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鬼为妻-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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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上只有龚明在座,其他座全都空着。也许爹真的对他这个儿子很失望吧!成亲这样的大喜之日,爹没来,二弟也没来,他所有的亲人都不在。
握紧手中的牌位,依稀间他好似看到身边的新娘握着一把红油纸伞。大概是他眼花了吧!又或许握着红伞拜堂是这里的风俗,他一个新姑爷什么也不懂,不好多嘴。
可那红伞真的很像日开收阴魂的那把伞,太像了。
“一拜天地。”
抚着袖中的灵位,别恨向天地作拜,身边的红色喜帕下新娘亦然。
“二拜高堂。”
就让龚家老爷做你我的高堂吧!别恨带着灵位再拜。
“夫妻交拜。”
他的手轻抚着牌位上的字,虽然是藏匿在袖中,他依然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它的正反。这是他亲手做的灵位啊!
将那有字的一面对着自己的身体,所有的礼在看不见的袖中清晰地完成。
“礼成!”
礼成!终于礼成,这一天他娶了新妇,亦娶了鬼妻。
日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鬼妻了。我答应你的事都已办到,你呢?你又在哪里。
别恨烦躁地四下望着,想要找寻日开的鬼影。她的身形那么小,也许臧在人群中不叫他发现。可是她那么小,外面观礼的人又那么多,她不会被阳气冲撞了吗?上次王大力就是听道士的话用了这一招,这才捆住了她的手脚,他不想叫她再遭罪,也许她还是不来的好。
交杂的思绪充斥在他的脑中,别恨不停地甩着脑袋,目光所及是一片片鲜红,古老的记忆正在唤着他的神志。依稀中他也曾被浸泡在这样的红色中,那样鲜红的色彩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步履蹒跚,他踉跄着摔倒在堂上,丢了龚明的老脸。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送入洞房。”龚明决计不要他招呼宾客,免得他再生事端,外面由他这个老丈人一手招呼,媒婆送着一对新人入了洞房。
被红色铺满的洞房又岂能禁得起两人一鬼的冲撞?
日开,我要揭开喜帕了。虽然你没有盖着喜帕,但这一次我会当成眼中所见的人是你。
“龚小姐,我要揭喜帕了。”
李别恨在提醒红纱下的新人,也在提醒自己,喜帕一揭为逝去的红颜。从此以后,日开入他李家门,他的妻却永远只有龚榭一人。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公平的,他以为上天总是很公平的。
喜帕下是一张低垂的脸,是新人的羞涩吗?那她手中这把红伞又是为了什么?别恨怔怔地望着她手上的红油纸伞,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面前的红色新人不是其他,就是他遍寻不着的……见日开。
“你是……”
垂柳一般的脸微微抬起,正对他的是龚榭深着粉黛的俏脸,依旧是新人该有的红色装扮,可她的脸上却多了几许苍白。
“我是你的新娘。”她轻启唇角与他盈盈相望,眼眸中是压抑不了的期待,她等这一天已等得太久。
别恨居高临下望着坐在下方的她,她的眉眼之间分明有着几多熟悉,又有某些不同,“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新娘啊!”她还是那句话,眼中却很恳切。
“可你手上的红油纸伞是……”
“是日开给我的,她说握着这把红伞出嫁,会给我带来好运。”她比他还快一步找到了答案,让别恨无从追问下去。
索性坐到她的身边,别恨微眯着眼细细打量她手中的红油纸伞,接过伞,他的指尖轻抚着它,像抚着它的主人,“日开她……走了?”
她沉吟片刻,口中吐出“也许吧”,显然她并不愿意回答。他也不逼她,既然是洞房花烛夜,是该以她为中心的。他倾身上前,手却紧握着袖中的牌位,“该休息了!”他的手探上她的叠出红边的衣领,这就要扯开它,一探她的芬芳。
就在他使力的前一刻,她突然推开他的身体大叫:“不要!”
“不要?”他深锁眉头,“你是我的新娘,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不要什么?”
不要……不要……她垂着脸,说不出半个字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要什么,她只是不想他碰她,可理由呢?
她不是早就想嫁他了吗?想着要做他的妻,这愿望已许久了,就在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这一刻,她为何不要?
不给她思考的空间,别恨冉进一步,将她逼到床边。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身体里这巨大的威慑之力从何而来,好似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这种人格始终埋在他的身体深处,只是不曾挖掘。
也许,这样的人格才是真正的他,那个被外公选为卧泉山庄少庄主的他。
“别再闹了,我们真的该休息了。”轻扯她腰上的红带,她的外衣顺势脱下。她显然被吓坏了,不是抱住自己的身体,而是用力地推开他大吼着:“不要碰……不要碰龚榭的身体!”
别恨直直地望着她,看不出任何惊讶之色,上前一步,他为她拉好脱下的衣衫,垂首的瞬间,他在她的耳际说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日开。”
他知道是她,他一直都知道?日开怔怔地望着他,像望着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他现在的眼神好熟悉,难道说他想起了……不可能的!他决不可能再想起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别恨浅笑着抚上手臂上的牙齿印,她那一咬还真狠,这伤痕怕是一辈子都消不掉了,“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在一身红装的扮相下露出苍白的脸。”她曾说过做了十二年的鬼,她的阴气太盛,即使借尸还魂也是苍白遮面。她还说过,虽然她的脸是透明的,但隐隐的还是透着一缕苍白。
他记下了,她说的每句话他都记下了。
沉沉地叹了口气,别恨坐在桌前,合欢酒还在桌上,没动过。日开挪动莲足走到他的身边,他的沉默反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你在生气?”
气谁?她吗?那他岂不是更有罪,她从花轿上下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新娘不是龚榭,可他还是跟她拜了堂。
他对不起龚榭,更对不起卧泉山庄,可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迁就她了。
“她在哪儿?”
“那夜我在她的房中放了些迷香,趁着她熟睡的时候,钻进了她的身体,她的魂魄被收在了这把伞里。”
她不会有这么高深的法力,能做到这种程度,一定还有老鬼头的帮忙,“他……为什么会这样情愿地帮你?”
因为感动——她不能告诉他,就像她不能告诉他,她爱他多年。
是的,很多年了。
从十二年前第一眼看见他,从跟着他爬上那枫叶楼,这十二年漂泊的岁月为的就是成为他的妻。
她以为借着龚榭的身体嫁给他,以为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以为与他洞房之后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她不知道即使他碰触的是龚榭的身体,她的灵魂,她都不能忍受。
爱至深,情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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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让她继续睡吧!”李别恨望着手边的合欢酒,独饮一杯。
他脸上从未有过的从容让日开明白,这一次大局已定,容不得她再有所选择。撑开红油纸伞,龚榭的魂魄在飘渺如烟中回到了她的身体,魂魄未定,她倒在床榻上沉睡徐徐。
红伞下依旧是日开透明的身形,小小的脚走到床边,望着龚榭的身躯,她眨巴眨巴眼睛,眨去所有的泪花。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强占她的相公了。
撑着红油纸伞,她爬上他身边的圆凳坐定。伸手想要拿剩下的那一杯合欢酒,别恨却先她一步抢过了杯子。
难道说他连她最后的愿望都不肯成全吗?她好想哭,更想在他剩下的一只手臂上留下一排齿痕。
别恨不去看她眼中的凄凉,从袖中拿出那方刻有“李氏日开之位”的灵牌,他将酒倾倒而下,“拜了堂,进了洞房,喝了合欢酒——日开从今起是我李别恨的鬼妻。”
泪花闪现,他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李氏日开——她一直追寻的名分吗?还有爱呢?
他忘了给。
咸咸的泪水混进酒杯,她的合欢酒是苦涩的沉淀。做了十二年的鬼,该到头了。
“别恨。”她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如果我不是鬼,我是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十二年后在你去宣州娶亲的路上,我们重遇,你会背弃你爹的命令,娶我为妻吗?”
别恨手中的酒杯没能送进口中,停在心的位置上,他茫然地望着跳动的鸳鸯烛,那一对对闪动的火光是为了她吗?
不回是默认还是否认,日开寻不着答案,却告诉自己:是该死心的时候了。
“如果我不是鬼,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她绝望的声音脱离了不真实的躯壳,别恨的眼前是十七岁的女子为爱感伤的呼喊。“你就是你,是人是鬼你都是见日开。”四目相对,他忘情地抱紧了她透明的躯体,他的手竟然拥住了她。如果有来世,他愿许她三世姻缘。
竖起三指,他对神起誓,“今生欠下的我李别恨愿意用三世来还。”
她不要三世,在他的怀中,她只要没有今生的今生,“天亮后,你送我走吧!”回地府,转世投胎,随便哪种都好,只要别再见到他,别再见到身边已有妻室的他。
终于等到可以送她走的那一刻,别恨心中反倒失落起来。这一路相伴他承认自己放不下她,割舍不掉这段情。他甚至可以娶鬼为妻,却不能与鬼相伴。
“你是不是很后悔认识我?”
她摇头,怎么会呢?能认识他,是她第二生的开始,即便这一生她只能用鬼的身形活在人世间。
别恨却读不懂她不愿说出的心事,“如果不是我捡到你的画卷,也许今日你已经以他人鬼妻的身份活在美好的空间里,也不用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她不是也说,她之所以会缠着他是因为捡到她画卷的人是他,若是换了他人,她也一样会缠嘛!
“若换了别人,没有这许多的磨难,也没了我来这一世的意义。”
她的话太深奥,从这副透明的身形里吐露出来更是多了几分诡异的力量,是他笨吧!听不懂,也琢磨不出。
日开索性将他从困扰中拉出来,她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别去想了,有那个工夫不如想想我未来的生活吧!离开你以后我应该会……先回地府,然后老鬼头会去接我。他说我的阴气与一般的鬼不同,也许我可以和他一起去人间收魂魄。”
一年一年,她将会收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带着每个已死的魂魄飞回阴间。也许某一天,她手上捆着的将是古稀老人,他有个很熟悉的名字——李别恨。
别恨别恨,前生她不恨,这一世她更不恨。
带着恨离开倒不如带着爱而去,至少前世加今生,十七年的时间里她曾真爱过。
背靠着背,他们坐在圆凳上,眼前的鸳鸯烛照红整个新房,艳艳地刺伤他们的眼。
曾经有个风俗,说新房里的鸳鸯烛预示着新婚夫妇。哪支烛火先燃尽,便是上天预示他们中谁先去世。
迷离中,左边正对着别恨的鸳烛跳动两下,熄了——青烟绦绕。
天亮了,却是雨水缠绵。
清晨,龚府上下一片寂静的时候,李别恨背着撑着红油纸伞的娃娃上了山。没有黎明迎接他们,雨水倒是一阵大过一阵,轰轰地下个不停。
山路泥泞,别恨负着日开深一脚浅一脚地行着,她几度叫嚷着说要自己下来走,他却不让,他能背她的也只有这一段上山的路了。
下山之时,他将独自一人,他没有忘记在新房里有个叫龚榭的新妇正等着他的归去。
这一路谁也没有说话,像是怕破坏了宁静,更怕最后的离别带着比雨水还湿的伤感。日开将脸贴紧他宽阔的背,苍白却并不因为温暖而飞散。
“可以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日开挣扎着从他的背上爬卜来,撑着红油纸伞,她望着伞外的他被雨水打湿。从此以后,这伞下就只会有她孤单的身影。
我要走了——话梗在喉中,吐不出来。日开闭上眼睛想忘了心底的他,沉淀了十二年是该全部忘记的时候了。
前生为了他,今生做鬼也是为他,来世呢?来世她该为自己而活了。
正要开口道别,半空中突然出现拿着铁链的老鬼头,“你怎么来了?接我回去用不着带全套家伙吧?”她本来就是鬼,用不着全副锁魂魄的工具。五岁刚死的时候她被锁过,不想再有第二遭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