然你除下画皮,露出原形,我一样不怕,因为爱里没有惧怕。”
说完这番话,振川自己都诧异起来,讲得这么流畅,这么肉麻,太难得了。
看一看如瑛,她百分之百受感动。
振川立即把握机会,打铁趁热:“如瑛,让我们结婚吧!”
如瑛刚想回答,床上的王约瑟却在这时候呻吟起来。
如瑛看着老王摇摇头,“这人,昨晚才向我示意。”
今早恐怕把如瑛送给他,他也不敢要了。
如瑛穿上鞋子,“我要回公司去。”
“我同你一起走。”
“这人呢?”如瑛看一看王约瑟。
“他不会死,放心。”
在车上,振川再向如瑛求婚:“伯母嫁了容医生,你就一个人了。”
如瑛想了一想,“让他们先办了喜事再说。”
这就等于应允了。
振川只觉得心情舒畅,欢喜得红光满面,忍不住吹起口哨来。
如瑛没有再说什么,面孔朝车外,手支着下巴,一直微笑,又怕轻佻,好不容易合拢嘴巴,一下子又忍不住笑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日振川为老同学两肋插刀,送订婚指环上来,她就觉得他性情好,气质好,没想到事情后来会急转直下。
振川停下车,“到了。”他吻她的手,“晚上我来见你。”
如瑛点点头。
振川也回公司去。
一进门,满室轰动,他受到英雄式待遇,大老板亲自迎出来,一嘴芬芳的颂称之词,众人表情之戏剧化,胜过电影皇帝皇后。
扰攘了大半个钟头,振川才能踏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房门。
大哥跟他说:“振川,卡拉威尔什么都答应了我们。”
“啊,那太好了。”
“振川,马上收拾东西,搬办公室,下个礼拜一我便宣布你升级。”
振川很冷静地说:“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大哥一呆,“什么?”
“我觉得这份工作不大适合我。”
大哥瞪着他,“我一直听说你同柏小姐好事近了,可是肥水不流别人田,要过去帮柏氏发展?”
振川只笑不答。
“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下,回来再同你说,振川,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走。”
绮惑10
10
他匆匆离去。
振川苦笑,只听得球球娇慵的声音作出评语:“当然不放你走,有几个伙计肯为区区薪水出生入死。”
振川欢喜地说:“球球,知我者莫若你。”
“这样说,你肯带我走。”
“当然。”
球球问:“为什么你不老老实实同他说,你已厌倦做他猫爪下的老鼠。”
振川想了一想:“反正决定离开,何必提醒自己,曾经狼狈得扮演过老鼠的角色?”
球球回味着振川的话。
振川拍拍手,“去,打两封辞职信,师徒俩下个月齐齐走。”
球球出去了。
振川并没有不舍得,在这岗位上七年半,一点儿表现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位称职的好好先生。许多人做七年,已经打入董事局。振川嘘出一口气,除了怪时运怪社会,他本人学艺不精也是主要原因,出来做事,明哲保身,无党无派是站不住脚的,他不是飞黄腾达的人才。
公事之外,他同老板无话可说,看见大哥站在电梯大堂,他习惯迟一步出去,免得狭路相逢,无话可说,白白尴尬。别人吹拍逢迎,跪拜奉承,他看着都面红耳赤,要喝酒压惊。多年来,没有被踢出公司,已是个奇迹,还能指望什么。
振川不肯付出的代价叫自尊,食古不化。
这年头谁没有真才实学,位位都是呱呱叫的管理科硕士,竞争起来,当然是和颜悦色,低声下气之徒占尽便宜。
天下这么大,总有容得下林振川这种人的地方吧,他想。
球球推门进来,“有客人找你。”
“贵姓大名?”
“他们说是你的熟朋友。”
振川立刻知道是谁,“请进来。”
果然,来的是甲乙两位先生。
振川关上门。
甲说:“这件事办妥之后,我们也该回家了。”
乙说:“昨天,我们终于安排出最安全的措施。”
振川问:“如瑛可以恢复正常?”
他们两人点点头。
“今晚七时,我们会把她接走,一小时后送返。”
“如瑛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直至现在,她与我们尚有默契。”
振川迟疑着。
乙先生马上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没有?”
振川有点尴尬,终于提起勇气开口,“如瑛有位兄弟……”
甲先生微笑,“我们知道,他叫柏如珏。”
“两兄妹自出生以来,势同水火,互不相容,对如瑛来说,过去的仇恨,如一颗毒瘤,使她寝食难安,我不愿她终身受这个折磨。”
乙先生微笑,“你想怎么样呢?”
“求你们帮帮忙。”
“林先生,我们不能够干涉地球人的命运。”
振川忽然聪明起来,“不能,还是不想?”
乙先生有点诧异,像是觉得一直把振川的智慧低估了。
振川继续说下去:“而且,你们最低限度,已经影响了好几个人的命运:柏如瑛没有嫁孙竟成,林振川反而对她一见倾心,还有,一名驾驶飞机的胖子辗转得以保存性命……”
甲乙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振川恳求,“请使他们兄妹和好,你们一向喜欢如瑛,当是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乙先生扬起一条眉毛,“林先生,你恁地会说话。”
振川笑了。
他们两人交换了眼色,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振川既快活又兴奋,竟拍起手来。
甲先生看着他,摇摇头,微笑。
振川得寸进尺,问他们,“你们将采取什么办法?”
甲笑着同乙说:“索性同他说明白吧。一个人不能喜欢另一个人,多数是一种直觉,所谓气味不能相投,略将爱恶之因子重新组合,就可有完美的结局。”
“哎呀呀,”振川叫起来,“那岂不是没有战争了?”
甲先生警惕地说:“我们别把问题搞大了才好。”
乙接着向振川说:“战争是另外一件非常复杂的事了。”
振川搓着手说:“是、是、是。”
刚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推开,进来的人是王约瑟,球球挡驾无效。
老王也不管室内有陌生人,用颤抖的声音问振川:“告诉我,柏如瑛到底是人是鬼?”
振川只是笑,“你坐下来慢慢说,别大惊小怪。”
“振川,太可怕了。”
振川还顶幽默,“老王,我同你说过,她不适合你。”
“我退出,振川,她完全是你的,明天我就向她辞职。”
“老王,公是公,私是私——”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打开,你道这次进来的又是谁?这人正是王某头号死对头,要抽他筋剥他皮的劲敌,林振川与王约瑟的前任大老板。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各自发出一声低吼,扎紧马步,对峙起来。
振川连忙站起来,“大哥,二哥,请给小弟一点点面子,大家都是知识分子,有话好说。”
只听得大哥咬牙切齿地道:“王约瑟你这只乌龟,你胆敢混到我的地盘来!”
甲乙两位一时目瞪口呆,像是不相信地球上有此幼稚生物。
说时迟那时快,大哥奋身戏剧化地扑向二哥。
甲与乙不得不发动,只见甲一手挽住大哥,乙跟着抱住二哥,甲乙两人空出来的手牢牢互握。
“你们是谁?”王约瑟挣扎喝问。
甲乙两位很镇静地答:“朋友。”
“不要拦住我,让我给这只王八一点颜色看看。”
振川急得手忙脚乱,刚要出去找护卫员,忽然之间,他看到奇妙的变化。
振川的大哥与二哥突然放软了身子,跌坐在沙发上。
甲乙松开了手。
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