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还是离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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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必要?自己说自己没必要,这倒是白雪第一次听。听得多的是别人说的不值得写、不值得写,其实心里十分渴望她添油加醋地写,能夸多大往多大去写。白雪只好说不是你有没有必要,而是社会需要,以你对诗的造诣,以你对爱情的感受,都可以给人带来启示的。
古云生淡然地笑笑,既没反对她的说法,又没有应承她的意思。接下来的对话,起初是她问,他答。但不知不觉间,他节奏如江河奔腾的话语,不但转移了她的话题,而且将她的心也奔流如河,随着他的激情,如梦似幻地到达一片意象纷纭、观念全新的语言海洋。她所有的问题,都乐此不彼地跟着他转。心里也只顾接收他的信息,早忘了往笔记本上速记。
相比之下,她倒觉得自己这个新生代像文物,他则是跨越新生代不知多少倍的超生代。
当他令人亢奋的话语仍处于激情澎湃的时候,他嘎然而止,望着墙上的钟。指针正指向十二点。
古老师,你的知识真是太丰富了。她激动地说。古云生过了片刻,灵魂方像从远天回来,望着她。她多少有点失意,古云生滔滔不绝的时候,明明是看着她说,她也感受到他目光的热烈,情感的炽人,可他的灵魂怎么会跑得那么遥远,像从来没落在她身上呢?对自己,她是充满自信的。在学校、乃至出来工作,谁见到她,谁不私下对她高挑的身材啧啧称赞,谁不对她漂亮的脸蛋再三回头?要说他古云生对美视而不见,那也不对,他望着她的目光,是那样的万种风情,几乎将她带入一片情海。只是灵魂,他的灵魂干嘛要跑?
我说别叫我老师。古云生重申。她不解。他说老师不过是知识的传承者。知识是现存的。他情愿别人认为自己有点文化,而不是知识。因为文化是与时俱进的,它是一种生命,是一种超越过去、创造未来的力量。文化知识就好比文学艺术,文学只许创造,不许重复,艺术则可以。作家重复自己的一首诗都会被人笑话,艺术家却可以一首歌唱一辈子,一种舞跳一辈子。
但茶文化、酒文化、饮食文化等等又怎么解?
哦,那是狭义的文化,将文化泛化了而已。就像篷间雀是鸟,鲲鹏也是鸟,二者怎可相比?不说了吧?咱们去吃饭。
下午上班,蓝天见到她便笑说,如何?跟云生一叙,入仙界了吧?她嗔了蓝天一眼,不跟你说。
十八
刚失去青青那段日子,古云生整日里都像丢了魂。那魂像在远空。像在某一棵树下。就是不在他身上。他撑着猪肉台也不行。台上的棋子阴沉着脸,苦瓜着脸,没半点往日的灵光。他想跟它们对话,它们都像了一颗颗卵石,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露半点信息。他一头扎入江里。有多深,潜多深。直潜到水底,两耳被水压压得生痛,头发胀,才浮回水面。一次次的深潜入水,感受水的压迫,肉体生出痛感。但心仍是空的。空空荡荡。空得了无一物。眼里的花朵跟枯叶没什么两样。有个捡破烂的老太婆,好奇地问:小伙子,你在捞什么?
捞魂。他没好气地答。一头又扎入水中。
捞云?人家李白捞月亮。李贺捞月亮。你捞云?云有什么好捞的?云值几个钱?老太婆唠唠叨叨。帮我捞几条铁枝上来,还能卖几分钱哩。
古云生开着摩托在路上飞驰。风声。车的轰鸣声。擦耳而过,充耳不闻。血液像压着一块冰。
沿着当日陪伴青青回回的路走。来回的走。日里走,夜里走。阳光是那片阳光。月亮还是那颗月亮。但空气干巴。树木干巴。车水人流,都干干巴巴的,没点春息,没点花香。双脚走着麻木。
她将我带到天堂上了。古云生盯着蓝天道。
她在天堂为我种上花了。古云生对安妮着。
蓝天无言,只大杯跟他干酒。
安妮眼闪泪光,说青青为你种花,是希望你像蝶,继续为她飞,为她舞。
可我累了。真累了。蓝天送他回家。他醉得浑身发软,倒在床上,便睡到天亮。
那天,刘小红来了。是蓝天推着轮椅来的。刘小红半瘫在轮椅上。眼睛望着他,却一片空茫。好像他是个陌生人,根本不认识他。
有一年了。蓝天告诉他。丈夫抛弃了她之后,不到一个月,她便中了风。当时我就送了她到医院。没用。还是没用。命是保住了,人却成了这样。
古云生望着刘小红,心里突然想哭。
蓝天又说,她丈夫连孩子、房子都要了去,什么都没留给她。
我还有青桐。古云生喃喃自语。
是的,你还有青桐。蓝天道。
古云生的脑中跳出青桐的影子。青桐的脸蛋。青青的脸蛋。
蓝天推着刘小红走向夕阳。青青像在夕阳下面向他招手。青青,你回来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为你点上了烛光。吹吧,吹熄烛光,切开蛋糕。
爸爸,今天是我六岁的生日,应该插六根腊烛。青桐道。古云生回过神来,是哩,爸爸差点忘了。
妈妈就不会忘。青桐脱口说。古云生一把搂住青桐,是的,妈妈准不会忘。我以为你还小。你头上都插上蝴蝶结了。你是春天的小精灵。你会飞在花丛,飞在春天的怀里,是不是?青桐亲了一下古云生的脸,嗯,我就想飞。奶奶说你小时候真笨,连树都不会爬,别说飞啦。古云生看了看苏绍仪,苏绍仪望着青桐说,你爸呀,是胖得像球,只会滚。
古云生笑了。他嗅着青桐的头发。发息清幽、淡香。有点早春的味了。有青青的芬芳。这熟悉的味儿钻入他的心,他感到心间铺开了草原。鸟语。花香。群马得得的蹄声。
青桐跟他回到诗书巷。但爸你不许抽烟。青桐只有一个条件。古云生亲着她的脸蛋,当然了。桐桐这么漂亮,我敢把你熏黄?
古云生教青桐下棋。
我能赢爷爷?
能,你谁都能赢。
不,我就只赢爷爷。爷爷说了,只要我赢他,他就让我当马骑。
好,有志气。
爸爸,这炮像鸟。
是的,像鸟。可以从这边飞过那边。
马如风。
是的,如风。可以这边吹那边刮。你可别让它刮倒。
我才不会哩。我要吃你的卒喽。
臭棋专吃卒。再想想,看可以不可以不吃?
不想,偏吃。
像你妈,爽直。
你像爷爷,有吃偏不吃,搞得人家想斗子都不成。
古云生想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才叫高。但这对六岁的小孩,实在是太高深了。便循循善诱。下棋啊,就像吃甘蔗。从头吃起,那是越吃越没味。从尾吃起,才越吃越甜。
我只吃中间。
就你会吃。古云生笑道。独生子女。小皇帝。
不,是公主。奶奶天天都说我是她的宝贝公主。
那我的马是白马王子?
不,马颠着屁股痛。开奔驰的、劳斯莱斯的才是。
谁说的?
电视。
古云生一下气噎。瞧了瞧青桐,如相隔了千年。
不到半个时辰,青桐就坐不住了,嚷嚷着要回奶奶那里。古云生无奈,只好带青桐回秀丽街。苏绍仪一把抱起青桐,哟哟,我的小公主,爸爸有没有委屈你呀?
就教我下棋,闷死我啦。
古云生苦涩地笑了笑。
感到苦涩也是好的。说明你有感觉了。古云生这天不知怎的走到体育馆。一块散打擂台赛的大招牌吸引住他。手痒,想打。脚痒,想踢。二话没说,他报了名。参加九十公斤级的功擂。当晚电视直播。
擂主来自东北。曾是两届全国散打冠军。大号:东北虎。
怎么介绍你?主持人问。
当代疱丁。
什么补丁?
是疱丁。疱丁解牛的那疱。没学过?不懂?就是说,疱丁是个很会杀牛的人。我是个杀猪的,杀得还不错,所以自称疱丁。
可我们的是散打,不是杀猪杀牛。主持人仍道。古云生瞪了她一眼,疱丁杀牛厉害,我也像他一样拳打得厉害。懂了吧?
懂了。
东北虎在台上摆款,耀武扬威。
攻擂者是来自棋城的当代疱丁。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当代疱丁师承太极,饱学南拳,曾打遍棋城无敌手。这一场南拳北腿,定像龙虎争斗,精彩非凡。
古云生看了一眼主持人。真会夸张,我什么时候打遍棋城无敌手啦?我什么时候学过南拳啦?管她吧。反正是闹着玩的。
裁判来自北京。
裁判一声嗨。两人开始相斗。
东北虎冲他古云生来个连环腿。他身子微侧微缩,便化解了。即说我饱学南拳,我就用拳吧。古云生左手虚晃,右手直拳冲出。东北虎双手一挡,嘭的一声,一股劲反弹。毕竟是全国散打王,功底不错。东北虎突然弯身,欲冲过来抱腰摔人。古云生身子一侧,顺手往其肩背一推,东北虎嗵嗵嗵往前冲,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爬起来,东北虎仍虎虎生风。一个转身旋风腿扫来,古云生身子一挫,飘身直上,肩膀一靠一撞,将东北虎重重地撞倒在地。
这下跌重了。裁判数到八,东北虎才摇摇晃晃爬起来。很快摆好姿势。没劲,快点结束吧。古云生心念一动,在东北虎出手之际,身子快如闪电,双手如鞭,狠狠抽打东北虎的脸门、下巴。几下,古云生感到才抽打了几下,东北虎就卟嗵一声,往后倒地,晕了过去。
是抽了十五下。青桐道。电视上我瞧真切了。
应该是有十几下。蓝天也说。抽打得实在是太快了。几次你摔倒他,我都没看清你是怎么摔倒他的。
丢人。
你赢了,怎么还会丢人?蓝天不解。
散打是打规则,不是打功夫。用功夫去跟规则打,你说丢不丢人?古云生淡淡道。第二天由他当擂主,他也懒得去了。
青桐却缠住他,爸爸,教我功夫。只教绝招。我也要上电视。像爸这么威风,把冠军打下台。
爸没功夫。爸是杀猪时练的劲。你想跟爸学杀猪?
杀猪?我才不干哩。那多脏呀。
擂台没劲。拳师早就告诉他。中国的功夫讲的是内功。真正厉害的也是内功。真正的功夫,哪有那样打的?我知道啦,那真没劲。古云生道,丢人,是不?拳师嘎嘎笑说,那也不见得。你摔他那几下,不就用了太极的粘劲、碰劲、弹劲?让他们那些毛头小伙知道什么叫功夫也好。
古云生回到自己的猪肉台,面对棋子,面对他的千军万马。他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跫音。熟悉的跫音……
十九蓝天说的仙界虽然有些玄乎,但白雪越跟古云生接触,越是情不自禁,每次心里都是说了一百遍不去见他之后,仍然忍不住,火急火燎地往他家里跑。就像嘴上哼着大海的歌,行动却如小溪,终要归入他大海一样的怀抱。他的浪声、涛声,总能激荡她的心弦;他的辽阔、宽广,总能开拓她的视野。当然,他有时说话,也很含蓄。比如她最值得骄傲的政界人物专访,他古云生就不以为然,说她不必为此浪费那么多笔墨。问他为啥?他却不说了,话题一转,又转到别的事情上去。
不久,当她笔下的一些人物成了著名的贪官,她才明白古云生的先见之明、良苦用心。然而,这并不是她非要找他的主要原因。当她的笔触向文艺界,古云生就成了她丰富的资料库。谁有什么成就,谁有什么特点,谁有什么逸事,谁的作品如何,谁的价值何在,他都能跟她娓娓道来。每叙一回,她所要写的人物,已经在她心中成形,每每能达到事半功倍的目的。
白雪惊异于他的丰富,他却说有啥?那不过是他以前卖猪肉时得来的道听途说。她当然不信。后来她才从蓝天嘴上得知,古云生表面上好像只知道呆在家里搞排局创作,跟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联系,实则活跃得很。棋城的中华诗词界,凡有重大活动,必定请他参加。那是一个什么概念?中华诗词界的主要人物,大多是政界、文艺界的头面人物,有的退了,有的在职,有的在二线。他们都是临老学吹笛,一头扑入中华诗词的。但对中华诗词的热爱,可说是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而这些人,都尊古云生为师。学生对他谈点政界、文艺界的事,不是很正常么?
每回,踏入诗书巷,她就一再提醒自己是个记者,来的目的是找料;到了他门口,心虽然莫名地急促跳着,她一边按住心口,一边敲门,仍不断告诫自己,你是个现实的人,你来,是冲他的料而来。但听到他坚定而有力的脚步声,不由心跳加速,气促气喘,脑袋已经一片浑然,脚飘、身浮,如在波涛之上,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门一开,他腰圆膀阔的身躯,便一团火似的熊熊燃烧着她,令她生出拥抱的欲望。只要他有丁点的暗示,她相信自己肯定会如瀑一样扑到他身上。他没有,他开门的时候,眼睛虽然望着她,目光却飞着炮,行着车,跳着马,身心还没有从他的象棋排局走出来。让出的道,足够她高挑的身材如舞如蹈地进入客厅。
第一眼,她已经习惯第一眼瞧向猪肉台,果然,台面正摆着棋盘,棋盘正摆着他未完成的象棋排局。近一年的耳濡目睹,她多少看得懂排局。人们说文如其人,她觉得棋也应如其人。他的情感那么丰富,不可能对她无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