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的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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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黎莎觉得这床倒挺适合公爵的,再配上詹姆斯一世时代的家具,大理石的雕桌也象床一样镀了金,整个房间充满了阳刚的气息。
这实在是很漂亮的房间,另有一份雄浑富丽。
也许,因为这是公爵的卧室,孟黎莎觉得份外敬畏。
“从这间房子出去,”米杜夫人说,“就有些其他的秘密通道,可以通到顶楼的礼拜堂,那是天主教徒做弥撒的地方,如果传说中的故事可靠的话,有一次有位教士被管家出卖了,就在做礼拜时惨遭杀害。”
“真恐怖!”孟黎莎说。
“你应该去请教法罗先生,就是图书管理员,”米杜夫人笑着说,“他会告诉你很多教士的故事,比我行多了。”
“我一定会去向他求教的。”孟黎莎保证。
此外,还有一、两间房间也很迷人,但和御用房间相比,仍然相形失色。
最后米杜夫人护送孟黎莎回大厅。
“小姐,”她说,“现在出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然后听我的劝告躺下先睡一觉。”
“你的建议很好,米杜夫人。”孟黎莎同意。
她在湖边散散步,欣赏喷泉的水花四处飞溅。
花园中还有一处瀑布,一泓清流由繁花如锦的湖岸直泻而下,水声铮琮,景色怡人。
眼前有太多她渴望看的美景。有太多她想探索的事物,然而想到离开齐瑞荷那么久了,不禁有点罪恶感。
当她又回到房间时,才知道自己不必担忧,侍候齐瑞荷的女仆告诉她,齐瑞荷的房内还是一片黑沉沉的,孟黎莎进去看了看,齐瑞荷还在睡觉。
她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想补补眠,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心中却一直缠绕着她打算告诉公爵的话,使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该怎么开口呢?实在费人思量,要劝服公爵改变主意真是棘手。
一个男仆侍候她单独用了午餐,另外还有二个从仆备齐瑞荷跟她差遣。大约下午三点钟,一个穿制服的男仆进来报告公爵回邸了。
孟黎莎拉了拉铃,再次请女仆听听齐瑞荷的动静。
当他下楼走到豪华的大厅时,突然有点胆怯起来。
总管和六个男仆正在那里,她趋前请问这时见公爵是否方便?
“你和我一起去好了,小姐,”总管说。“我送你到公爵私人的起居室。”
他们又沿着长廊前进,孟黎莎不由得想到单是在宫内走动就能得到足够的运动了。
她发现这回公爵不是待在昨天接见她们的客室里,总管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长廊才走到一半,就看到一扇桃花心木大门前有两个男仆。
总管向其中一个交待了一下,他低声回答。
总管转过身来对孟黎莎说:“小姐,公爵现在正有事,我不知道他忙着,否则就不会带你到这里来了,这样好了,如果你愿意到接待室休息下的话,等他有空了我就马上通知你。”
“谢谢你,”孟黎莎说,“事情并不那么急。”
总管打开另一扇门,孟黎莎进去后发现四处悬挂着一些运动的画片和宫内建筑的油画,看来是不同时代的艺术成品。
总管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她一个人神驰在那些图画之中,经历这么些年的变迁,宫内的改变还是很少,只是有些早期的作品显得比较粗糙草率。
她在近门处靠壁炉的一边好象听到讲话声,仔细一听原来是公爵的声音。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葛文斯,”他说,“我不愿意在这里看到你,也不打算再为你付什么欠帐了。”
“你宁愿见到我被关在监狱里吗?你知道那是多大的耻辱!”
葛文斯·;贝拉的声调带着煽动性。
“对我来说并没什么不同,”公爵回答,“以前我就警告过你,我不会再给你钱让你去赌博,更不会让你穷极奢侈,恣情享乐。”
“你别忘了,现在我是你的继承人。”
“很不幸我一直不能忘掉这件事情,”公爵冷冷地说,“但是这仍然不会使我改变对你的态度,在事情还没那么糟糕时我不会随便给你钱的。”
“我们家族中每一个继承人都有一笔相当好的津贴。”
“从我做公爵以来给了你不少的钱了,”公爵答,“可是你那种挥金如土的作风我看不惯,我不会再给你钱了,你走吧!别留在这里!”
片刻沉默之后,孟黎莎听到葛文斯说:“如果这是你最后的一句话,那么我就不再继续跟你争辩了,当然,你知道我总能借到钱的。”
“在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眼前,可别太得意洋洋,”公爵说,“要知道,我还很年轻,也不打算死。”
“当然罗,祝你健康!不论你是否长寿,总在上帝的旨意下。
虽然葛文斯说话的口气并不凶狠,却总让孟黎莎觉得带点威胁的意味。
公爵没有再回答,只是拉了拉铃,然后说:“葛文斯先生要离开了,总管,请带他到门口。”
“是的,阁下。”
孟黎莎听到总管恭声答道。
紧接着是关门声,然后一阵静寂,这时她才想到自己刚才偷听了别人的谈话。
举目四顾,她发现接待室和客厅之间的那扇门微微打开了一点,所以声音才传了过来,只希望公爵不会发现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她不是故意的。
走到房间的另一头,那里开着一扇窗,窗外的湖水在春日阳光点射下闪耀着,波光粼粼,这扇窗正可俯瞰艾德威克宫的前方,下面是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是马车调头的地方。
这时她看到下面停着一辆小小的黑色马车,一定是葛文斯·;贝拉的,由两匹栗褐色的马拉着,一个穿着艾德威克宫制服的马夫在前面把着缰。
马儿有点烦躁不安地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葛文斯·;贝拉由台阶走下来,他戴着高顶丝质礼帽,一身光鲜,看起来比在飞狐旅社更浮夸了。
他踏上马车,拾起缰绳,孟黎莎原以为马车夫要启程了,却又耽搁了一阵,只见葛文斯转过头去,顺着他转头的方向看去,在转角处出现了一个男人,她想那一定是葛文斯自己的车夫,大概是主人在里边谈话,他出来走走,显然没想到主人会那么快就出来。
这时他也知道主人要离开了,马上拔腿狂奔,他的个子虽然矮小,跑得倒是挺快的,依孟黎莎看来他的身架还象个小男孩。
葛文斯吩咐了艾德威克宫的马车夫什么活,因此马车缓慢下来。
那仆人跑着、跑着,几乎快要赶上马车了,头上那顶纹章的帽子却掉了下来,他又弯腰去捡,然后才跳上马车后座,这时马车已驶向桥头。
他坐上后座,帽子又被碰掉他弯腰去捡,孟黎莎这才看清楚他并不是个男孩子,因为他的头都秃了。
马车渐渐远去,驰过灰色石桥,速度愈来愈快,很快就消失在林荫道上。
葛文斯走了,孟黎莎不由得暗自祈祷:希望公爵不会因为见到了他而变得脾气更坏。
她忧心忡忡地等待着,门总算打开了,总管匆匆忙忙地进来,脸色微红,气喘吁吁地说:“公爵现在有空了,小姐。”
孟黎莎离开接待室,到了走廊,两个待者打开那扇桃花心木门,走在前面的总管传声。“威尔登小姐,阁下!”
公爵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手上拿着一咐报纸,孟黎莎觉得他显然不大愿意见她。
看到了她,他站起身来,等着她走近,这时孟黎莎突然觉得房间好大、好大,要走到他跟前仿佛要行经漫漫长路才能到达终点。
她穿着一袭白棉布衣,系着腰带,金黄色头发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灿然生辉,双眼澄澈有神,小小的脸蛋上有一抹烦恼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稚嫩可人。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阁下?”她低声问。
“当然可以,”公爵回答,“请坐,威尔登小姐。”
他指着自己身旁一张椅子,她坐了下来,两只手紧握着搁在膝上。
公爵似乎很平静安适,背靠在椅上,眼睛望着她的脸,看上去咄咄逼人,她想要找适当的话来开头都很不容易。
“齐瑞荷昨晚整晚……没睡。”她终于开了口,“所以我希望今天早上能见到公爵,请你为她请个医生,不过早上所说你已经离开了。”
“这种歇斯底里症不会让我改变主意的。”公爵说。
孟黎莎注视着他,想说的话似乎都说不出来了。
沉寂了一阵,公爵又开口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的?威尔登小姐?”
“我有很多话……要说,”孟黎莎回答,“但在你使我觉得很……害怕的时候却……很难开口。”
她看到公爵的眼中闪着惊讶的光,他说:“我认为你会很勇敢的,威尔登小姐。”
“我也以为自己很勇敢,”孟黎莎说,“不过,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懦夫。”
她顿了一会儿,又说:“我从不相信自己会害怕任何事物或任何人,然而现在却会怕我的继母……和别的人,而且我也很……怕你!”
公爵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飘过,然后他说:“会使你这么害怕,我觉得很遗憾。”
“能不能请你听听我要说的话?”孟黎莎问,“一直到我说完为止都不要……生气?”
“你知道你说的话会让我困扰?”公爵问。
“我知道会的,”孟黎莎回答,“但我……还是要说。”
公爵冷峻的唇边似乎又有了一丝笑意:“那么我向你保证一定好好听你说完话,先不作任何批评。”
“谢谢你,”孟黎莎说,”这些话都是我希望你能……了解的。”
“我会注意听的。”公爵说。
“我读了一本叙述你祖先的书,就是做过英国大法官那位公爵的事迹,”孟黎莎说,“书上说他在没有足够证据前绝不轻易判决,而且总存着同情怜悯之心,所以赢得了大家的钦佩和信任。”
过了好一会儿,公爵才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予听证就遽下定论了?就象你昨天说的,我太残酷太不公平了?”
“说起来似乎我很……无礼”孟黎莎说,“不过这的确是我的想法。”
“当然,在齐瑞荷大得足以知道她的愚蠢之前,我一定得听听你为她所作的抗辩?”
“恋爱是愚蠢吗?”孟黎莎问,“我一直相信那是让一个人不克自拔的事。”
他望着公爵脸上的表情,又说:“要讥笑别人最简单不过了,你当然可以说齐瑞荷谈恋爱太年轻了一点,但是,难道你不认为爱情本就不受年龄限制和影响的么?”
“我说的不是爱情,”公爵回答,“我要谈的是齐瑞荷的婚姻大事。”
“你打算为她选一个你认为合适的丈夫,只因为依照世俗观点来说对彼此有益,不是吗?”孟黎莎问,“难道你没想到这对齐瑞荷这个从小在充满爱的气氛下长大的女孩来说,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么?”
“那会使她和别的女孩不同吗?”公爵问。
“是啊!我认为如此,”孟黎莎回答,“无论什么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只要稍有脑筋,都不会希望自己象一件动产,是商品的一部份,搁在柜台上,出售给肯出最高价的人。”
“经别人一手安排的婚姻到头来过得很幸福的也大有人在,”公爵说。“在这种婚姻中,女人会有安全感,而且在丈夫名衔的保护下,又拥有社会地位和子女,这些都足可满足她情绪上的渴望,这种爱也值得赞美。”
“你认为这就够了吗?”孟黎莎问。“象齐瑞荷那种人能够因为有片瓦遮覆就满足了吗?而且,就算住的是华屋,拥有响亮的名衔坐着刻了织章的香车。她就不再需求什么了?”
孟黎莎的音调几乎和公爵一般严峻,而且现在她的眼中闪着挑战的光芒。她继续说:“一般男人总认为女人什么也不要,只要安全舒适就够了,认为她没有灵魂,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只该对男人给予他的一切心存感激,就象刚才你说的‘丈夫名衔的保护’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吁了一口气。
“女人是有感觉的,而且往往体会深刻,就算不够深刻,也绝不输于男人,可是你却把女人看作毫无感觉的木偶,用手操纵操纵就好了,不然就看成可以任意送人的小动物。”
“你的辩论倒是很有说服力,威尔登小姐,”公爵说着,孟黎莎觉得他在嘲笑她,“不过,婚姻对女人来说的确是一桩很可利用的事业呢!”
“如果和她所爱的男人结婚还可以这么说!”孟黎莎说,“但绝不是和一个只把她当作生育机器的男人!”
顿了半晌,公爵才说:“齐瑞荷太年轻了,她一定还会和一个更适合她的男人恋爱的。”
“你怎么知道查理斯不适合她?”孟黎莎问,“只因为齐瑞菏说她爱他,你就为他下了个定论,这根本就不公平!”
“因为他不象齐瑞荷那么有钱,你就认为他只是看上了她的钱,其实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爱上了她,那时齐瑞荷只是个年方十五的女学生呢!”
“他一直在等着她、关心她,算着日子等她长大到足可作他妻子的时刻来临。”
孟黎莎继续说着,声调显得更为深沉:“现在齐瑞荷又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悲剧,在他能结婚的时候,你却要干涉他们,而且根本没有正当理由,只因为你个人偏见认为女人不应该谈恋爱,婚姻是由财富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