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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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走了,今天是你和肃北的好日子,别让人搅了兴致。”
说完又娉婷袅袅的绝尘而去。
而匆匆赶上来的叶肃东只赶上看着陆江晨上了计程车的背影。
叶肃北拍了拍叶肃东的肩,“走吧。”说着,揽上顾衍生的腰,对叶母说:“我们先送您回去。”
叶母没有说话,她已然敛好了神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优雅淡漠。过去顾衍生总觉得叶母像一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花,可现在才知道她其实是最苦的。过去那股富贵花早已不知从何时起凋零的颜色全失了。
叶肃东的模样有些颓然,身上还有浓重的醉意,他说:“爷爷在车里,叫你们都回去。他什么都看到了。”
叶母不经意的冷哼一声,随即跟着叶肃北上了车。
回到叶家是夜色已浓,然而叶家的人却都各怀心思难以入眠。顾衍生把孩子交给了家里的帮佣,在进书房之前叶肃北一直示意她放松,并且一再安抚她没事。
叶肃北走在她前面,书房的造型古旧的木门咔哒一声开了。顾衍生跟随着叶肃北一起进去。
书房的灯光明亮,造型考究的书架和案桌赫然跃出,摆设精巧,顾衍生看着坐在书案后的老爷子,他老人家虽然还算硬朗,背脊挺得笔直,眉目英剑,时刻昭示着一个军人的威严和谨然,但是明显神态间还是夹杂着疲惫。
顾衍生叫了声爷爷,老爷子示意她坐下。转头看向坐在对面表情傲然的叶母和略显沮丧的叶父。
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喑哑的不自然,他说:“刚才你们一个在现场,一个和我在车里,也都清清楚楚了,那么对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叶父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老爷子在小辈面前提及这些,而顾衍生也适时作出了双耳打苍蝇的模样。但是事实上不仅是叶父,她和叶肃北也同样不理解老爷子这样做的意思。
“那孩子……”叶父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紧张,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母,转而叹息:“始终是我欠了他的,他的母亲……我也确实应该……”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叶母厉声喝斥。
“够了!”叶母瞪着眼睛,愠怒早已无法掩饰。她鄙夷的瞥了一眼叶父,果决而雷厉风行的说:“这辈子她活着我忍她,死了还要我忍?叶穆成,人无耻也要有下限。”
一贯修养极佳的叶母也忍不住说出了恶毒的话来。一旁坐着的顾衍生错愕的瞪着眼睛。
“妈……”这次,叶肃北也皱起了眉头。
叶母挥了挥手。继续说着:“不要觉得我不讲道理。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叶家的人最清楚不过,不管是她路云佳还是路丛光,我都不想再沾上一丁点。”
顾衍生无声的走过来,轻抚着叶母的背脊,被她本能的躲开。俨然她已进入了自己那不可侵犯的世界。顾衍生无奈的喟叹,在空中和叶肃北的视线相遇。叶肃北凝着眉,示意她坐下。她不再行动。
叶母一贯富贵盛极的形容此刻看上去也有些枯槁,大概是压抑的太久,她顷刻间全数爆发出来。
“叶穆成,我和你结婚三十年了。你给我的是什么?一个外面的女人?一个私生子?你还要做到怎样的地步?”她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不是我心眼小要和她争什么,你那些破东西我根本就不屑,我只是不想在原则上再委屈自己。你自己看着办,你要去,我们就离婚!”
“在孩子面前你胡闹什么?一大把年纪了离什么婚?”叶父终是有了些怒意,剑眉倒竖,他肃然的模样有些骇人,而叶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你还知道面子?你做的事你以为孩子们都不知道?现在你知道被人巴掌打到脸的感觉了?你摸着良心想想你给我的这一巴掌有多厉害!”
“行了。”一旁一直静默不说话的老爷子终是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看着儿子媳妇吵成这样,把家丑掀开来说,他也没有丝毫的生气。他的手放在扶手上,眼神平常。
“这件事听婉仪的(叶母闺名)。”老爷子嗓音低沉,随口一句便不言自威,“是我们对不住婉仪。你小子也给我消停着点。”
老爷子教训着年过半百的叶父,坐在一旁的顾衍生和叶肃北都有些讪讪的,想笑又不敢。再说场合也不合适。
半晌,老爷子终是想起了一旁的顾衍生和叶肃北。他慢慢的起身,绕过红木书案,自渠柜中拿出一份文件,他不紧不慢的摩挲着文件说:“这份遗嘱我定了很久了。穆成虽然不成器但是一直孝顺又顺说。当初是我的错,委屈了你。”他抬头看了一眼叶母。叶母的表情有些怔楞。但是片刻后还是撇过头去。
老爷子继续说着:“叶家家大势大,这么多年我也清楚,都是穆成肃东和肃北在撑着。如果不是他们,叶家怕是早就散了。早先梦仙(叶老爷子最后一妻)还在的时候老是和我说,守着这么大个家,其实也就是个空架子,我还不信。如今我终于是懂了。”他说的不紧不慢,口气唏嘘:“我这个人控制欲特别强,穆成,肃东还有肃北的婚姻都是我包办的,却都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一切错误都在我这个老头身上。当初穆成的事传到我耳朵里我也是想尽办法瞒着,肃东出事的时候我也存着私心,还一心想叫肃北帮一把,如果不是我决策性错误,大概不会发生这些了。”他有些自嘲的苦笑:“要是在战场上,早就死的不见人了。”
“爷爷……”
“爸……”
在场的小辈都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老爷子却不为所动。他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再过两个月,就分家吧。一直把你们箍在一起,其实都是我这老头子一厢情愿。”
“爷爷,说什么傻话呢?”叶肃北接上了话茬。
老爷子摇了摇头:“听我的话。”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廖医生说这里面长了个瘤。两个月内我就要瞎了,最乐观还能活两年,要是倒霉,明天也许就死了。”知道孩子们要说话,叶老爷子抢着说:“别,别打断我。”
大家又都闭上了嘴。
“其实我挺怕死。”他笑了笑:“枪林弹雨的时候都没怕过。可是安逸了这么多年,却突然怕死了。想想我不在了叶家散的七零八落闹得不可开交我九泉之下也不安心。所以我瞎了以后就分家吧,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适应起来也挺快。”
最后他只嘱咐了一句:“衍生,小辈里你和江晨是我最满意的。我活着是没脸见那孩子了,以后我走了,你替我告诉她,外头那女孩是爷爷私心想留下的,我们肃东,对她是一心一意。”
……
回房后顾衍生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两天经历的一切都放佛是一场梦。起先还有的热血和冲动,到最后,都变成了麻木和漠然。
她突然懂得了叶家人的那些看似和络实则疏离的脸孔由来。在这样一个每天都可能发生不可抗力事件的家庭里,逼着人漠然,逼得人淡定,最后俨然刀枪不入,而感情和冲动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靠在床头,叶肃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搂着她看电视,午夜档的电影正在上演,叶肃北的眼睛也一刻不离津津有味的看着,直到顾衍生被心事憋得发毛。
她推了推叶肃北,“喂,爷爷说要分家,你没感觉么?”
叶肃北漫不经心的又再靠近,“早该分了,叶家一直面和心不合你别和我说你看不出来。”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顾衍生若有所思。以往总觉得叶家的气氛令人窒息,可真的要分家却又十分的不舍,毕竟这样老旧做派的大家族习气她已然习惯。
叶肃北陡然关掉了电视,整个房间猝不及防的陷入黑暗。叶肃北长臂一展就把她捞进被子里。
他的气息温暖又靠近,“衍生,我把你和儿子的国籍办到国外。爸爸也同意了。”
“为什么?”顾衍生警惕的问。
爸爸都同意了?顾爸一直不喜顾衍生变更国籍,也许是军人的老旧做派作祟,可他突然又答应是什么意思?是出什么事了?
“这样我们就能生几个了。”叶肃北不正经的在她耳边吐气,直让她有些意乱情迷。
“不办到国外也不是不能生,罚款又不是交不起。”
“咱要守法。”
……
顾衍生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叶肃北是想撇清她们么?还是说真的会发生什么。他在未雨绸缪?
捋顺小番外
“婉仪,你今天又偷懒了,钢琴老师说你没练到时间就出去了。母亲美丽的脸上有轻微的愠怒,但她克制的极好,几乎难以察觉。我贴着手中的电影票,笑脸盈盈的交代了今天的行踪。
“同学约我去看电影,钢琴我都弹了14年了,一天少练一点也不会死的。”
看我满不在乎的样子,母亲似乎更生气了,她气愤的拂袖,随即用她顾盼生辉的美目瞪我。
“我管不了你,等你祖祖来收拾你。”
每次母亲教育我,我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因为只要她交到祖祖手上,我就等于是解放了。
祖祖是旧式的官家小姐,在那个年代留过洋,所以思想比母亲解放的多。比如我19岁母亲总会觉得我太大了,再不嫁人就变作老姑娘,而祖祖则会说,结的早作甚,和我一样离婚收场么?
是的,祖祖很前卫,那个时代祖祖被包办婚姻的时候她大胆的逃婚了,可惜没有合适的对象能够天涯海角,最后还是嫁给了那个男人,但是祖祖也算是新时代的女性了,婚后过的不顺利,毅然决定离婚。
祖祖总和我说,“做人不要因为怕舆论就压抑自己,祖祖离婚的时候还上了报纸,可是祖祖不是一样活过来了?”
我自小和祖祖亲,而我的母亲只会撵在我的身后提醒我练琴练字温习功课。
活到19岁,我的婚姻问题第一次被提到家庭日程的台面上。那天一家人都在吃饭。我还记得那天饭后吃的是我最爱的巧克力蛋糕。然而我还没有动手就被父亲的话惊呆了。
他的两撇小胡子让他看上去很是精明,虽然已进不惑却依旧风华不减,和母亲坐在那里便是一对璧人。他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祖祖,然后平淡的阐述着:“叶家的那幺儿子年纪比我们婉仪长四岁,人生的不错,性格我瞅着也还行,和我们婉仪挺合适的。”
祖祖握着照片看了半天,半晌说了一句:“四岁差的太少,我们婉仪还是孩子性子,找个大点的靠谱。”
爸爸似乎不太赞同祖祖的说法,眉头皱着:“我觉得四岁刚好。”
祖祖并没有和爸爸争辩,她歪着脑袋看着我,嘴角有慈爱的笑意,她问我:“我们婉仪想结婚么?”
我紧咬着叉子,老实的摇了摇头:“不想。”说着凑到了祖祖的身上,蹭来蹭去:“我要一辈子陪着祖祖。”
祖祖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和蔼:“婉仪长大了,不能一直陪着祖祖了。女孩总归是要找个好归宿的。”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思索我的人生大事。
一直不赞成包办婚姻的祖祖也一反常态的对那个男人赞不绝口。
我看着墙上钉着的照片,许久许久沉默。这个男人很英俊,据母亲说的,这个男人有八尺高(旧式一尺为23厘米左右),我拿着软尺对着墙丈量,然后刻出一条线。站在墙边,我目测的结果是,我大概恰恰到他的鼻尖。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家里,那天三姐四姐都回来了。三姐随母亲在大厅里和叶家长辈说话,四姐则坐在我房间里喝着花茶,磕着瓜子。她穿着开司米的对襟毛衫和时下刚刚开始流行的牛仔裤。看上去好不时髦。我与她聊了一会天就觉得烦闷,她现在和我说话三句不离她丈夫,我觉得无趣,便决定出去转转。
自家的院子也是熟的不能再熟。院中我小时候祖祖栽种的葡萄被秋风都染黄了,墙上的爬山虎也只有少数还剩下丁点的绿意。
有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墙下看着我姥爷摆弄的根艺,饶是专注,连我走近了他都不曾发觉。这个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肩宽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安全,一身合体的戎装让他的背影便飒爽英姿让人心往神驰。陌生的身影和年纪不难猜出他是谁。
叶父只带了两名勤务兵进来,那两人都守在客厅门口,而另一个,就是叶家的幺儿子,我的结婚对象——叶穆成。
我愀然走近,站在他身旁,果真恰恰到他的鼻尖。我为自己准确的丈量而得意。站在那里,我顺着他的视线观察着,虽然我的动作很轻,但他还是发现了我。
他的长相和照片没什么差别,天生威相,倒是本人看上去还有几分痞味,看见了我他虽然对我笑了,但是看不出他是开心的。甚至,有点点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