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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试练(短篇小说集)-第15部分

小说: 试练(短篇小说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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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我道谢。 

“我一直喜欢你。” 

“真的?”她眨眨眼。 

“真的。” 

她笑,“如今阿宗可以脱离家庭到别处去吸口新鲜空气,真替他高兴。” 

“你的苦肉计成功得很哇。”我说。 

“什么苦肉计?”她不悦。 

“不是你教他堕落萎靡来恐吓他父母?” 

“当然不,”她有点愤怒,“你们范家的人老以为别人要占你们便宜,连你也不例外。” 

“蓝宝,说老实话,你是有点手段的。” 

“约翰,你也有好处呀,因为这件事,你也收过一笔车马费。” 

我尴尬的笑。。 

蓝宝非常尖锐,什么也给她猜中。 

“同你说,你也不相信,我是为阿宗好,他再留在范家,真会变成一个废物。” 

“难道你不为自己?”我问,“只要两个人的签名……你叫他签,他是不会不签单。” 

她大笑,“所以说你们范家的人都糊涂,我没想到连你也在内。” 

“怎么?”我不服气。 

“你去问阿宗,我把条款改了,只要他一个人签字,便可得到一切。” 

我呆住。 

我瞪着蓝宝。 

“算了,”她温和寂寞的说:“你是不会明白的,你们范家……” 

“告诉我!”我冲口而出:“我愿意知道。” 

“我不会跟阿宗去纽约。” 

“什么?” 

“我不去,他一个人去。” 

我如堕入五里雾中,“我不明白。” 

“我说得再明白没有,我认为他应当好好独立生活,有一段冷静期,把事情想清楚,决定新方向,才从头努力,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使他不必担心这段日子的生活费用,如此“如果我不用一点小手段,他父母怎会放他走。” 

“你呢,你留在此地干什么?” 

“我?你猜猜。” 

猜不到。 

“会不会是——” 

“我答应嫁我男朋友。” 

“不可以,你与阿宗是相爱的,如今范家已准——” 

“哼,范家,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 

“蓝宝,不要赌气。“ 

“我才不会,我不想背着他过一辈子,与他在一起,我将永远忘不掉他为我作出的牺牲,何苦,我有我的世界,我有我的天地。” 

我听得呆了? 

真没想到她这么倔强。 

“他大后天要走了。” 

“他可知道你不与他同行?” 

“知道。” 

“他舍得?” 

“他是受过教育的人,知道怎么做才对。” 

“对不起,我看错了你。”我低下头。 

“不要紧,我也看错了你。” 

我啼笑皆非,既惭愧又不好意思,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仰起头,“我要走了。” 

她用手拨一拨金项链,发出悦耳的铮一声,金链闪一闪,上面写着BABY BLUE。 

真是一个难忘的女子,又偏有着这么难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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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试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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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练

                “是吗?”她眯着眼睛问:“上帝真的与我们同在?你真相信?” 

说话的时候,她并不安份,双腿不停的弹动,一边听耳筒收音机,还连带咀嚼口香糖,半丝诚意也没有,脱口而出,问我这么严肃的问题。 

她的头发剪成一层一层,熨得似铁丝般,四处洒开,发消已经焦黄,头顶还染著一片彩蓝。浓厚的化妆搭在脸上,却掩不住她精致的五官。 

如果把化妆抹掉,发型改一改,换掉身上的衣服,她也许就是一般人所说的青春玉女。 

如果她肯换下身上的衣服,如果她身上穿的可以算是衣服——那些黑色的,一条一搭,拉过来又扯过去的廉价时装,线口早已松掉,纽子一半掉下来,似在身上披一张肮脏的床单。 

很多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你真相信上帝? 

自从在初三,我决定读神学做牧羊人以来,连父母亲都这样问过我。 

活泼顽皮的同学们,也不放过我。 

我早有一大套理论,随时取出与他们辩证,但今日,被这女孩子一问,我竟然答不出来。我在教会里,已经接近休息的时分,聚会早已散去,只剩下我与清洁工人。 

刚要走,她进来了,背着大袋.手上戴露指手套,足上共穿两只镶花边的袜子,银色皮鞋,脖子上挂满假珠子,大耳环。 

她像棵装饰好的圣诞树。 

我忍不住微笑。 

从前,他们称这种不羁的少女为女阿飞,现在真不知这叫什么,想必有个专用名词。 

她扭着走过来,一边诧异的问:“怎么,现在流行白衬衫卡其裤?不会吧,这么土。” 

“我是本教会的弟兄。” 

“呵!什么叫弟兄?” 

“在教会中,人人像兄弟姊妹一样。” 

谁知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引得她轰然大笑,弯下腰,踢足。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走进来? 

她自己告诉我,“我偶然路过,经过这里,好奇,进来瞧瞧,弟兄,你看我,还有救没救?” 

我温和的说,“上帝救世人。” 

“是吗,上帝真与我们同在?你真相信?”她问。 

我说:“是,我相信。” 

“怎么会,怎度可能,他在什么地方,他看到你,看得到我?说来听听。” 

“请来做礼拜,牧师会得告诉你。” 

她扁扁嘴,“拉客!” 

“今天我们要休息了。” 

“逐客?” 

她牙尖嘴利。 

我捡起公事包离开,她紧紧贴在我身后。 

她嘴巴在哼一首歌:“你你你,你使我震荡……” 

奇怪,她跟牢我干什么? 

司机看到我,把车子驶过来。 

她吹口哨,“没想到你是富家子。” 

我拉开车门,她忽然开进车子,“送我一程。”她已经坐好。 

我很犹豫,请客容易送客难,不过有司机在,我也不怕。 

她狡猾的笑,“上帝救世人,你刚送我一程都不肯,说时容易做时难。” 

她也说得有理。 

她向我挤挤眼,“上主连麻风病人都医,你呢?” 

我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典故,不禁看她一眼。 

她得意洋洋地说:“幼时,我上过主日学呢。” 

“去哪里?”我问。 

她双眼骨碌碌的转,“兜兜圈子再说。” 

我同司机说:“先把我送回去,随即送这位小姐。” 

司机在倒后镜看她一眼,不作声。 

“你这么傲慢,怎么做个好弟兄?”她问。 

我在家门前下了车。 

她也说得对。理论上我很明白,越是罪人,越需要赦免,但真正看到她那样的女子,先吓个半死,动弹不得,她还不算是坏人,只不过背境环景与我略有不同而已。 

回到家,我想了很久,她是否来试练我的人? 

那夜我睡得很坏。 

第二天出门去上课,有人在门口叫住我。 

“嗨。” 

是昨天那女孩子,今日改穿窄裤靴子,坐在栏杆上,半仰起头,眼睛仍眯成一条缝。 

她寻上门来;怎么办?只得沉着应付。 

“不睬我?对对对,分别为圣,你是圣人,我是罪人,哈哈哈哈哈你不救我吗,你看着我沉沦?” 

我转身沉着的答。“小姐,如果你有困难,我愿意与你参详,但如果你只为取笑我,恕我对你冷淡。” 

她一呆。 

我已经上了车。 

我益发觉得,做牧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放学,她已不在,当然,傍晚时分,正是他们开始出动的好时光,我摇摇头,回房温习功课。 

对牢课本,我却在想别的问题。 

我一直坐在台前到深夜,唱机放着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协奏曲,近十二点时,天下起雨来。 

窗口朝花园,玻璃上发出嗒嗒声,我开头以为是雨声,后来觉得声音太大,起了疑心,看出窗户外,只觉漆黑一片,再凝睛,忽而看到花丛树影中有一张面孔,吓得我跳起来。 

鬼? 

书生在书房夜读,女鬼出来引诱他,这些故事在今日还会发生? 

我退至房间一角发呆,那是一个女人的面孔,她伸出手来拍我的窗门,一边张开嘴叫,我听不到声音,因为玻璃隔着我们。 

我终於鼓起勇气,过去打开窗门一条缝。 

那女子喘息,“放我进来!” 

她整个身子被雨淋湿,头发黏在脸上,化妆品糊掉,青一团紫一团。 

她突叫,“放我进来,他们在追我,快放我进来。” 

我认出她,她就是那个问我是否真信上帝的女孩子。 

“我是苏珊,你认得我,快放我进来。” 

我把窗户推开.风跟雨立刻飘进书房。 

“我开门给你。” 

“不,来不及了,快。” 

她已攀进窗门,我一拉,她耸身跳进来,一跤摔倒在地上。 

我扶起她。 

她雪雪呼痛。 

“你受伤?”我惊问。 

“快把窗帘拉拢。”她咬紧牙关。 

我立刻放下帘子。 

到这个时候,我发觉她脸上肿的青的不是化妆,而是伤痕,手臂上有条伤痕,正在流血,衣服上全是泥浆,又撕成一条一条。 

我扶她进浴间,“快洗一洗,然后让我看要不要叫医生。” 

“不,不要医生。”她惊惶欲绝。 

“看,”我问:“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一个信上帝的人?” 

她过半晌,只得点点头。 

我回房去取了我的卡其裤与衬衫给她换。 

她进浴室去。 

我说:“别锁门,有什么事我可以知道。” 

她点点头。 

她遭人殴打。谁?当然是仇人。 

这样的女孩子平日撩事斗非,得罪人不会少,同她作对的,说不定也是一帮年纪相仿的女孩。 

为一点点小事,或为争台子,或为争男友,甚至是看不顺眼,都可以拔出刀子相向。 

可怕。 

这样一个可怕的女子,此刻就在我家的浴室里。 

我不禁头痛起来。 

她出来了。 

我抬眼看去,几乎不认得她。她浑身经过洗刷,一切铅华尽去,头发驯服,面孔素净,至今我才看清楚她的五官,不失秀丽,她脸颊上有瘀青,嘴角碎裂,肿出一大块,手臂那条缝子足有十公分长。 

我立刻打电议召医生来。 

“他们会发觉我在此地。”、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谢谢你,”她低下头来。 

穿着男装的她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我说:“这样打扮岂不是更好。” 

她不出声,靠在沙发上,没一下子就彷佛憩看了。 

医生在三十分钟后到达,替她料理伤口。她肩膀上有刺青,是一条青色的小蛇,栩栩如生。 

医生看我一眼,留下药走了。 

“好好休息。”他吩咐。 

苏珊问:“他会不会说出去?” 

“绝对不会,你放心,这位医生在我们家出入,超过十年。” 

她看看四周,“你很富有。” 

“我父亲的环境相当过得去。” 

她又跳起来, “他会赶我出去。” 

“我父母在美国渡假。” 

她松口气。 

“饿?” 

她点点头。 

“爱吃什么?” 

“三文治。” 

“可以,我叫人替你做。” 

“有没有酒?” 

“有,不给你。” 

“求求你。” 

“不行,医生开出的药有镇静成分。” 

她懊恼的问:“我为什么要听你?” 

“因为你在我家。” 

她气馁,但眼睛犹自闪着野性的光芒。 

她的故事,可以猜到七成。 

堕落的少女,大多来自不愉快家庭,家中孩子多,挤在一道,父母疏於管教,她们又不安贫,结交损友,一下子就沦为不良份子。 

苏珊不知有多久没回家了,奇是奇在她不愁穿,亦不愁吃。 

我问:“今天的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她不在乎的说:“争。” 

“争什么?” 

“客人。” 

“你已出来赚钱?” 

“当然,否则谁负责我的生活?我父亲因工受伤,躺床上已有六年,我母亲在精神院,我有四个弟妹,大哥在狱中,二姐在女童院守行为,你还要听下去吗?” 

夸张得如一篇社会小说。 

我问:“你会不会改过自新?” 

我等待着她轰然大笑。 

她没有,她叹口气,“改过后又如何,到工厂去做一份工,重新找朋友?太累了,人家也不会接受我,我现在过得不错,很多大学生的收入还不够我好。” 

她做的是什么?我不敢问。 

“我每天只要工作三小时,每星期三次,嘿,多么舒服。” 

我忍不住说,“那为什么要被人追杀?” 

她开上尊嘴。 

她们因自卑的缘故,最喜夸张,又爱面子,爱幻想。 

“改过之后,至少可以做正常的人。” 

她不出声。 

佣人送来三文治,她吃完,问我在什么地方睡。 

“你睡客房。” 

“你们有钱人。”她的声音有点毒,“房间空着没人住,我们是睡地上大的,天气热,地下也不够睡,只得带张席,睡到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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