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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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天对她的凶横,不知等一会儿见了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懂女孩子的情绪,也不懂如何去亲近女孩子,他只是想看看她。
那扇军眷老屋的大门再度被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的高中女生走了出来,模样清新可人,是她。
他的心震了一下,心跳忽然间失去规律,故作轻松状地将手插在裤袋里,等着与她的眼神交会。
她走过来了,似乎没发现他,夏霖只好走上前去,拦住她的去路,强迫她发现他的存在。
“我等你很久了。”这句话有着双重意义,如果时间点从早上计起,那么他从天黑等到天亮,算很久,如果依他生命的里程表来看,他足足等了她十九年了,好久好久啊!
然而她似乎不太高兴见着他,因为她的表情了厌烦之外,找不出任何的惊喜。狠除狠地将书包甩上她的右肩,侧过脸颊直直从他面前走过去,他几乎可以听到她鼻子发出的轻哼声音,带着昨日的怒气和不满吧。
他能说什么?她有绝对充分的理由生气,而且一大早生气,也是个不错的运动,至少她刚才出门音,脸色慵懒没精神,一见了他她的精气神滚得沸沸腾腾的,红光满面,更添俏丽。
他采取随意的态度,和她保持约三步的距离,陪她走着,他并不要两人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热络。
“早上扛着高尔夫球具出门的那个人是你父亲吧?”为了让她注意到他的存在,偶尔还是要讲儿句话,虽然他很懒得开口说话,语气里也缺少追女孩的殷勤。
她似乎吓了一跳,突然停住步履,回过头来,瞪着一双杏圆眼睛炯炯地望着他,张着红润润的小嘴,却倔强地不肯与他交谈。
他很拙,不知该如何跟女孩互动,不像候亚农,随便一句话都能惹得女孩发笑发嗔,甚至脸色发红,没有一个女孩逃得过,就是路小筑也不例外,在山上那几天,他早已发现了,所以一直没去碰她。
其实,也不是真要去碰她,因为深知自己没有时间作后盾,玩不起爱情的游戏,只是单纯的想让她来认识他,认识夏霖这个人,此外别无奢求。
眼看就要走到公车站牌了,路小筑仍是不搭理他,甚至连回头看他一下都没有,好像他是和她无关的人,挺伤人。
为了引她开口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毕竟不是从她的嘴巴说出来的,不算正式认识,缺了一些诚意。
她可倔了,装作没听见似的,迳顾着从书包裹拿出一本英文字典来,眼睛在公车来的方向和字典之间移动,看得出有点心神不宁,他还是扰乱到她了,心力没有白费。
悄然走到她的身旁,等她一抬眼张望公车时,就会撞见他期待的眼神。
果不期然,她和他照了个正眼,然而,维持不到三秒,她又别过脸去,仍是那张带气的表情。
该给她一句道歉吗?只怕于事无补吧,依她目前的火气,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消灭得了的,至少让她明白,他没有恶意。
“你叫什么名字?”这回他的语气缓和许多了,而且眼神充满了诚挚。
她仍是正眼也不给他一个,看来她是存心不说的,那么就这样僵持着吧,他也不是那么快放弃的人。
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路小筑,你男朋友好帅喔!”一个穿着和她同样制服的学生骑着脚踏车从他们眼前过去,大概是她的同学吧。
她气得一张粉脸都胀红了,不知她是在气那位同学说出她的名字?还是说他是她的男朋友?
不皆她是为哪一桩在生气,都无所谓,因为她终于睁着大眼怒瞪着他,偏偏他不小心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她就更气了,气得跺脚,好可爱的女孩。
想起在山上那几天,她看侯亚农的眼神,很不一样的,真希望有一天,她也用那种眼神望着他。
“你很喜欢候亚农?”那种散发着火光的眼神,只射向喜欢的人吧。
“不关你的事!”
果然被他猜中了!他不小心踩进路小筑心中的秘密花园,那个花园里除了她还有侯亚农,没有他容身之地,他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沦。
人群里起了骚动,公车来了。看着路小筑拼命地往公车里边钻去,好像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他想,她是讨厌他的。
在公车外的他,眼神一直跟随着车内的路小筑移动,她在倒数第三排的靠窗位置坐下来,拢拢头发,心情严然好些了,因为碍眼的人没跟着她上车,碍眼的人在车外等着她看过来,跟她挥手再见。
公车缓缓地起动,可能是搭乘的人太多,有点承载不了似的,像老牛拖车。
路小筑看到他了,很诧异的眼神,他和她隔着窗玻璃,心里起了一股送别的愁滋味,好像再也无法相见的不舍。
他定定地看着她说:“路小筑,再见!”
她听懂了,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听到他心里的呼唤了。他们在某个不知的点上,终于产生共鸣了。
父亲的身子又累出病来了,生性和他一样不爱看医生,能请假待在家里休息已属难得了,父亲一直过度操劳,连假日都要工作,拼命赚钱就是期待国外先进的医术发现如何改造基因遗传疾病时,有足够的钱带他出国医治,他看了不忍,总觉得自己是父亲的负担。
记得有一次Kevin曾问他:“你母亲呢?”他被问得全身发冷,因为他一直强迫自己忘记母亲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原本以为母亲的离去是因为父亲的贫穷,而不能原谅她,长大后才知道无力承受太多苦痛的母亲不能接受一个活不久的儿子,才长痛不如短痛伤心欲绝地离去,从此不能原谅的人是他自己,是他使父亲失去心爱的女人,他宁愿没有出生,换取父亲幸福的婚姻,因为父亲是他短暂一生里最重要的人。
照顾父亲这几天,他夜里总睡不着,顶着一双黑眼圈,父亲看了心疼,他却以为多出的时间,都是赚到,并不以为苦。
那些夜里,他想了很多事情,以前的日子是在家里、学校和医院三个点之间轮转着,无奈的生活轨道,让人变麻木了,光是要学会不去想未来这件事,就耗掉十五年的岁月,这一路的跌跌撞撞得自己满身的伤,才明白不能接受又如何?别去多想,多想只会多添烦恼,所以后面的儿年,他把自己变得无欲无求,生活的态度则是一贯的散而对于爱情,他更是避得远远的,怕伤漫,乍看下,好像他浪掷光阴不知珍惜生命,实则若不这样,日子又怎么过得下去呢?
而对于爱情,他更是避得远远的,怕伤了别人,不确定的生命,如何对爱情负责?于是他的日子就更加的空洞了,尽管再忙,也填补不了那份空虚。
候亚农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写情歌?他没有回答,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个不能有爱情的人,只能把生命中最丰富的灵动关闭起来,他没有资格写情歌吧!
然而路小筑的出现,他内心深处那股蠢蠢欲动的感觉,欲罢不能地窜出来;想爱她又怕伤害她,矛盾的情结,折磨了他几天几夜,这世间有没有一种不会伤人的爱情存在呢?
原本尚不敢放手去接近她的,知道她心里放了一个侯亚农,教他又嫉妒又宽慰,这样也是好的,如果她不爱上他,就不会受伤了。
也许在生命的将尽之前,他还有机会浅尝爱情的滋味,即使是单恋也无妨。
昨晚父亲的体力稍有回复了,夜里便不再让他在床边守候,赶着他回房睡觉,其实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睡,因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在父亲的坚持下,那一夜,他待在自己房里,拿出那首只有词没有曲的歌,坐在父亲买给他的钢琴上,连夜谱曲,歌,才算完整,献给父亲和他自己,他们父子俩是全世界最悲凉的男人,也献给出现在他生命中唯一的女孩,是她促成的灵感。
好多天没去学校了,趁着今日阳光朗朗,走一趟热音社吧。
没预期会碰到路小筑的,但见到她总是好的,她是那么清新,随时给人好精神,不像他颓唐懒散,镇日等死的人。
他喜欢瞅着她看,看她粉嫩肌肤因羞赧而产生的变化,由脸颊处逐渐往外扩散开来的娇俏嫣红,秋天的苹果似的,尤其她那两片红滟滟的唇,如沙漠中的一潭清池,仿佛可以止渴,令人想扑上去一亲芳泽,偶尔两人不慎四目交会的刹那,她的脸更是艳红如火烧天。
但维持不久,她便会低下头去,避着他的注视,搓玩着自己的指甲,像个无邪的山中精灵,他想,大概是碍于侯亚农在场吧,怕被误会了似的躲开任何可能产生的嫌疑。她可以那么专心一意地暗恋一个人,候亚农不是白痴,不会不知道的,只是不想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吧。
他进来的时候,听到他们正在说什么说得兴高采烈,也没心思去理会,他对什么都是懒懒的,提不起劲,若不是路小筑也在场,像现在这么吵,他大概马上转身离去。
就是因为路小筑也在场,他才留下来,躺到那张破烂不堪的行军床上休息一下,连着几天没睡觉了,脸色很憔悴,希望不会吓到路小筑。
他静静地躺着,并没有马上入睡,和她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也是一种交集。
“夏霖,一定比他们这些人有气质。”候敏挨过来坐在床旁。
知道候敏对他的好感,只是他对她只有妹妹的情谊,所以不能给她大多的幻想空间,宁可漠然以待。
“是吗?夏霖,你敢说你没看过写真集?”他的眼睛虽然没睁开,仍听得出是谁在叫嚣,无聊的话题,不值得他费唇舌,索性装睡。
有人摇晃他的肩,他才睁开眼来,候敏那张眼大嘴大的脸孔横在面前,他的眉头一皱,又闭回去。候敏就是不懂收放,太活泼好动了,让人消受不了,但是怪不了她,年轻不就是应该这样吗?谁像他,死气沉沉的。
“夏霖,你也说说自己最喜爱的书是哪一本吧。”役想到侯敏会问他这么有气质的问题,以为她只知道玩乐而已。
大伙忽然都安静下来,等他说话。他倒是好奇,想知道路小筑又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他不轻易开口说话的,对正常人来说,动动嘴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对他而言,是很耗费体力的,他不会随便消耗残存不多的元气而已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等得不耐烦,而忘了刚才的问题,那么他的耳根子也可以图个清静。
果不然,没多久他们就放弃等待,彼此又开始天南地北地聊着,忘了他的存在了。
当手伸进口袋里时,摸到那首新作的歌曲,这歌的悲凉况味颇适合候亚农沙哑沧桑的音色。
“这是我昨天连夜完成的。”
从侯亚农的表情可以读出对他的赞赏,大概感到很新奇,他终于创作出情歌来了。
侯亚农可能好奇地想问他为什么开始写情歌了,他却转身欲离怯,不是傲慢,而是有些事说白了,反而失去味道,侯亚农该知道他的性格。
他临走前又回眸,黑幽幽的瞳子,望进路小筑疑惑的眼瞳。
“《伊豆的舞娘》,川端康成写的。”本来不想说的,因为路小筑的眼神,她没有放弃,还在期待他的答案。
但愿她会满意他的回答。
门,眶唧一声,关上了。
☆☆☆
隔天候亚农打电话给他,说是侯敏请他去家里吃饭,吃饭,这么容易解决的小事,不必大老远跑到侯家去吧。
侯亚农毕竟是知他的,深知他生性不喜作客,在他还没拒绝之前,又赶紧改口说要和他讨论全国歌唱比赛的自选曲,他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用餐时,侯亚农井没有和他谈及自选曲的筛选,反而当着他的面问侯敏有关路小筑的事。
“老妹,你平常和小筑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候敏一边帮他夹菜一边慢不经心地回答:“压压马路啦、看看电影呀、吃吃杏仁露喽!”
杏仁露?!夏霖想起那次路小筑擅自作主送他去医院的事,临走时嗟叹了一句。“哎呀,我的杏仁露?!”原来是她爱吃的东西,他在心里发笑着,毕竟是单纯的小女孩,不知人间愁滋味,教人好生羡慕,他就没什么爱吃的食物,别说爱不爱了。有时根本就懒得吃,其实不只是吃,他是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劲儿来的。
“对了,说到杏仁露。我就想起一个笑话,”侯敏还没说就抱着肚皮笑到快不行了。“有一次下课时间,小筑说她很想吃杏仁露,要偷偷溜出学校去买,还保证一定赶在上课前回来,结果呢……”又是一连串捧腹大笑。
“怎么了?”侯亚农现在对路小筑的事充满了兴趣。
侯敏止住了笑声。“结果到了中午她才回来,我以为她把整摊的杏仁露全吃了才去这么久,她却说是送个陌生人去医院,而且人家不但不感激她的好心,还被骂是多管闲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