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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魂系尘香(上)-第16部分

小说: 魂系尘香(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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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有点累了,依靠在门框边,望着屋外的木挽香,竟幽幽得出了神,
站在庭院内的木挽香,一身普通农妇的装扮,深蓝的布衣,细碎的小白花,头上甚至还包着一块同色的头巾,更加映衬得一张素面朝天,如出水白莲,清丽可人。而此刻的她,居然正给一只扑扑扇着翅膀的老母鸡喂食。阳光初照之下,尽管她没有华丽的外衣和惊艳的粉黛,但在莫忘尘的心中,这一刻的她才是最真实而美丽的。
她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轻呼着:“你怎么起来了?”跑过来将他扶住。他摇摇头,柔声道:“只是想在这里好好看看你。”
她先是一怔,而后面颊有些微红,索性扶着他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着院中那只不识愁滋味的老母鸡奔来跑去,言不由心:“刚才在街上看到有人卖这只鸡,便宜,就买了回来,你大概也有几天没进肉了,就算给你补身子吧。”
莫忘尘执起她的手,细细地凝视,微笑着:“这样一双可以弹琴,可以舞剑,能迷走千万人的魂魄,又能轻易置人于死地的纤纤玉指,居然还可以调羹下厨?”
“这有何难?”她一撇嘴,“做饭并不比杀人难。若是不能自己动手裹腹求生,难保落魄非常之时会悔不当初。”
莫忘尘悠然一叹:“看来我吃的这只鸡里,免不了要沾上许多血腥了。”
她秀眉一竖,怒色立现:“怎么?嫌我的杀气脏了你的身么?那你以后少来理我!”
见她动怒,他突然又笑了:“以后少来理你?就是说现在要多多亲近了?”他清亮的笑眼看得木婉香又是一震,急忙避过,他的手指却优雅的理过她的鬓角,抚过她的耳垂,划了一道轻弧后在她的颈后停留住,悠然地低语:“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她只觉得他的笑眼似乎在自己的眼前逐渐的扩大,扩大,然后懵懂中就又被他的热吻轻啄上自己的唇瓣。他吻得很恣意,却又很温存,似是小心呵护着她的心情与悲喜,在吻中承诺着他的誓言与诚意。
“你……越来越放肆了。”终于被他放开后,她急促的呼吸,慌乱的斥责,却连自己都发觉她现在的声音远不如以前那样镇定凛然。
他还是微笑着,笑得宠溺又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不知何时,他从她的手中拿过一些稻谷,纷撒给那只咯咯叫着的老母鸡。看那只鸡兴奋的追逐着那些稻谷的样子,他开怀地大笑,回头问她:“这就是平民百姓幸福生活的极致了,一屋,一鸡,一夫,一妻,嗯,或许再多个聪明伶俐的孩童,就更完美了。”
她想笑他,但是在听着他梦一般陶醉的描绘时,也禁不住悠悠然畅想着他所描绘的那种景象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在很多年前,她曾经有过这样的生活,可惜……那些记忆早已模糊了。
“香儿,就这样你我相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好么?”他幽深的眼散发着灼热的光芒,“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吧,人生几何?去日苦多。”
他温柔如海的声音将她完全包裹,令她听得心襟荡漾,几乎忍不住要答应下来,但她的眼睛却忽然瞥到从门外列队走过的一支兵马,为首坐在马上,肃然凝重着神情的是唐之奇。两旁有士兵不停的驱赶百姓,口中吆喝着;“让开让开,别挡着唐长史的路!”
她的血液骤然冷凝,所有的温存都在此刻被埋进了无底的心中,不知所踪。冷笑着看着过去人的背影,她紧咬着牙关,回答了莫忘尘刚才满心真挚的求恳:“不!我决不会放弃我的信念,让自己的生命就此寂寂而终,无论是谁,都不能让我忘记我存在的价值是为了逆转天意,而非做个只甘于流连在锅旁稻间的农妇!”她说得如此坚决无情,却不肯再多看他一眼,转过头,远看着天边的白云,决绝地继续念白:“无论是你,还是天!都不能让我变心!”
莫忘尘本握着她手的手缓缓松开,勉力重新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蹒跚着走回屋中。屋内的光线阴暗,连人心都照不到任何的光亮。他不明白为什么既然尘已飞,香已起,却不能尘香相合,而一定要让灰尘叹息着伏倒在地上,远嗅着空气中传来的那缕幽香,只能幻想,只能遥望,却无法拥有,无法共存。
也许真的是注定有缘无份吗?上天在与他们开着一个怎样残酷的玩笑?
……  ……
唐之奇站在城头上向远处望去,心里一片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战事瞬息万变的规律人人皆知,但谁也没料到会变得这样快。三天前他刚刚因徐敬业漂亮的阻击了李孝逸部队的偷袭,杀死敌军后军总管苏孝祥和数千敌兵而召开庆功宴,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情况就急转直下。
驻守在都梁山上的韦超离奇暴死,山上守军顿时乱作一团,有不少纷纷弃山逃跑,都梁山的防线变成了有名无实的空架子。李孝逸趁机率军攻下了这座防线,三十万大军转眼之下已经攻到了高宝湖一带。虽然徐敬业收拾了一些韦超遗留下来的残兵,并与其弟徐敬猷三兵合为一处在石梁河阻拒,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无异于与困兽犹斗,垂死之争,所令人担心者不是能否敌得住李孝逸的大军,而是他们究竟还能撑得住几天?
若徐敬业再次失守,扬州立刻便要成为李孝逸的盘中餐,那么在这里的唐之奇要如何应对?城中不足一万的守军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若是自己到时候被俘,势必要被冠上谋反主将之名,是剐是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唐之奇越想越觉得悲伤,浑浑噩噩的回想着自己究竟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田地中来的?却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苦笑着对身边的骆宾王道:“宾王,若是当初我们都肯听魏军师的话,突袭洛阳逼武后归政,而非希图另立江山,双足鼎立,大概便不会有今日之势了吧?”
骆宾王如他一般黯然,明知此刻吃多少悔药都无济于事,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长史是否杞人多忧了?毕竟胜负还未曾分出呢。”
唐之奇摇着头:“宾王无需再安慰我了,现在是个什么局面?即使你不懂兵法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如今就是扬州里的百姓都会偷偷在私下议论,说天子所派的兵将不日就要攻进城中了,难道我们自己还要自欺欺人吗?”他深深一叹:“我们为大唐江山拼死拼活,为什么没人认可?李孝逸是武后的人这且不必说,就连扬州里的百姓都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欢欣鼓舞,又图的是什么?”
骆宾王长眉深锁,这也正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自问的问题,推翻武后专政,恢复李氏王朝的盛世,这难道也有错了吗?为什么现在对他们的反对之声竟也越来越高?有时候他单独走在街上,周围百姓看他的眼神都是疏远而恐惧,真可笑,他一个赢弱的老头,除了拿笔之外连剑都握不住,又有什么可怕的?干嘛畏他如畏恶鬼?
这个世道真是难懂啊。妄他活了这几十年,还是参悟不透。
……  ……
木挽香白天在屋外的一角发现一只画着的飞鹰后,就知道宁静的生活已经走到了最后。
晚上,她又换回黑色劲装,在莫忘尘的床前站立了很久,听着他的鼻息清晰均匀,算定他已睡熟,就悄然离开。
房门掩上的那一刻,她不曾看到床上莫忘尘微闭的双眸缓缓地睁开,徒然看着头顶的木梁,空幻的眸子中没有丝毫的神采与光亮。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那双眸子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瞬不眨,无语相对。
……  ……
又来到那片小树林中。
木挽香站在月光之下,任凭对方那双可以杀人的利眼将她的肌肤骨血全部刺穿,也只是淡淡的漠然而立在他的眼前。
无论她曾有过怎样的反叛之举,他依然是她的主人,高高在上,如神一般掌管着她的命运,若非有莫忘尘的出现,她对他永远只会有服从。
“你还肯来见我。很好。”他重重的鼻音哼出,声音后的冷气几乎可以凝霜。
木挽香直接回答:“我那日便说过,我对太后的忠心未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他盯着她,“你不用花言巧语来安抚我,你只需做一件事就足以证明你是否诚实。”
“什么?”她的心一跳,怕他说出什么令她为难的事。
“杀了唐之奇,他是阻碍我军攻城的唯一障碍。”
他的话一出,虽然杀气浓浓,却令她心中一宽,还好他要杀的不过是唐之奇而已。
一拱手,她坚定地回答;“属下遵命,一定带唐之奇的人头来见您。”
“还有……”他的话原来并未说完,“这边的事情完成后就立刻回长安见太后,你救的那个人,决不能让他再跟在你身边,否则他就只有死!你明白吗?”
他的眸子亮如寒星,让她的心又陡然沉到寒潭谷底。若是离开莫忘尘,无异于两人就此分别,今生怕也没有重逢之日,但若继续纠缠下去,难道就会有快乐可言吗?
“你若为难,我现在就杀了他,免得你踌躇。”他冷冷一语惊得她立刻回答:“不!我跟你回长安,决不再见他。”
那人笑了,是胜利者得意地笑,对她能在做出叛逆之举后还可以最终妥协给他,而使他的虚荣心终于得到满足的笑。笑得虽然阴邪,但在那笑容背后,似乎也掩去了无法言辞的哀伤。
失去爱人的痛苦其实很多人都曾品尝过,比如他,就深知那其中的滋味是怎样的锥心沥血,生不如死。所以他喜欢看到其他人如他一般的痛苦,那会令他有种报复后的平衡与快意。
有情人都是傻瓜,偏偏天下人皆是这样的傻瓜。想起来还真是无趣呢。
……  ……
“这……这……这不会是真的!”唐之奇颤抖着捧着刚刚送到的一张密函急件,眼神慌乱无助,一把抓住身旁的骆宾王,急切着希望能从他那里求证到相反的答案,“宾王,这定是半道有人截走了我们的真实战报,伪造了一封假信来诓骗我们的,对不对?!”
骆宾王这几日内因为过分操劳,显得苍老了许多,鬓边生出许多白发。他也看过那封密函了,也期盼着这上面所说的是假非真,但是……密函下面那个小小的私人印鉴,刻着“魏思温”三个字,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他和魏思温曾是同窗好友,又曾同殿为臣,他的笔迹,他的印鉴,自己绝不可能认错的。所以……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片,他的心头如千均重,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孝逸火攻军营,我方损失惨重,二徐将军已撤往泰州,望你方早做决断。”这便是密函上所有的内容,寥寥几字,足以让人惊心动魄,魂不附体了。
唐之奇在屋中飞快地踱步,沉闷的喘气声比他的脚步还要忙乱,最后,他终于站住,凝住了眼睛中那一缕杀气,狠狠地说:“徐敬业虽然逃了,我不能逃,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这封密函的内容暂不对外公开,免得人心易变。”
骆宾王听了却觉得他的安排着是荒唐,就这样死守吗?三十万大军转眼间就要兵临城下,力拼之下只会给这座古城带来更多的劫难。他是个文人,爱山水胜过于爱惜自己的性命。想到江山遭劫,百姓气苦,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双拿笔的手不知从何时起也染上了无数人的鲜血,今生恐怕也无法洗净了。
“唐长史!”又有兵卒跑来。唐之奇有一惊,悚然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那人答:“裴公子回来了。”
“裴公子?”唐之奇一时间竟想不出来从哪里冒出一个裴公子?还是骆宾王脑子转得快,忙问:“裴公子在哪里?”
“在前厅,衣衫破烂,形容憔悴,很落魄似的。”兵士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对裴朗的第一观感说了出来。如今谁都知道己方形势不利,从这个裴公子身上就可见一斑。他走时穿着光鲜得体,唐之奇亲送至城外,又派了二十名侍卫护从。但是现在,他却是一个人蓬头垢面地跑回,不像个公子,倒像个叫花,若是前方得意,他能有今天这番天地变化?
骆宾王听他说完就急忙奔向前厅方向来了。
果然,在前厅的一张椅子中,低垂着头坐着一人。那兵士形容的倒真是准确,果然此人是“形容憔悴,状似落魄”,真的是裴朗那个少年公子吗?
骆宾王提着心轻唤一声:“裴公子?”
那人缓慢的抬起头,呆滞的眼神一下子灵动起来,悲怨地扑过来抱住他嚎啕大哭,边哭边道:“骆先生!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啊!”
真的是裴朗!骆宾王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境,泄气,郁闷,消沉,惴惴不安,似乎都一齐涌了上来。挺直了身子,他僵如木石,裴朗还在那边哀哀恸哭:“韦将军死了……山破了……到处都是死人啊,血流成河……我换上兵卒的衣服,混在死人堆中才侥幸逃过一劫……这几日在路上我几乎粒米未进,连觉都不敢睡,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听到那群死人的哭号,鬼魅的声音,太可怕了!我如今还能留着残命活下来,真是不易啊……可是,活着也太难了……”
他哭诉个没完,骆宾王就那么静静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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