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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爱江山更爱美人 作者:紫流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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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前些天,母亲来看我时,曾说起父亲为冯夙请了一位先生,教授汉学。父亲此举也是用心良苦。太皇太后已经去世,冯家不得不重新打算。冯诞毕竟是驸马,少年时又与皇上伴读;冯已经削去爵位,进仕无望;冯聿任黄门侍郎,虽无过人才学,但踏实勤勉,精于实务;只有冯夙的前途,至今还空悬着。他既无学识,又荒于实务,终日只在美酒、歌舞、狩猎中打发时光。
“爹要我跟着王先生学诗、学礼。”果然,冯夙有些无奈地向我说道。我笑道:“你是该好好学学了,这把年纪,都虚过了。”
一面又转向王肃。他只是含笑听着。然而那抹笑,到底只是浮在唇边,有些淡漠,眼中亦没有相应的温度。他算不得年轻,然而,单从相貌看他的年龄,却又是模糊的。
我颔首道:“王先生。”这一句,有些试探的味道。王肃在抬眼的瞬间,目光已倏忽从我身上掠过。我一身素服,腕上套着木雕佛珠。他并未现出惊讶的神色,只以汉人之礼,向我作了一揖。
“先生的琴,弹得很好。”王肃闻言,将双眉微微一提,似乎不动声色地问,好在哪里?我又笑道:“高低相接,转承自如。”说着,便有些黯然,“若我也能掌控好力度,便不会……”他的目光在我面颊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心中了然,遂笑道:“弹琴的人,需摈弃杂念,以身心入之……不过,琴弦张得太紧,也是要不得的。”他走到琴边,忽然恳切地请求道:“我想,您必也深谙此道,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我微微一怔,黯然道:“我久已不弹,生疏了。”我是惊弓之鸟,怕了。何况冯府不比家庙自由。年少时抚琴,怕博陵长公主的冷嘲热讽,尽管我并非真的怕她;如今抚琴,又怕引人闲话,哪怕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终究是带发修行的身份,名实固然不符,但表面上的本分,还是拘束着我的身心。
王肃也不强求,兀自拨弄琴弦,似乎无心,但那曲子,却惊得我失神失色。只犹豫了一瞬,我终于启齿清唱:“飞客结灵友,凌空萃丹丘。习习和风起,采采彤云浮。”
正是这支《缓歌行》。王肃依然抚琴,缓缓抬眼,温和中却有些锋芒。我亦不心虚,笑道:“我唱南朝的歌,先生觉得很惊讶么?”
他一愣,摇头微笑,目光忽然之间却凝滞于我的腰际。我一低头,心中也无端震了一下。因我终日只在偏院,便将那枚琥珀刻兽佩在腰间,今日竟忘了取下。然而,王先生并不知道此物的渊源啊。
我笑问:“先生在看什么?”他这番神色,我只当他惊诧于那枚琥珀的成色。他须臾即神色如常,笑道:“没什么。”
此后,我便时常前往冯夙书房,与王先生闲话诗文,疑义相与析。
私下和母亲说起:“王先生学问了得,是如何请到的?”母亲说:“若不是看始平王殿下的面子,王先生也不肯教夙儿。”
我不觉怔了,拓跋勰?我那枚琥珀刻兽已入了王肃之眼,此时才怀疑,他那日看此物的神情,是大有蹊跷的。我旋即惊问:“始平王如今可在京中?”母亲想了想,说:“听说去中原巡视了。”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又絮絮说起:“冯夙可真不懂事,明年冯清做了皇后,也不见得会提拔他……”她见我神色一黯,便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了。只是我面颊上的伤痕,她仍在痛惜:“妙莲,你怎么这般不小心?若非如此,你还能……”我猛然站起,说道:“娘,您不要再说了。”
我匆匆逃离,未顾上母亲在身后黯然垂泪。
回房之后,只见高菩萨已插了一瓶墨菊,向我微微一笑。我莞尔,方才的悲喜一时忘却,只柔声道:“让你久等了。”我对于他,往往能够忘忧。个中情由,亦是很久之后才悟出来:他始终是外人,因而我对他的喜乐,都是不经心的。
他扶我到案前坐下,我仰面看他,一笑,又低头解下腰间的琥珀刻兽。高菩萨的神色忽然一黯,半晌,才问道:“为何又不戴了?”我亦有些惆怅,将五色丝绳勾在指上,一面端详,一面叹道:“还是不要轻易示人了。”
他在我身后,忽然长叹一声。我回头问道:“高郎,这琥珀是何人所赠,你可知道?”他白皙的面容倏忽有了一丝抽搐的痕迹,但很快亦面沉如水。他说:“我不知道。”我注视了他一瞬,忽然冷笑:“你分明想问是不是皇上,为何又不开口?”他一味悲悯地凝视我,轻声道:“我怕伤你的心。”
心中感慨万千。浮生憔悴,他却是我惟一的慰藉。
我忽然问:“高郎,你为何喜欢我?”他似乎沉湎于昔日的回忆,神情怔忡,缓缓说道:“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病得很重,并且,伤心绝望。”我走到他身边,傍他而坐,他继续说:“你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在寺庙里待一辈子的。我想,我一定要医好你。”
我笑道:“你是怜悯我么?”他摇头,郑重其事地说:“不是,我敬慕你,喜欢你。”我心中温煦,向他嫣然一笑。他又说道:“那时,我并无奢求,只是想要医好你。”如今听来,仍是坚毅的口气。
我将手合上他的手背,他反手握住。我望着他清澈的眼眸,又问:“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你不怕……”他也有几分执拗,便凝眸看着我说:“你没有回头路,我也没有。”
我心中顿时一沉,黯然神伤,眼中含着忧郁,问他:“可你为何喜欢我病中的容颜呢?”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回答:“清秀,其实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容颜。”这句话,初听是毫无道理的。但细细一品,却也有他自己的深情在其中。
我感慨道:“高郎,我如今并不清秀了罢。”我的手背抚过伤痕,他握住我的手,柔声笑道:“与它并无关系。”
我对于他,如今只是温柔婉顺。我昔日也是温柔婉顺,但毕竟不同于今日。昔日待拓跋宏,温柔中还有些卑怯的情意,以及惴惴揣摩、重重顾虑。如今,却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情意。
“高郎,方才你猜错了。这不是皇上所赐。”我将那枚琥珀埋于昔日珠翠间,将箱笼一层层锁上,也仿佛让昔日时光一点点沉没,重新封缄。
“这是始平王所赠。”我最后说道。
5数日后,尽管心中犹豫,但还是去了冯夙的书房。他倒不在,王肃却在握卷静读。我在门外注视他半晌,他忽然举目望来——我随即以指轻扣门扉,仿佛刚刚经过。
我看他,他看我,似乎都有几分试探之意。我们闲坐倾谈。见几案上有一盏茶,碗盖半合。我心思一动,便唤人奉上酪浆。北人的习俗是渴饮酪浆。我虽不喜,但也能习惯。王肃却摆手道:“在下饮茗汁,即可。”
如我所料,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在短期内改变的。我又吩咐道:“这茶凉了,为王先生续上。”侍女提壶走近,我顺手将茶碗揭开,向外推送。注水的片刻之间,茶叶一览无遗。只见它淡黄不绿,叶茎淡白而厚,梗极少,入汤色柔白如玉露……莫非是产自江南的阳羡茶?因我母亲是江南人,府里年年派人采买江南物产,我自小也是熟悉的。此刻,又将茶盏推回,忽然想到他曾经弹过南朝的《缓歌行》,心中疑惑丛生。
我笑道:“先生一直是汉家打扮,难道是不愿入乡随俗么?”他望着我,说道:“皇上礼重士人,又推重汉服,在平城着汉装的也不在少数。”我一怔,又笑道:“我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这些。”
“那么,恕在下冒昧,姑娘既是素服,又为何身在这锦绣丛中呢?”这话像是无心问来,但我却不能不慎重回答:“我是福薄之人,自幼多病多灾,不得不带发修行,以期庇护。”
他感慨道:“外人看来,冯家儿女皆是轰轰烈烈,不想也有如姑娘一般清清静静的。”略一沉吟,又问:“然则,那位入宫的小姐,可是您的姐姐?”我一怔,心突突跳着,一时不能肯定他所指为何。他又道:“便是那位来年即将封后的小姐。”我心中先是放心,旋即痛心,但依旧平静地回答:“是我三妹。”他微微一怔,轻声道:“三妹?”
我心中猛一激灵,怕自己言多有失,顾左右而言他:“冯夙呢?”王肃淡然笑道:“四公子今日未上书房。”
此时,恰好冯夙出猎归来。玄色短衣,青丝覆袖,箭囊还未放下,只剩疏疏几支。他的白面为汗水渍得红润起来,大声笑道:“先生莫怪,我是出城打猎去了。”他行事还是这般恣肆。皆因父亲病重,无法时时管束他。如今是我母亲理家,对他又是百般放纵。虽有几位兄长,也是各顾各的,何况又是异母。
我到底忍不住,近乎谴责地说道:“你难道不该先请示一下先生么?”王肃仿佛全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冯夙便向他作揖道:“学生这就向先生告罪。眼下草木摇落,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狩猎了。”
王肃含笑看他,说道:“不知四公子是否知道,当今圣上少而善射,有膂力,十岁时便能用手指弹碎羊膊骨,至于射杀禽兽,更是百发百中。但今上年过十五,便宣布不再狩猎,不复杀生。”我暗自心惊。这话是在规劝冯夙,但口口声声“今上”,却又像是对我而言。
冯夙面有愧色,唯唯道:“先生说得是,学生记住了。”一面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我强自镇定,怕露了破绽,便淡然启齿:“今上自律至此,堪为人君之表。你也是皇室姻亲,怎不铭于中心,时以为戒?”冯夙胸无城府,便顺着话头枝蔓出去:“是,皇上英明,如今我大魏国运昌隆。上个月,高丽、吐谷浑、柔然遣使来朝。眼下,南朝永明皇帝也遣使朝贡……”永明,是南朝皇帝萧赜的年号,北人以“永明皇帝”代指。
我微笑倾听,余光却瞥到王肃在那一瞬间的怔忡。冯夙问道:“王先生,您以为南北局势哪方更强呢?”他正是年轻气盛,好谈战事的年纪。
“如今南北通好,何必空谈盛衰。”王肃的闲雅音容,正为他端凝的神色所取代。我心中忽然一动,笑道:“通好只是近十年间的事,战事终究是不可以避免的。”王肃一笑:“但这盛衰,也不是我等可以判别的。冯姑娘又是怎么看的呢?”
这似乎成了我们之间的较量。我笑道:“南齐的江山,是篡位而来的,是所谓‘逆取’。”王肃哂笑道:“魏、晋、宋皆是‘逆取’,又有何妨?成败的关键在于,逆取后能否顺守。”这话,便有几分锋芒。
我问道:“那么,先生知道,南齐如今是‘顺守’么?”王肃一怔,复又轻笑:“在下如何得知?”
我接口道:“听说永明皇帝好猜疑,杀戮太重。而皇太子萧长懋体弱多病,才智平庸。”王肃一晌默然,然后说道:“功高震主,自古皆然。永明皇帝当太子时,自以为年长,与父亲同创大业,因而遇事专断。至于储君,也未必非大皇子莫属。我倒是听说,二皇子竟陵王轻财重义,广结宾客,江南才俊之士咸集门下。”他的唇边泛出隐约的笑意。
我不动声色,微笑道:“那么,先生的意思是,南朝胜于我朝了?”王肃一怔,沉默片刻,然后反问:“你以为呢?”我神情自若,正色道:“自然是奉我当今天子了。因为,我是魏人。”最后四字,一字一顿。
王肃微微变色,笑道:“小姐豪情不逊须眉,佩服。”他轻易转移了机锋。我亦松一口气,适时打住。随后,换了个话题:“先生在这里,实在屈就了,有没有考虑过接受朝廷的征辟呢?”这也是另一种试探。
王肃淡淡一笑:“小姐,在下正在观望。”

第十章无情有恨何人见(1)

1来年四月戊戌,是拓跋宏立后的日子。三月,冯清忽然回府省亲。出行前,派中官前往府中传话:只与家人小聚,不见外眷,亦不许铺张。
我母亲操持家中事务,暗地里向我冷笑道:“这位三姑娘,摆出这么个姿态是给皇上看的吧。”我一笑置之。母亲轻诋冯清,我心中其实并不好受。然而,这与我何干?这样的场合,纵然她凤冠霞帔,宝马香车,我横竖也是见不着的。她所谓的省亲,我并不在“亲”之列。
那日,遥遥有鼓乐之声传来。我立在轩窗前,看那一方简静的庭院。高菩萨就在我身畔,从袖底来携我的手。他以指尖的温度,来抵消我心中的痛楚。然而,那一点痛楚,早已随着时日流逝而渐渐麻木了。
午后,忽闻廊间有人低语。我悄然走近窗前,只听翠羽低声道:“老爷夫人再三交待,不许透露大小姐的消息,你竟告诉三小姐……”我心中一惊。另一人便针锋相对道:“三小姐如今是贵人,又即将做皇后,这等大事,难道不告诉她么?”
我心中一怔。只听她又说:“我替娘娘前来传旨,烦你请大小姐出来。”这语气,一丝尊重也无。人一旦落魄,才知家中奴仆,也生了双势利的眼睛。我蓦然推窗,惊得两人大惊失色。翠羽是忧虑,另一人却有几分惊惶。
我神色如常,问道:“是娘娘传我过去么?”她讪讪地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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