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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黑人[killer]-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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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更年期症候群…我恶毒地想。 

后来在跟外科其它医师聊天中,才偶然得知,他几年前曾经得到去美国研修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在美国医学院里得到教职,但是只去了不到半年就回来了。原因是:太太生病。 

看来刘夫人的个性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哩。 

某日,我搭他的便车去参加医学会议。由于气氛沉默得尴尬,我只好先打开话闸子问候他夫人的健康。 

他脸上闪过一丝灰败的微笑:「还可以,反正就是时好时坏。她在花莲出生长大,台北的空气不适合她。」 

「刘太太是花莲人…那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在花莲。我大二的时候去参加救国团活动,刚好去参观她们家的花园,就这么碰上了。」 

然后他开始滔滔不绝讲述他的恋爱史。完全就像电视上演的爱情剧,他们在寒假活动中一见钟情,从此就一直通信,他每放连假一定往花莲跑,光坐火车就要花将近半天,不是普通的累。 

因为是超级艰难的长距离恋爱,见面的时候总是加倍甜蜜,但分开的时候却也是加倍地不安。两人身边都是充满诱惑,再加上家庭的阻力。她家是花莲的大地主,家里只有一个小女儿,父母不愿她远嫁台北,因此多方阻挠。他毕了业上门求亲,她父亲要他等当完兵再来。兵役服完了,她父亲又要他先当上医学博士再说,因为他家族里医生一堆,不希罕再多一个。 

于是他边当住院医师边念博士班,身心俱疲累到要疯掉;她家里则是不断地逼她相亲,给她介绍朋友,最后她忍无可忍,离家出走只身上台北找他。等她家人杀过来要人,他们已经到法院登记结婚了。大吵大闹一个星期后,她家人才总算接受现实,气冲冲地回花莲。他们捱了几年,一直等到他取得学位才宴客,并且得到她家人的谅解,不过她到现在还是很少跟娘家往来。 

我听了这段故事,觉得对刘太太的心情比较能了解了。正因为他们以前两地相思那么久,所以她现在才会强烈地不愿意与丈夫分开,甚至不惜装病。只是,都结婚十几年了,她的不安全感却还是那么强,未免有些极端。我很小人地想,该不是刘医师有不良前科吧… 

下车前,他问我:「你要不要看我太太的照片…」我心想,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太太,干嘛要看她的照片。但是总不能说不要,况且我也挺感动,这年头居然会有这样痴情的男人,随身带自己老婆照片。 

拿过照片来一看,我几乎要冲口问:「这是你哪个太太…」因为里面的人实在跟我印象中的差太多了。眉眼笑靥,全是令人心神俱醉的灵气,她给人的感觉几乎不像是人,而像是神话中的林中精灵,有如深山中的清泉一般不染尘埃。看了又看,才从那微微上斜的眼角,认出这确实是我所知的刘夫人。 

顿时我心中产生了两种感觉。对这男人是不以为然,对相片中的女子是惋惜。这个家伙,他把林中精灵带出仙境,却没有好好照顾,任由她在都市的尘嚣中凋萎,变成一个俗不可耐的少奶奶;整天包在名牌衣服里,人生的意义就是炫耀她的儿子,以及向其它女人宣示她对丈夫的所有权;这样的转变对一个女人而言实在是太悲惨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想法太失礼了。也许她并不想当林中精灵呢…也许她想要的人生就是坠入凡尘,一生一世为大小两个男人操烦;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滥洒我的同情心呢… 

之后,偶然和其它同事谈天时我才知道,他几乎对每个愿意听的人都说过他们夫妻的恋爱故事。我很惊讶,第一次见到这么浪漫的男人,不但随身带妻子的相片,还如此热衷讲述自己的罗曼史。 

但是既然他是如此深情的丈夫,为什么每次稍微提到他的妻子,他脸上就会浮现黯淡的微笑呢…而且他讲的故事,总是婚前的点点滴滴,婚后的生活几乎是一字不提;皮夹里的照片也是他们结婚前的合照,而不是最有纪念价值的结婚照。 

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他的爱情故事到结婚就结束了。 

我冷眼望着这个困在自己的童话故事里的男人,心里喟叹着爱情的善变。再对照我自己的遭遇,更是感伤不已。 

半年前,我跟我的男人李明立分手了。 

这回是我先提出的。不是因为第三者,不是因为感情有变,严格地说来,应该说是我太爱他了。 

他本来是工程师,但他并不喜欢这个工作,他的目标是专职写作。这是个很危险的志向,换了我连说都不敢说出口,但他敢,而且说得理直气壮。我先是佩服他的胆量,然后为他的文采倾倒,最后爱上了他。 

当他跟上司不合而辞职,打算开始实现他的梦想时,我百分之百赞成。当他把存款全给了父母,而必须靠我供养时,我也欣然接受。 

我全心全意地想协助他,因为我自己完全是为钱而工作,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所以我想至少达成他的梦想,这样我也可以成为他梦想的一部分。 

但是为什么,我的协助成了他怠惰的借口;我的努力,却变成他压力的来源。我再怎么鼓励他支持他,都减轻不了灵感枯竭、出版社的拒绝带来的打击。一年来他无所事事,烟酒不离身,完全地自暴自弃,之前的自信和热情灰飞烟灭。 

我看着他沉沦,心里没有鄙视,只有悲哀。为他悲哀,也为我的无力悲哀。 

又一次,我把事情搞砸了。 

要让他振作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离开,让他再也没有人可以依赖。 

分手的时候吵得天翻地覆,他一口咬定我有外遇、我当医生看不起他这个无业游民之类的。照理,论口舌我不会输他,但是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舌头再利也有辞穷的时候。对着自己心爱的人,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明明是想成为他的力量给他安慰,结果却不得不伤害他,这种矛盾让我口拙。最后我放弃辩驳,不论他如何指控我,一律沉默以对。 

他气冲冲地搬了出去,但是我还是常常在夜里接到他醉醺醺,满怀怒气的电话。我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胡言乱语,眼泪成串地滴下;直到后来,泪已流干,但是心里空荡荡地,怎么也填不满。 

某日,无意间看到刘医师为一点小事把一个女住院医师骂到臭头,我不禁回想起当年在他手下做事的惨状,对那个女孩感到十二万分的同情。 

回想起当初学长对我说的,他对女生特别严厉,确实是所言不虚。这样一位英明的医师,却有这种陋习,实在让我痛心。 

第二天,我有事去外科,才刚踏进去就看见刘医师一脸阴沉地走过,对我微微一颔首就进自己办公室去,还把门摔得好大声。 

我小声地问护士:「他怎么了…」 

「跟主任吵架。」 

「咦…为什么…」 

「有个病人要开刀,主任要亲自操刀,但刘医师认为那是林医师(就是前一天挨骂的可怜小孩)的病人,平常都是她在照顾,应该给她一次机会,主任说难度太高不行;他们吵了一早上了,可是林医师没胆,自己先让步把CASE交给主任,刘医师快气炸了。」 

这时林医师走到护理站拿病历,一脸凄惶。我招手叫她过来,好好地劝导一番。最后她被我说动了,带着壮烈的表情,走向刘医师办公室。 

因为事忙,我没一会儿就把这事忘得一乾二净,然而到了下班时间,林医师兴奋地冲进我办公室:「主任答应了!他答应明天让我操刀了!」 

「厉害哦,你居然能说动他。」 

「不是,是刘医师帮我讲的。他说我一定讲不过主任,就跟我一起去争取。」 

我还真小吃了一惊,没想到刘医师居然如此热心,还肯二度出马力挺她到底。得对他另眼相看了。 

等交通车的时候,某人出现了。「在林医师背后指点的高人就是你吧…」 

「哪是什么指点,我是对她晓以大义,叫她想通而已。」 

「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哦,我是告诉她,像刘医师您这样肯为下属争取机会的上司是很少见的,叫她要好好珍惜。」 

「嗯哼…」看他的表情,显然知道我说的不只这些。 

「呃,还有,她要是现在不听您的,等过两年你当上主任,她日子就难过了。」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教她的…」 

「因为我认识的林医师,没有这个胆量第二次来敲我的门。」 

「没办法,刘医师您太有威严了。」 

「你是想说我太凶了吧。」 

我呵呵一笑,不答。 

「我既然这么凶,你当年怎么好象一点都不怕我…」 

「因为我神经构造异常啊。而且我知道刘医师您是面恶心善。」 

「面『恶』心善…」 

嗯,这句形容词好象不太对…「欸,反正就是你本人没有外表那么凶就是了。其实您是个很好心又浪漫的人,凶完还会带学生看夕阳。」 

话才说完,我就被他的眼神唬住了。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以为…」 

「以为什么…」 

他把话吞回肚里:「算了。」 

「总而言之呢,我希望多少能化解您对女生的偏见。」 

「我才没有偏见。」 

「好吧,『特殊意见』。」 

他瞪了我一眼:「杨医师,你耍嘴皮的功夫真的是精益求精啊。」 

「全亏恩师的指导。」 

「哦,你一看到我,亏人的本能就立刻觉醒是吧…」 

「才没有……」 

他微微苦笑:「好吧,你觉得无聊的时候就来找我扯淡好了。」 

我刻意偏着头想了想:「这样不太好耶,要是刘太太知道了我就麻烦了。」 

他瞪我,这时车来了,我故作可爱状地向他一吐舌,上了车。从车窗看见他还在原地,一脸又气又无奈的表情。 

我自然知道我踩到他痛脚了,而且我是故意的。这大概也是失恋症候群的一种,喜欢看别人比自己辛苦,才会觉得自己的日子其实还不错。 

这样的自己实在有点讨人厌呀。 

然后,悲剧发生了,林医师的病人死了。病患家属扬言追究到底,院长只得召开医疗疏失审查委员会检讨林医师的过失。 

我也是委员会的一员,看到席上面如死灰的林医师,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毕竟是我鼓励她去争取的。 

刘医师在委员会上自然是站出来帮林医师说话,但我们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自愿担下全部的责任。他可是连手术室都没进去过,然而他坚持这事是他督导不周,反而林医师的处置并无问题,所以他应该负全责。 

院长宣布二天后公布结果,会议在议论纷纷中结束。我看见林医师慌慌张张地想追上刘医师跟他说话,后者却只是一挥手,头也不回地笔直走开。 

我暗暗替他担心,未来他要面对的可能是停职处分,搞不好还要诉讼,快到手的主任位置铁定要飞了。 

下班时间,我的电话响了。「杨医师,下班后有没有空?陪我去喝一杯。」 

我知道他正是需要别人安慰的时候,也不便拒绝。「好啊,那你还约了谁?」 

「只有我们两个。我不想看到外科那些人。」 

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吧!「刘医师,算我多嘴,你不早点回家行吗?」 

「我打电话报备过了。 」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啰嗦,舍命陪君子了。 

车上,我再度肩负起开启话题的重任:「刘医师,你今天的表现真是感人。」 

「是吗?」 

「一般的上司不会为下属做到这个地步。」 

「我真的认为这件事是不可抗力造成的,但是如果真的摆不平的话,我反正也脱不了关系,干脆全扛了。以我的资历,受点处分还死不了,她一个小医生只怕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而且,要是影响到她的自信,以后紧张到上不了手术台,那就更惨了。」 

「这样子,以后应该可以造就一个好医师。」 

「我现在只怕惹出更多麻烦。」 

「怎么说?」 

「你知道闲言闲语的可怕吧?今天外科已经有人在拿我比王文洋了。」 

「啥?王文洋?」 

「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真是群八卦男,难怪他不想看到他们。 

「太没水准了吧?你比王文洋帅多了。」 

他瞪我:「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前方:「到了。」 

他停好车,带我来到一家位在小巷子里的酒吧。酒吧在地下室,小小的入口,旁边挂了个小小的招牌:「Titan」。 

我一进到店里,就觉得眼睛很不适应。墙壁跟天花板全部漆成深不见底的蓝色,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星云。吧台跟所有的桌椅都是金属作的,散发出冷冷的银白色光芒。所有的椅背和桌面上都画着一个橘红色的大问号,看得我满脑子问号。 

中间的舞池镶着一片大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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