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鬼为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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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开拉拉身上的红色衣衫,随即握紧了手中的红油纸伞,“我想穿着这样跟你一道出门——看上去我很像已经做了你的新娘。”
红妆新娘,她追逐的梦,他不肯娶鬼为妻,她便做人;他若不肯娶她为妻,她即做鬼。只是这一身红妆,不换的。
李别恨始终与日开保持着半步之遥,不靠近亦不远离,冥冥中他们之间像系着一根红线,剪不断也割不开。
“去那边看看吧!那边……那边看上去人挺多的。”
在岔道口,别恨忽然扯住了她身上的红妆领着她向街市口迈去。日开望着他主动牵着她的手,心里掠过一缕不安,不太像他的个性,太唐突了反倒有些陌生的感觉。他不是紧守着与她的界限,决不肯越雷池一步的吗?
“别恨,你……”他默然地转身望着她,满眼的清澈映出她一身红妆,让人不忍怀疑。日开吞下心中的怀疑转送他一抹笑嫣,“没事。”
“那就前去看看吧!”生怕她再多问一句,他会招架不住坏了全盘计划。
两人边行边望,日开猛然间发现自己身处人群的中问,四周吵吵嚷嚷的喧嚣声不知是为了谁,她四顾相望,左手握紧红伞,右手……右手空空——别恨呢?
“别恨!”
她不停地转着,转着,一圈圈将自己困在孤独里,红伞在她的手中转动,影子围着红伞闪烁,她找不到支点。
“别恨——”
别恨呢?别恨去哪里了?好多人,好多人的阳气充斥在她的身边,她觉得有些头晕,手倏地握紧了红伞的伞柄,紧得不能松开。
这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在她的身边,迷离的眼四下望着,日开看到了一片缥缈的道袍。
不愿意相信,那怀疑的萌芽却在她的心底开花结果。别恨骗了她。他想十什么?毁了她的魂吗?
“走开!你们统统走开!”日开推着身边的人,想要往外冲,却被层层人墙阻挡。喧嚣声此起彼伏,充斥在她的耳中像一把把捆鬼锁锁住她的五脏六腑。
还有那道士的咒语,如如念直念进她的骨髓里,她烦躁的魂魄想要窜出张金鹊的身体。不可以,不可以魂魄离体——日开一遍遍地重复着口令,支撑着自己说什么也不放弃的信念。
我要做别恨的妻,我不可以放弃这个肉身,因为我是见日开。
信念支撑起她的身体,日开收起红油纸伞,手握伞柄扫荡身边的人群,“走开!全部走开!”
“张家小姐疯了吗?张家小姐疯了!”人群在轰动,日开顺着人的气息汹涌澎湃。
她的眼中充斥着血的色彩,遥望周遭,还是看不见别恨的影子,却见王大力粗壮的身形,还有那飘飘忽忽的道袍。是谁?是谁要张金鹊的肉身?王大力还是别恨?她可以容忍前者的答案,却不能容下后者。
迷茫间她看到了飘在半空中的老鬼头,“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老鬼头说得轻松,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似的,“你要我给你时间,我给了,可你并没有争取到李别恨的心,现在是你该跟我走的时候了!”
“你答应给我时间,你答应让我去争取机会。”
“那是因为你拥有这把红油纸伞,你让我无法将你抓回阴曹地府。”这丫头欺骗了李别恨,这把红油纸伞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日开十二年前死的时候随魂而生的护命伞,就是因为有着这把伞她才可以随心所欲,才可以十二年不回地府,在人间飘荡。
那一夜,阎王下死令定要将她抓回地府。她哀求他帮忙,他不肯,她便使出红油纸伞,来来往往几下争斗,他在无意中伤了她。是怜悯还是真爱,他一个老鬼头分不清,一咬牙答应了她的请求,给她时间。条件是,若李别恨明确表示不爱她,她便必须跟他回地府做鬼。
鬼就是鬼,人便是人,乱不了方寸。
是为她着想,也为自己找个伴,老鬼头怂恿着她,要她放弃最后的坚持,“你还是算了吧?跟我回地府,或是转世投胎或跟我一样做个老鬼头四处收魂魄,有什么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日开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她的手狂乱地舞在半空中,像一阵风想要找到漩涡的中点。
望着她,众人像看个怪物,“张家小姐怎么了?我看她这样子不像是疯了,倒像是…中邪了吗?”
“一定是!一定是!只有中邪的人才会表现出这样慌乱的样子。”
于是,人潮汹涌澎湃,涌起一阵阵起哄似的叫喊。
“张家小姐中邪喽!张家小姐中邪喽!”
王大力要的就是这句契口,他拉过道士,拽着他跑到人群中间,“这里有道士,咱们请道士为张小姐收魂啊!”
道士适时的出现被大伙儿认为合情合理,他呱呱地念着所有正常人都会觉得厌烦的咒符。
日开随性拿起手中的伞柄向他打去,“走开!你给我走开,不要碰我,不要在我耳边念着这些烦人的咒符,我不想听。”
此刻,她只想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别恨!别恨,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快点出来啊!”为什么他不出来,为什么他可以躲得远远的,眼睁睁看着她被众人包围,难道他不知道吗?她做惯了鬼,她受不得人气的——还是他压根就不想要她。
她怎么会忘?从前到后他从未想过要娶她这个鬼妻。
“你骗人,你明明说要娶我的。你捡了我的画卷,你和我的牌位拜堂,你我过了洞房。除了入你李家,我早已成了你的妻。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她不停地旋转,在每一处转弯搜索着他的身影。那种眩晕的感觉像爱,更像失落,犹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一幕。
红叶在她的身边慢慢旋转,顺着那些红叶她转到了地上,血像红叶覆盖满大,在红色的视野里她看到了红叶覆上她红色的身体,像这把红油纸伞,遮住她大半的身体,透过红色的油纸伞,她看到了沉沦……
于是,她开始沉沦,沉沦于爱。
再一次的,事隔十二年,红色再次在她的眼中弥漫。血腥味袭击她的身体,回忆让她痛得弯下身体。
“你……你用什么淋我的身体?”拉紧王大力的衣领,日开咬紧唇角,她被满身的血腥气冲撞了,生怕当场吐出来。
王大力离她三步之遥,不进亦不退,“金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脏东西,可你别怪我!我听说猪血能收回人的魂魄,如果这样能找回原来的那个你,你就忍受一次吧!”
她忍受不了,阵阵作呕的感觉冲上心头,她想到十二年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她的魂魄飞出身体,看着自己的躯体浸渍在血泊中,日开再也忍不住地吐了起来。
她蹲在地卜,简直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吐了出来,气味难闻之至,围观的人潮全都散开了。冷汗粘着她的发丝贴在脸上,日开用手臂蹭开脸上的发,抬眸间她看到了一直在找寻的人。
他怎么可以用那种关怀的眼神看着她?她会以为他有一点点爱他,她会舍不得离开他。眼前的他好近,近到她想伸出手来抓住他,“别恨……”
她向他伸出手?又想抓住他吗?又想让他娶她为妻?还是,她要他偿命?
回忆里总有一双红色的手伸向他,那是求救,是憎恨,是复仇,是偿命?
偿命——别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不要再缠着我……
他忘了原因,忘了一切,只记得他的害怕,他怕那双手,那双红色的手。
在日开的视野里,惟一能够救她的手……消失了,日开的眼中只剩下一片血红色。
做了人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所爱的人拒绝。做了鬼又如何,还不是四处飘荡找不到落点。
见日开透过血红色遥望着四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冰冷的陌生,她看不见熟悉的容颜,也找不到温暖的笑脸。可以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她得不到的幸福谁也不允许得到。
她想干什么?
李别恨一直守望在人群中,不上前是内心的恐惧,不离去是内心的不舍。夹杂在两种情绪中,他的煎熬不比她少。日开的脸上融合着一抹说不出的绝望,他以为只有已死的魂魄才会有这样毫无生机的表情。她唇角隐忍的怒气是为了什么,她拳头紧握,是想干什么?别恨专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下一刻她做出更可怕的举动。
不会的,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的。可是他潜意识里那隐约的不安又来自何处?
别恨活在自己惶恐的世界里,他紧张地瞅着她,一刻也不敢松开。是心有灵犀还是刻意牵挂造成的玄机,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她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把匕首。
“日开……”
他凭着对生的本能冲上前,脚步跨越间日开将手中的匕首直指自己的左胸前。
“不要——”
“不要——”
王大力的叫喊如惊雷劈过地面,别恨却喊出了心底最深沉的恐怖,服见着刀尖即将没入她的心扉,别恨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许久不曾光临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闪动,那是一个有关红色枫叶的记忆。
周遭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挪动身体,大家都像一尊尊静默的石雕矗立在原点。别恨终于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本以为要面对的是一片血红的视线,目光所及却是清澈而干净的苍白。
日开手中的匕首停留在离胸口一寸远的地方没有再深入,不知道她是害怕死亡的痛楚,还是不忍张金鹊像她一样也忍受一次相爱不能相守。总之,她停止了疯狂的举动,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日开……”他喊她的名字,静静地透着浓重的探索,她太平静了,反而让他觉得恐慌,“你还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死了的人又何来的好与不好?仰头望天,日开只有一句话:“我只是想做你的妻,鬼妻也好,人妻也罢,我只是想做你的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无语问苍天,苍天亦无语,答案在别恨的心中。
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不该捡到你的画卷,是我不该糊里糊涂跟你的牌位拜堂,是我不该随便入你的闺房。还是我,我不该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带着你的牌位和画卷上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给你希望,是我让你连个鬼都做不安稳。
你该恨的人是我,你该怨的人也是我。
她不恨他,也不怨他,爱都爱了,说恨说怨也是枉然。撑起红油纸伞,她透过红色的伞面望着始终漂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她的老鬼头。
“带我离开这里。”
这是她最后的请求,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老鬼头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的手上捆着张金鹊的魂魄。悠然的眼等待着她的决定,“可以了吗?”
她默然地点头,站起身,她收起红油纸伞,是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用手指着自己的心窝,她飘飘然地向上升,直升出自己的身躯。穿越躯体的瞬间,她没有回首去看别恨的表情。怕看到他愉悦的笑脸,那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走了,她该走了,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大力哥,大力哥,你在哪儿?这是哪里?”
“我在这里,金鹊你终于回来了。”
之后是深情相拥,是所有的人赞叹道长好功力,可以降妖除魔。再然后,伴着张家小姐呼唤情郎的声音,换来皆大欢喜的局面。
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爱情,鬼却不可以。这是定率,她无法违抗。
红伞落下,正落到别恨的腿边。他弯腰拾起,揣在手中,红红地映着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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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李别恨握着红伞,手边放着“见家日开之灵位”,深遂的眼眸望着墙上悬挂的画卷。他已经这样坐了一整天,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好像做任何事都失去了意义,又好像眼前的所有都出自幻觉。
好想说一声“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不存在的”,可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失去了意义。日开之于他不是幻觉,那是真真切切的记忆,从未有过的真切,再不会抹去。
此刻她在哪里,正在做些什么。这些思绪都困扰着他,让他摸不着头绪,又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又或者她已经忘了他,正准备投胎转世?也许,她已经转世为人,正准备开始新的人生。
他之于她,反倒成了不切实际的幻觉。
抬眼想望掉一切,触目可及的却是那幅属于日开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