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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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际上只抓住了她的三根手指。
我没敢看她，只看旁边。我为什么有些心虚？她并不是她！如果，她现在看见我和她会怎样？这时，一个小伙子滑过来，撞倒了我，在冰上滚了几滚，手腕子火一样疼。我爬起来刚想找那小伙子算帐，她轻轻地拉了我一把。我苦恼，但一想是为她受的伤，心里十分快慰。我实在不能这样自己欺骗自己，自己折磨自己。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爱两个人？
也许，那并不是爱，而只是爱的选择。昨天，她对我挑明了。我心里也清楚了，我是爱她的。但是，她呢？我该如何对她讲？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同班同学，不面对面把信交给她，偏偏要通过邮局。我觉得今天每个同学，以至老师都知道了我的事，都在用眼睛盯着我。传达室门口黑板上。她的名字出现了。又被擦掉了。那是下午下了第二节自习课以后，我目送她拿着信走出校门。她看了信后会怎么想呢？我盼望着她能给我来封信，哪怕骂几句也好。
几天过去了。她没有给我来信。校门口传达室前的黑板上，始终没有出现过我的名字。她还象以前一样，对我笑，对我讲话，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课了。我不敢望她，却又总把目光停留在她的后背上。象，实在太象她了。
连后背上飘动的发梢都象。我真怕她这时侯突然回过头，赶紧把目光投向教室窗外。呵，窗外，天蓝蓝的……
容老师真没有看明白这里面的名堂。她？还有一个她？鬼晓得这学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她得承认，这文章写得细腻，比她所收的作文都要有文彩。
可是，这思想，这情调……她嘬牙花子了。
是谁写的呢？
先不管它，再看下面。小说结尾有一块空白，上面写着两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诗——
我找你，你不在，
于是我等你——
为了和你说声再见！
难道这也叫诗？容老师觉得这些学生在和自己捉迷藏。这样写诗，可以不要她这个语文老师再教什么诗词格律了。她想起春游颐和园时，同学们争论的朦胧诗来。
翻过页，题目名为《写给男人的话》。上面横七竖八地有许多眉批。
我得声明，这些话是写给男人的。所以，女同学尽可以翻过去。要是敢再看下去，从而由此探知男人的心理秘密，并运用来对付男人的话，哼！但是，如果是男同学，你可千万别错过这个良机。现在，起码这里是男人的天下了。我们可以放开胆子聊一聊了。
［眉批：别故弄玄虚了！有话就说，痛快点儿，才是男子汉！］
想从女人爱情中寻找事业心，是愚蠢的。男人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女人的爱情，但男人的生活并不仅仅只有爱情。绝不能把爱情作为一个男子汉事业的基石。缠绵于爱情中的男子汉，是不可能成就其大事业的。女人的胸怀不可能容下你的雄心壮志。［后批：不一定！大男子主义！好象只有你们男人才有雄心壮志似的！］
男人，就要有男子汉的精神，男子汉的气魄，必须依靠自己去奋斗。那么，男子汉就不需要爱情了吗？不是的。恋爱，是人生之行中不可缺少的一段行程。关键要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爱情毕竟是其次的。在我们现在中学阶段更应该如此，而不应该把过多的精力消耗在这方面。［眉批：说教！和校方一致！你毕业以后最好也去当老师！］
当然，将来你长大了，成熟了，［眉批：长大了，成熟了的标准是什么？难道现在我们还没长大吗？还是一年级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吗？］如果你深深地爱上了一个姑娘，可她的态度很矜持，为了她，你甚至可以给她下跪，＇眉批：骑士风度！没那必要吧？］用你的诚心迫使她接受你的爱情。［眉批：迫使的爱情？有这样的爱情吗？］有人说，这不就丢掉了男子汉的骨气了吗？不！男子汉的骨气并不表现在形式上。那是一种内在的力量，表现在对事业的追求上！［眉批：同意！已圈阅，照发，发至每个男子汉。］
如果你失恋了。你深深爱一个姑娘，可姑娘拒绝了你的感情。为了你的事业，你必须采取坚决有效的措施，斩断这种缠绵的情丝。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用事业转移你的感情。根据调查，任何一个男子汉，不管他的性格是否缠绵，最多三个月，就可以彻底转移他的感情。＇眉批：哪里来的调查？可靠性与否？］
相反，若出现这样一种情况，你察觉出一个姑娘在爱你，而你并不爱她，要注意这种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姑娘爱上了人，是不会立即表态，而是要经过反复思索，多次观察，也可能一次次不明显暗示你。这时候，你要明白，她爱上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多少日夜思念你、观察你、暗中帮助过你，感情已经扎下根。［眉批：说得这么细致，你一定深有体会了！］
如果你确实不爱她，而你这一辈子还想过得幸福的话，你可要警惕了。你要这样做，在她第一次，一定就在第一次向你表白的时侯，就坚决地、不留余地回绝她！［眉批：太狠心了吧？不狠心。这样做对！难道还要自欺其和欺我吗？甚至去利用姑娘纯真的爱去占便宜吗？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脚踩几只船的人有！这样的人表面上倒不狠心，实际上更坏！］
这对她是残酷的，无法忍受的，好象从盛夏的高温环境猛地跌入刺骨的寒风中。她很有可能大病一场，之后，短期内还会忌恨你。但可贺的是所有这一切，都没有逃脱理智的束缚。女人大约要用一年多的时间，才能获得新生。［眉批：你哪来的计算数字？什么样的概率？］
这一年中，你要尽量回避她，不给也任何掀起感情波澜的机会。待她清醒之后，她自己会冷静地、公平地对待这一切。
假如不是这样，你不爱她，却可怜，怕过分刺激她，所以吞吞吐吐，犹豫不决，这可就坏事了。你这样态度，在她看来就是希望，会使你以后陷入无边痛苦中，对你的事业影响是无法估量的。你可以在以后抛弃她，但你总会受到道德、舆论的谴责。你想想，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因为一个女人背黑锅，多他妈的窝囊！
［眉批：你的想法错了５０％，背黑锅的大部分是女人。男人没有一个是有良心渣儿的。别打击一大片！男人大部分是有良心的。这种男人算有良心的吗？］所以，还是第一种强硬的态度对双方都有益。
男子汉们，如果你准备将来干一番大事业的话，对爱情这娇嫩的玩艺儿，看得别太重。［眉批：没心没肺！为什么要把爱情和事业对立起来？比翼齐飞的没有吗？小说里有！］
鉴于我们班最近恋爱风渐盛，社会上有些浪漫作家把爱情描绘得过于抽象、神秘，把它打扮成万能的使者。本文力图劝告我们班的诸位男子汉们：青年时期是学习的最好时机，这黄金般珍贵的光阴，不要全都沉浸于模模糊糊、若即若离，甚至十分可笑的爱情之中。＇眉批：中学生的爱情象你形容的这样吗？中学生的爱情是什么样的？难道还有一种模式吗？］
确实，真正的爱情是高尚的，美好的，但我们同学并不懂得它，究其原因是不懂得生活。所以，我要这样说：先去爱生活，爱事业，然后再去爱女人吧！
这篇文章让容老师看得一会儿同意，一会儿反对。她得承认，她是被吸引了。
看到最后，她尤为赞同。但最后几个字，她又反感了。干吗要用“女人”这个词？当她略微思索一下，她立刻又给自己提出了疑问：这会是学生自己写的吗？抄的吧！
翻过页，是个专栏，《群言堂》题目——
从山口百惠谈起
Ａ：山口百惠为什么在结婚以后，告别影坛，放弃了一切？这种做法，说明山口百惠懂得生活，也懂得爱情。如果两个人非都绑在一起拼命干，只可能导致另一方事业失败，双方爱情破裂。象这样贤惠的女人是可敬的，可爱的。女性就应该是这种贤妻良母式的人物。
Ｂ：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贤妻良母过去一直被推崇为高尚，但我认为那是一种不道德的婚姻，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婚后没有发展，完全丧失独立性，象猫狗一样顺从，依赖于丈夫就象狗依赖于人，完全丧失了人性。
Ｃ：你说得未免太可怕了。不管怎么说，女性还是温柔一些好，哪一个丈夫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个母夜叉吧？
Ｄ：温柔固然好。但山口百惠为了对丈夫的温柔而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的确是可惜的。我同意小Ｂ的看法，温柔并非是女性的天性。要求女性温柔做贤妻良母，是带有封建色彩，从某种程度上看，女性温柔的程度是与受压迫程度相关。
真正女性的特点应该是奋斗，和男人一样的奋斗。
Ｅ：这是不可能的。男女平等是指政治意义上的平等，而不是什么什么都男女一样。想一想，前几年出现的所谓“三人带电作业班”、“铁姑娘突击队”……结果如何？那时叫“男的能干的女的也能干，男的不能干的女的也能干。”实际上呢？所以，我认为山口百惠的选择是明智的。她告别影坛，回到家中，献上女性特有的温柔，支持了丈夫的事业，丈夫才会更坚强，更有成就。一个民族的兴盛（除母系社会外），打头阵的毕竟是男人。如果女的什么都和男的一样，甚至象当今社会女的有的如母老虎，而男的则被管得个个是“妻管炎”、“床头跪”，男的还谈得上在外面去开创事业吗？
Ｆ：同意！女性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并不是男人都一样的特点，她的特点就是温柔。诚然，象世界的冰美人、铁玫瑰——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是女强人。但人海茫茫，又能有几个？再说，即使是撒切尔夫人，回到自己家以后，也照样要给自己的丈夫煮牛奶。所以，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少不了温柔的特点。失去温柔，便不成其为女人。看，咱们中学语文课上的《木兰诗》，戎马倥偬的花木兰回家后，不也要“对镜贴花黄”吗？这才是女性的本色和特点！
Ｇ：希望自己的老婆是贤妻良母，希望女性温柔，恐怕是中国男人的一大“特产”。试问，男性为什么不可以要求自己也温柔一些呢？难道这是一个坏词吗？或者只能是女性的专用词？
Ｈ：对！男人应该也具备这特点。它与刚强和事业心并不矛盾。男女双方互相取长补短，男的从女的身上吸取了温柔，女的从男的身上吸收了刚强。双方这种弥合、砥砺与竞争，会促进彼此的事业，社会的前进，造福于后代的男男女女。
Ｉ：这是理想，但理想毕竟不是现实。男女双方身体、生理、以及心理特点都不一样，完全半对半对等，你吸收我一半温柔，我吸收你一半刚强，是不可能的。我觉得男女双方要认识各自的长处与短处，一切顺乎自然，家庭与社会才能平衡。你看黄金分割以大约３：５的比例，才给人以和谐。阳刚阴柔，也才能协调。
Ｋ：你们争来争去，真正要你们自己选择爱人的时候，你们怎么考虑？说说容易，纸上谈兵！做呢？
众：哈哈！
容老师简直越来越不相信，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文章，真的出自自己学生的手？她好象不认识这些学生了。他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呢？竟有这么多即便是容老师也难以解答得清楚的问题，竟有这么多古怪的答案。难怪他们许多人，包括班长自己也在搞对象呢！他们有他们的一套想法。
容老师确实感到她不能理解这些学生。想到这里的老师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自责自问：为什么我不理解他们呢？一种是愤怒地感慨：现在的学生怎么变成这样？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容老师是后者。她越看越生气。满纸荒唐言，谈的几乎全是什么爱呀，爱呀！他们的脑子里难道只装着这些吗？这哪里还有点儿中学生的样子！
最后一页，是篇“编后记”——
我们的集体曾叫我好奇，看去平凡，内向，甚至叫人觉得窒闷。然而，内心世界却如此丰富、充实。这里一篇篇流露于真心的文章，会使你对每位同学刮目相看。我们的学校和我们的老师实在不大了解我们，不知道我们不仅仅要学到ＡＢＣ，要学到牛顿定律，要学到韦达定理……
我们更需要学到更为广阔的生活知识、社会知识，包括爱情知识。我们年轻的心更需要接近，需要交流。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与中学生活告别。在这个时刻才察觉，人生中最真诚、最坦白地交流思想的机会不多了。逝去的是美好的，即将逝去的，就更弥足珍贵。在这最后的机会，你有回忆，你有憧憬，你有对社会的看法，对人生的追求，对爱情的探讨，对友谊的希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