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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七月七日晴-第7部分

小说: 七月七日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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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啦!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齐光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接过纸柬摊开,里头写了简单几个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岁月认识你,不会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企图暗示我,过去再也回不来,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实,哥,你用不着这样的,我说过要听你的话,就会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静静等待,直到你不再觉得我是负累的时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例如——这颗杨桃的滋味。

他看着手中半熟的杨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压坏了。根据吃她摘了多年的杨桃所累积的经验告诉他,这颗杨桃绝对会酸,但是酸中带甜。

他眼眶一阵水雾弥漫。一句「这颗杨桃的滋味」,道尽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会写出这句话,取代说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灯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闪过脑海,关于他与她,笑泪与共、永不褪色的种种记忆……

他在做什么?这女孩是他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呵护的,他曾经那么怕她伤心难过,可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开,让她一个人茫然无助地

面对孤单人生……

齐光彦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关心妹妹,干么还表现出巴不得赶走她的死德行……」

沉瀚宇捏紧手中的信,再也无法思考更多,冲动地转身冲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

跳上机车,他一路狂飙,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了视线。他尝到由眼中流下,咸咸的雨水。

齐光彦错了,他不是发神经,有伞不用,而是不淋点雨,他无法解释被阻隔在伞外的雨水,为何会落得他满脸……

一声哽咽逸出喉间,他油门催得更紧,在大台北的马路上狂飙,眼中再也看不见交通号志,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车灯迎面打来,他来不及反应,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袭来,他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同时,也震掉了他的听觉、视觉——

但是,他的意识还在,闭上眼之前,手中仍牢牢握着她留下的那封字柬。

晴,我的心,也一直都没变,你知道吗?

二之一 交集

第二部 遥望

光与影 昼与夜 潺潺流光的轮替男与女 生与死 爱情天平的两端天堂 地狱 我遥望着你 无法碰触如此生死缠绵 却又 永不交集

二之一 交集

「晴!」由睡梦中惊醒,沉瀚宇失声喊出。

坐起身,惊觉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沉瀚宇沉重喘息,伸手扭开床头灯,看了下一旁的闹钟,才两点半。

他抹抹脸,擦去汗水,再也没了睡意。

下意识地,右手又抚向大腿外侧。这个地方有道疤痕,深得刺目,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所留下的。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感觉赤裸裸的痛楚又再度涌现,不是来自身体,而是胸腔之内的这颗心。

昏迷了近一个月,再度醒来之后,他人在医院,他没追到她,甚至伤得动弹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终于看清,这是他们的宿命,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们没有抗议的权利,只能顺着往下走。

他的抗拒,只换来这一身的伤。

甚至,连见父亲最后一面,以及送终,都来不及。

这个教训,很痛,痛得他不得不看清,并且接受事实——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他懂了,也妥协了,那一天,在病床上,他不顾一身的伤,放声大笑,泪水笑得震出眼眶,医护人员全以为他在车祸当中受了太大的惊吓,

找来精神科医师联合会诊。

他没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疯,只是清醒了,如此而已。

伤好后,他比任何人都更用功,将全副心思放在课业上,除此之外,就是打工、赚钱,屏东老家的一切,记忆中夏日微风夹杂的青草味、

清晨公鸡的啼叫声、赤足踩在清澈溪水的感觉,以及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清颜……都被埋藏在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时日一久,终会淡忘。

最后一年,他当上实习医生,因为必须轮班,早没有了正常作息,病人的突发状况,是不会顺应你的作息时间的。

第四个月,他被调到小儿科。别小看孩子,以为很好搞定,事实上,他们要是哭闹起来,可不比大人能够讲理的,

同期的另一位实习医生就直呼吃不消,还问他是怎么搞定这些比撒旦更可怕的「恐怖份子」。

他只是撇撇唇,虚应了句:「耐性吧!」

有些人还在背后调侃,他不只在女人堆里吃得开,连对付小孩都很有一套,简直大小通吃。他们又怎么知道,他的妹妹就是他一手带大的,

安抚小孩的情绪,他有得是经验。

这天,一所小学爆发营养午餐集体中毒事件,将医院挤得水泄不通,一群小魔头同时哭闹,几乎把人搞到快精神衰竭,

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回到住处,他累得一沾枕就不想再动。

「瀚宇,你吃过饭没?」一双小手推了推他。

他闷哼一声,撑不开眼皮。

刘心苹见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轻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休息,我煮了点东西,就放在微波炉里,你醒了再热来吃。

信箱的信我帮你拿进来了,放在桌上,你有空记得看。」

他没响应,恐怕早不知睡到几重天去了。

刘心苹轻抚他沉睡的清俊面容,带着说不出的爱恋和心疼——

「那我回去了。」声音轻得近似自言,她不舍地收回手,帮他关上了门。

随后,沉瀚宇睁开眼,望向关上的房门。

三年前他出车祸时,刘心苹成天在医院里照顾他,出院之后,更是嘘寒问暖,把他的生活起居打理得无微不至,她一直都是这样,

无怨无悔地守在他身边。

即使那天,他出其不意地吻了她,又在事后疏远她,没给一句合理交代,只伤人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行为很莫名其妙,她却不曾指责过他。

她对他用情有多深,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其实没有想过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只要能看见他,为他做点什么,知道他过得好,

她就很欣慰了。

齐光彦说,他是走了狗屎运,才会遇到这么好的女人,死心塌地在爱他,要是不懂得好好珍惜,那真是笨得没药救了!

这一点用不着任何人说,他也知道。就因为她太好,他才更无法随心所欲,宁可和任何一个女人交往,就是无法在她身边停留。

他并不想伤害她。

想起她说的信,他撑起身体下床,拿起那叠信逐一观看,扣除掉水电费帐单、广告信函,他目光定在一封熟悉的地址上,再也移不开。

有多久了?这个遥远到几乎遗忘的地名,屏东……

他闭了下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多可笑?说要遗忘,却连看到地址都会呼吸困难,还说早已无所谓,他到底是在骗谁?

努力控制轻颤的手,拆了信——

瀚宇:

母病危,自知时日不多,脑子浑浑沌沌了好些年,在即将走到人生尽头时,反而异常清晰,许多以前执着拘泥的事,在这一刻全

都变得好模糊、好渺小,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最近,常常想起许多以前的事,脑子里最常浮现的,是小睛儿时的可爱模样,爱笑的小脸,像是世上没有什么烦恼能够困扰她,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口齿不清地冲着我喊妈妈,

撒娇地伸长手要我抱的表情,不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呢?我不是也疼了她这么多年,她也喊了我妈妈,为什么要让血缘来改变这一切,

忘了她曾是我最心爱的女儿?

这一切从来就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可是我却残忍地拿她无法作主的事来苛责她,将我心里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有时看她流着泪,

满脸无辜地喊着妈妈,我觉得……自己好可怕,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生了病之后,小睛从不怨恨我亏待了她,没有怨言地照顾我,一肩扛起所有的事,任我打骂奚落,还是固执地陪伴在我身边,

我才恍然惊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看着她白天坚强地面对一切,处理所有的事情,

到了晚上就躲进你以前的房间,看着你们的合照一遍遍地说:「哥,我很勇敢,很勇敢,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妈妈,会打理家里,

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我是多么骄傲,有个这样的女儿。瀚宇,妈妈做错了好多事,可是,我已经来不及补偿她了,那一天,我抱着她,后悔地痛哭,

我走了之后,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她,

她一直哭着说:「妈妈,不要走,我只剩下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但是我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人,因为她还有你。

瀚宇,如果你看到这封信,就快回来吧,代替妈妈陪伴在她身边,她现在非常需要你,妈知道,这个要求让你很为难,

但是我宁可当作你已经释怀,比起小睛所受的苦,我们这些又算什么呢?这是我欠她的,也是你欠她的,瀚宇,你可以答应我吗?

母字

看完信,他整个人动弹不得,僵楞了好久,又将手中的信重看一遍,确定没读错任何一个字,他握紧了信,无力地跌坐在椅中,再也

厘不清又乱又麻的思绪——

走出火车站,沉瀚宇的心境是说不出的复杂。

当年离开后,六年当中,他不曾再踏进这里一步,这里变了好多,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的田间小路、晴爬过的每一棵树、那条他抓过

大肚鱼换来晴清灿笑颜的小溪……都不一样了,连邻里大婶与他擦身而过时,也认不出他来了。

一路往家的方向走,门前清楚的两个字落入眼底——忌中。

他一悸,加快脚步奔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厅前陈设的灵堂,让他双脚几乎失去力气,提不起勇气上前,他——还是慢了一步!

咬牙忍住悲伤,他点上三炷香,在灵堂前跪了下去,向母亲忏悔。

他枉为人子,六年来,没尽孝道,还连父母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再三拜了拜,单手将香插上,他抹掉颊边的泪水,左右张望,寻找晴的踪影。

大门是开着的,她应该在家才对。沉瀚宇绕到厨房没看见人,顿了顿,突然有所领悟,直接走向他的房间,开了门,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让他忍不住一阵鼻酸。

傍晚夕阳照不亮房间,她就缩在阴暗的角落,怀中抱着相框,空洞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他放轻脚步,蹲在她跟前,轻喊:「晴?」

她仰起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缓慢地凝聚影像。「……哥?」

「对,是我。我回来了。」

她吸了吸气,喃声道:「我……没哭,哥,我很乖……」

沉瀚宇再也忍不住,眼眶一阵湿润,哽咽道:「没关系,哥已经回来了,你可以哭,在我怀里。」

「哥——」一声呜咽逸出唇畔,沉天晴扑向他,失声啜泣。「妈死了……」

「我知道!」沉瀚宇吸气,眨去泪光。

「你不知道!我一直喊她,可是她不理我,爸死了,妈死了,你也走了,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人要,这个屋子只剩下我,到了晚上,又暗又静,

空洞得好可怕,我想找人说话,可是……可是……」

沉瀚宇一颗心拧得发酸,紧紧抱牢了她,默默陪着她掉泪。

时间又过去多久,他没留意,眼皮又酸又涩,胸前湿了一大片,感觉她呼吸渐缓,他低下头去,发现她哭累睡着了。

她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吧?眼下淡淡的暗影,让他看得心疼。

他小心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他猜,她应该每晚都睡在他房里,床被、枕套一应俱全,就像他从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她睡得很沉,他没惊动她,悄悄走出屋外。向晚微风迎面吹来,不同于大城市的人车拥挤,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门庭前栽了几

株常绿植物,九层塔的浓郁香味扑鼻而来,他顺手摘掉几片枯损的枝叶,拿起摆放在角落的扫帚清扫满地落叶。

一颗青果子打到头顶,他仰脸看着上头的杨桃树。

这株杨桃树,是他童年鲜明记忆之一,每当果子结实累累的时节,晴嘴馋,常会脱掉脚下的小鞋往上丢,把杨桃打下来;后来,年纪比较大了,

爬树技巧愈来愈了不起,就会直接攀爬上树去摘,要他在下面帮忙接果子,还不准接不到。

每次经过这里,总要特别留神别被掉下来的杨桃打到脑震荡,爸爸曾说要砍掉它,但是换来他和晴一致的否决,只因为这是他们童年最甜美

的回忆,他习惯在夏日午后,坐在树下乘凉看书,而晴就会窝在他怀中睡午觉……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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