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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骑彩虹者-第7部分

小说: 骑彩虹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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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让她和他一样蹲在平台上,口气却豪气得像劝人不醉不归。 
夏锦落连声应着,心情却从此黯淡下来。 
占乃钞猜错了,她并没有因为外出的事儿跟家里闹什么矛盾。 
今天下午,夏锦落洗完了澡才发现自己的睡衣没有带进卫生间,只好用浴巾裹着自己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出卫生间,这时她发现坐在客厅的爸爸一直炯炯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夏锦落的爸爸曾是一个漂亮的人,虽然瘦小苍黑着一张脸,但颇为俊秀。年轻的时候是厂里颇为重要的干部,“先上车后补票”生了夏锦落。夏锦落出生以后,爸爸所在的厂就迅速倒闭了,爸爸和妈妈也都迅速长胖了——夏锦落至今也不明白这三件事之间的关系。 
穿着睡衣,夏锦落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喊了几声“妈——妈——”都没人应,爸爸说:“你妈不在。你知不知道你妈把指甲刀放到哪儿了?” 
夏锦落摇摇头。 
电视上放着一个古装剧,忽然男主角和女主角毫无预兆地开始接吻,声音奇大无比,夏锦落想说一些话盖过亲吻的声音:“爸爸,学校组织我们去B市参加夏令营。” 
爸爸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的人,没有答话。过了好半天,电视上的两个人才分开,还有一丝口水从男主角的嘴里延伸到女主角的唇上。 
夏锦落考虑到后面该床戏了,要挺长一段时间,而她不想和爸爸再独处更长的时间了,于是她干脆一口气告诉爸爸: 
“前几天有两个专家到我们学校来测试,他们说跟你是战友,他们说跟你说‘胖子’和‘小郑’你就晓得了。” 
爸爸微微把脸扭向她,眼睛却没有注视着她。夏锦落说: 
“他们是来测试我们班,哦,是看我们学校有多少个天才。他们测得我是其中的一个天才,他们让我到B市去参加集训,一个星期,哦,是一个月。今天晚上就要走。”   
火车站(2)   
爸爸一直落在电视上的脸终于完全面对着夏锦落。夏锦落感动又惊讶,因为爸爸第一次对她展现出一点热诚,当然,也只是冷淡的情绪中的一点点激动。 
爸爸说:“胖子这个人倒是可以信任的,要我送你一下吧?” 
夏锦落赶紧摇头说:“不用不用,那我自己先去准备了。” 
夏锦落的爸爸说:“好吧,你要是得了什么奖别忘记拿回来哦。” 
夏锦落想告诉爸爸没有什么奖,但是爸爸正在大笑,不知道是为了得奖可能性的荒谬,还是因为电视上男主角把女主角压倒在床上。   
带着欲望旅行(1)   
占乃钞在听夏锦落说话的时候,脑袋里的感觉和脚上的感觉是一样的。 
基本上都是渐渐麻木了。他没有发现夏锦落是一个如此多话的人。她并不是给人讲什么故事,讲什么记忆。而是把自己的思想过程外化,像是把脑袋里的筋条脉络全部暴露出来。这似乎还是发自肺腑的东西,听起来也暗波汹涌,高潮迭起的。占乃钞本想认真学习一下,听进去才发现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东西,于是他开始顺理成章地想自己的事情,想来夏锦落也不会发现。 
“我那天和江日照谈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我对自己的家庭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是我眼前已经被展示了一个新的世界,旧的那个处处都显得黯淡破旧,羞愧得要对着墙角面壁去了,但是我想,这到底是我的家啊,反而是这样,反而是因为这是我的家,所以我一想到一直会在这儿生活,才更烦躁难忍……”说时,夏锦落一直观察着占乃钞,她何止是发现了他心不在焉,简直心寒。 
多话从来不是她的过错,思维混乱永远不是她的过错,她错就错在走错了这一步。专家哪里向她展示了什么新世界,她哪是要进入一个新纪元。夏锦落只是从一个没有人听自己说话的废墟,落入了另一个无人倾听,无人体贴——占乃钞甚至不帮她拿包——的废墟里。相比之下,原来的那个废墟拾掇得还整齐些。夏锦落几乎一览了自己的人生,她即使在世界的中心呼喊也不会有人听到。 
失望在长时间内不被外人体察就成了绝望。夏锦落想着,浑身就像掉入了冰窖一样。像犯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破了监狱的门,以为自由了,却发现这哪里是出口,而是一个格局更大的监狱。 
幸而她还不知道占乃钞在想什么,她若是知道了,便不会在他身边多待一秒。 
他在想一个女人的肚子。当他还住在一条肮脏的街上的时候——在他的印象里,那条街铺满了烂烂的白菜叶子,走在上面软软的,就像走在女人腹部一样,街边住着像混血儿的猪肉西施,身高两米多的女人,穿着红色贴身衣服从不戴乳罩的卖红萝卜的女人。占乃钞骑着小小的自行车从她们中间穿过去,她们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他从来都很害怕这些怪异的女人。 
有一天,他在家属大院里骑自行车的时候,有一个他熟识的小男生跑过来说:“街尾有一个疯子要拿石头砸狗。”占乃钞说:“你不能让他砸狗啊。”小男生说:“好,我去阻止他。”说着,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占乃钞紧张地等待着,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当他准备骑车出门找伙伴的时候,忽然看到他的伙伴脸上带着古怪又紧张的笑容走来了,说:“我把他打晕了。”说罢,笑容更甚,尾音润滑欢快而完美,简直像歌尾的一句“嘿——”奇怪的声调,显然自己都被吓坏了。 
占乃钞骑着车就往街尾跑,而小男孩忽然痛哭,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街尾果然睡着一个人,穿着西服——占乃钞心忽然一紧:是个白领啊!——走近一看,那个男人的西服很肮脏,这才放下心。走近一看,那个人是个女的。占乃钞看到她敞开的西服里面穿着更肮脏的条形衬衫,线条显示出她是个女人,但是她的喉结和脸庞却是一个男的。 
占乃钞不敢凑太近看,但是又不想离开,随手把自行车放倒,车子刚好倒在那人的腿上,车铃发出一声响。 
占乃钞抬起头,闭着眼睛享受着潮湿的有蔬菜清香的气味,太阳把空气染成可怕的金黄。他抬起脚,踩到那人的肚子上。 
占乃钞穿着好看的球鞋,鞋后跟还会一下下地放光,它这时就随着占乃钞动作的一步步粗鲁化而一下下放光。占乃钞喜悦,两颊红得吓人。另一脚也踩上去,两只脚踩在那人的髋骨上,感觉套着皮的骨头滑滑的,很好玩。 
他把脚伸进那人的衣服里,看到她露出突兀的肋骨,就把脚放在肋骨上踩。亢奋很久才平息,占乃钞终于走了。 
占乃钞渐渐醒悟到他那时的行为有欲望在里面,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阴阳人有欲望,于是就把它简单解释成暴力,再把暴力简化成“猛人”的概念。 
——占乃钞在夏锦落絮絮的话语中,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过去梳理了出来,自己再不能装傻了,生命中无端被加进了本来就存在的东西,自己不再是一个只想当“猛人”的少年了。   
带着欲望旅行(2)   
他看着夏锦落,盯着她不停运动的嘴唇,微笑着点头。 
心里想着:“带着欲望去旅行,我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啊。” 
这时,广播说可以进站了,占乃钞缓慢而稳健地站起了身,伸出手对夏锦落说:“起来吧,该进站了。” 
夏锦落准备托付给他的手在半空中迟疑了。   
跑得不知其归宿   
夏锦落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衣服的男生在奔跑。她很喜欢男生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每每看见,就觉得很舒心。 
这个男孩匆匆地沿着站台跑,采用了一种朴实无华的跑法,跑得没有任何技巧性,简直让人疼爱。 
站台上站着一个小孩,大概三四岁,看到前面有人在跑,就跟在后面,也开始跑起来。虽然还踉踉跄跄的,但却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快速。他的妈妈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冲出去好远了,小孩的妈妈急忙快跑追上她的小孩。 
一个背着绿色书包样旅行包的男人,看到前面的人在跑,以为火车要开了,抬手看看表,也着急起来了,开始只是姿势难看地竞走而已,后来就干脆跑起来,还召唤落在后面的老婆也跑快一点,他老婆左手提着一个蛇皮大口袋,因为用力稍微侧向一边跑起来。 
后面还有很多刚刚进站的人,看到有人跑起来,都吓得不得了。更何况火车还不停地出气儿,鸣笛,感觉像喜怒无常又骄傲的坐骑,不仅逾时不候,而且随时准备提前出发,现在正喘着粗气不耐烦地等着。人们都吓得半死,跟随着前面那对盲流夫妇快速跑起来。 
出站的人也被感染了这份热情,速度比平常快上许多,急速地从水平的人流中纵横穿过。 
这时,要是有人高得足以俯视整个站台,那么这个人一定会笑的。 
就像气团一样,两队人马呈十字形的移动,简直像两团气团,匆忙又笨拙。 
夏锦落无法窥其全貌。只是在心里感叹:“大家都跑起来了啊!”真是好看的景象。天色已经全黑,人流的移动更显得快速清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掉进河里,跟着河水流动一样。 
夏锦落抬眼,刚好看到占乃钞,她站在车窗前,而他站在禁烟车厢,透过车门不知是否也看到同样的景象。她对他做着口型:我们也掉进河里了。 
夏锦落被不断上车的人推挤着,又抱着大包,几乎无法立足。她便自哀起来:站台上的人跑得不知其所以然,所以可怜;我跑得不知其归宿,所以可怜。 
一抬眼,她却看到了希望,微笑着打招呼:“哎!”   
会合   
江日照摆脱了妈妈的阻挡,以惊人的速度跳上火车。 
江日照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走,步伐和思想状态基本上像一步步走向海底深处。 
他浅灰色的长袖还完好,连装饰用的丝带也没有在扯打中被拽掉。脸上也没有伤痕,但是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刚刚经历过争斗的人,也许是因为他有战胜者的神情。 
他终于找到了正在找的人,微笑地仰一下头,打着招呼:“哎!”   
夜(1)   
这夜,诡异得紧啊。 
不是所有的夜都是这样的黑。月还是在的,但是就像是被缠住了一层保鲜膜一样,一点儿光都泻不出,流不出。 
这夜啊,简直是一种被陷害了似的黑。 
这种黑,只有一种用途,就是让火车上的人照镜子——或者说,照窗户。在夏锦落很小的时候,她就发现车窗照出来的人像比镜子照出来的要漂亮得多,这种漂亮是基于不真实的。它自动修复了不均匀的肤色,眼睛下微微浮肿的黑眼圈,额角的痘痘的痕迹,以及鼻翼两旁的紫红色。夏锦落盯着窗户上自己的映影,很难不自恋啊。 
江日照一醒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夏锦落在窗户上的映影,她在窗户上看到江日照醒了,转过来对他笑了一下。 
也没有所谓惊艳什么的,只是让他自然而然地回想起白天的夏锦落。她总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脏兮兮的玻璃窗,眼睛向下斜看着,用手抠着窗户周围的黑色的橡胶皮。车厢里的一个中年男人似乎对他们很有兴趣,他以把一大堆劣质果冻撒在夏锦落腿上作为开场,在夏锦落发出细微的呻吟以表抗议的时候,向他们发出一系列问题: 
“你们在哪个单位啊……啊,你们在哪个中学啊?去B市上学啊!” 
夏锦落细声细气地回答。夏锦落有时把眼珠微微移向江日照,然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江日照总能迅速察觉夏锦落的微笑,扭过头看她,两人目光相触碰之后,总是夏锦落把目光移开,她把目光移向饶舌的对座,作出专心聆听的样子,眼神是他不熟悉的无忧无虑和充满向往。 
江日照温柔地问夏锦落:“饿醒的?” 
她把头发捋到耳边,摇摇头。这时江日照才发现她的头发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头发是披散下来的,显得脸尖了许多。 
江日照又说:“我是饿醒的。你有东西吃吗?”夏锦落说:“有的,不过在行李架上,要不我给你拿?”江日照看看车厢,大多数人都睡着了。看到一个竖起的东西,那是一个脑袋;还有亮晶晶的牙齿。慢慢的,越来越多类似的东西竖起来,看起来还是很可怕的。他摇摇头:“不要了不要了,大家都在睡觉,吵醒了别人不好。” 
夏锦落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江日照自嘲地笑笑说:“你为什么没有问我,我为什么会来呢?” 
夏锦落总不好说:因为我为我自己的事烦得要死,没空管别人的事。于是就虚伪地说:“你不想说,我又怎么好强求?” 
江日照深受感动,他抖动着嘴唇几乎无法言语。他 踟躇了一会儿,说:“要不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不会来的。” 
这个瞬间发生在夜晚,夜晚黑暗的中央,小偷最喜欢破门而入的时刻。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对江日照说:“晚上到看电视的房间睡吧!”江日照点点头,看电视的房间就是主卧室,妈妈睡觉的地方。床上有两个大红色的枕头,很硬,而且枕上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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