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雨天-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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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十九天了，孙晓晓仍然昏睡不醒。这晚，我和杨馨留在病房。
“丹丹，你不是要考试了吗，过完这两天，你就回去吧，等考完试再来。”我说。
“没关系，这种考试很容易通过。唉，要不是我教她学滑雪，晓晓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只能说是意外。都快二十天了，她怎么还不醒啊？”
“你跟她说话吧，电视上不是经常演吗，昏迷的病人一听到亲人的说话就会好了。”
“我不是天天跟她说吗，也没见她好啊。”
“那是你说得还不够呗，你别我说了，和她说吧。要不——要不你唱歌也行，对，唱歌吧，唱她喜欢的歌。”
“那——我试试吧。”
于是，我便小声地一首接一首地唱孙晓晓以前经常唱的歌，唱到第二十四首的时候，正是那首《情人飞机》，当我刚唱到副歌时，只见孙晓晓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然后左手轻轻握拳……
“醒了，醒了……”我对着在一旁发呆的杨馨大喊起来。杨馨也赶快集中精神仔细观察着。我放开声音接着唱这首歌，当快唱完的时候，只听见躺了近二十天的孙晓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微微地睁开了双眼，我和杨馨立即凑上去，喊着她的名字。
“侃侃，这……是哪啊？”第一眼看到我，孙晓晓终于开口说话了。
“晓晓，这是医院啊，你好了吗？”我忙回答。
“我这是怎么了？”
“你那天滑雪摔了一跤，受伤了，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孙晓晓一转脸看见杨馨，接着说：“杨馨你也在这啊？”
“是啊，这些天你可把侃侃吓死了，现在没事就好。”杨馨道。
“这些天？我躺了很多天了吗？”孙晓晓不解地问。
“是啊，已经十几天了。”我说。
“这么久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对了，白玫她们也都来了，我这就叫她们。”我说。
接着，我打电话把白玫她们从宾馆叫了过来，一屋子人围在孙晓晓的床边，问这问那。
和大家聊了几句后，孙晓晓仿佛想起了什么，对杨馨说：“杨馨，侃侃他一直没有忘了你，他真的很爱你，你就再接受他吧。你们会幸福的。”
听她这么一说，已知晓事情原委的白玫等人不再作声，而我心里一酸，不知再说什么好。杨馨应道：“晓晓，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这些事等你伤好了我们几个再慢慢聊吧。”
过了一会，大夫进来，把一屋子的人都驱散了，只留我守在孙晓晓身边。
三四天后，孙晓晓头部的伤已经没什么影响，只是左腿打着夹板，虽然在别人的帮助下能缓慢移动，但行动仍然不便。我们几个人给她弄了个轮椅，轮流推她出去透透空气。
又住了半个月，孙晓晓的腿伤恢复进入平稳期，已不需要再住院，回家静养即可。由于东北此时的天气十分寒冷，不利于恢复，我们决定带孙晓晓回广州养伤。
五十五
　　　　五十五
回广州的前晚，孙晓晓单独留杨馨在病房里，两人聊了大半夜。第二天，我们一行人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天寒地冻的长白山脚下，返回南方。杨馨去火车站送我们，孙晓晓又特意给我们留出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丹丹，我又要走了。没有想到，这次居然是你来送我。”我说。
“我可不是来送你的，是来送晓晓的。”杨馨说罢，吐了吐舌头。
“舍不得晓晓啊？那跟我回广州啊。”我调侃道。
“我才不去呢，没有雪啊，我喜欢有雪的地方。”
“你送完我们，也该回学校了吧？”
“嗯，我下午就走，我这近，一会就到了，没准我都回学校了，你们还没到广州呢。”
“这回回去，你是不是又要和我断绝往来啊？”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也许会吧，不过我可能会和晓晓保持联系，嘻嘻。”
“你和晓晓昨天聊到很晚吧？”
“是啊，这家伙不让我睡，非拉我聊天。”
“都聊什么啊？”
“聊你啊。”
“又聊我？”
“嗯，人家不想要你了，要把你扔给我，不过，我也不要你这个‘破烂’。嘻嘻。”
“丹丹，这次分别，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这个可说不准了，没准老天爷哪天又抽疯，又让我们碰上了呢。下次碰上，没准是在广州呢。”
“你不是不去吗？”
“你可别臭美，我去也是去看晓晓，我可不是想去看你的。”
“丹丹，也许哪天我又回来看呢。”
“你呀，好好照顾晓晓吧，我觉得晓晓挺可怜的，受这么重的伤，要是我，没准哭死了。”
“我是说真的，等晓晓伤好了，我把那边的事安排妥当了，也许我就会回来找你呢，也许这次就不走了，就赖在有你的城市了。就算你不按受我，我也不走，只要隔几天能看你一眼就行。”
“你怎么还越说越来劲啊？放弃晓晓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地把你留住，后悔当初没能对你再好一点，让你不走，后悔去年看你的时候我不够勇敢，没能把你重新拉回我身边，让你避免他的伤害。”
“我说不过你，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呢。反正你要是敢伤害晓晓我可饶不了你。”
“唉，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舍不得你，但是，晓晓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忍心离开她。本来那天我都想好了，我准备这次一定不能再错过你了。可是，晓晓这一出事，我又觉得我那样做是不对的。我现在真是挺矛盾的。”
“你别矛盾了，回广州，陪晓晓，别再回来了，就这么简单，路我都帮你选好了，你照走就是。”
“可你呢？”
“我上学啊，然后毕业工作啊，我也不想离开我的家乡了，然后看看我男朋友那边的情况，如果能挽回就尽量挽回，实在不行，我就不嫁了，或者随便找个人嫁了。”
“晕。你怎么还想着他啊，他都这样了，还挽回什么啊。”
“说实话，我很爱他，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如果拿你和他比较的话，我更爱他。”
“这个我明白，丹丹，但是……唉，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估计是没办法挽回了，我想可能到时候说不服我自己。我这几天再好好想想再定吧。”
“好吧，你无论怎么决定我都尊重。不过，我的个人建议是，还是算了吧。你这样太委屈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你的建议我也会认真考虑的，放心吧，现在的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孩了，也不会再凭性子做事了。”
开车时间到了，白玫他们抬着孙晓晓已经上了火车，我也依依不舍得告别了杨馨。而这一别，或许又是“永别”。
经过火车和飞机的折腾，我们好不容易才返回了广州。说好不容易，是因为孙晓晓的伤腿是不适宜舟车劳顿的，而且对于病号的运送，交通部门也有特殊规定，总之是费心费力。
在广州温暖的气候里，孙晓晓恢复得很快，等到夏天即将来临的时候，孙晓晓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即使不坐轮椅也可以架拐行走了。杨馨中间打过几次电话来询问孙晓晓的伤情，而每当挂了电话，孙晓晓总要习惯性地劝我重新去找杨馨，而我总是默不作声。这段时间下来，我感觉和孙晓晓的关系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微妙的阶段，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她就像一个希望自己孩子早日娶回儿媳的母亲一样，我和她不是朋友，不是情侣，更像是亲人。
当广州进入酷暑的时候，孙晓晓的腿伤已经基本痊愈，可以自由走动，只是不太敢用力。这晚，我们去珠江边散步，孙晓晓旧话重提：
“杨馨好像有几天没有打电话过来了。”
“哦，可能她学习忙吧。”
“侃侃，谢谢你这段时间陪我疗伤。”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
“没有，只是觉得应该谢谢你。”
“谢什么啊，真是的。听你这么说话挺怪的。”
“受伤真是挺耽误事的，要不是受伤，我的新专辑都录完了。”
“工作上的事不急，还是养伤重要啊。新专辑的事，钱勇他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伤全好了就开工。”
“对了，侃侃，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关于我的？”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哈哈，关于白玫的。”
“什么事啊？”
“她——怀孕了。”孙晓晓压低声音说，语气里透着欣喜。
“哦？她真要当妈了？”
“是啊，我也刚知道不久，她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呵呵，看来你这段时间受伤，把公司的人都闲得不行啊，你要是伤再不好，没准钱勇和艾明洋也生了呢。”
“去你的，又胡说八道了。”
“哈哈，开玩笑嘛。唉，其实也不知道对白玫来说是不是好事，我总觉得她不应该生。”
“管它什么好事坏事、该与不该的，反正白玫现在挺高兴的，得过且过呗。”
“嗯，这下她有事干了。”
“现在让我有点操心的是你的事了。”
“我有什么可让你操心的啊？”
沉默了一会，孙晓晓说：“侃侃，我的伤也好了，你回去找杨馨吧，不用担心我了。”
“晓晓，我们不是说了，先不说这事吗？”
“逃避是没有用的，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比我懂，早晚都要解决，还是越早越好吧。”
“可是……”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和杨馨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晓晓，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曾经觉得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人了，而且是坚信。可是这一年来和你的相处，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让我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甚至在很多个瞬间，我都有种感觉，我已经爱上你了，如果不是在长白山重新遇到她，如果不是她的失恋，我想我不会再有改变。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了……我记得杨馨和我说过，我们最应该把握的是眼前的幸福，而我的眼前是你，只要你说你要我留下，我会认真考虑的。”
“呵呵。人生永远都有矛盾，可是我们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痛苦抉择。既然你这么为难，我也不再劝你去找她，但我也不会坚持要你留下，还是让你一切凭心吧。有些事还是需要独自去面对，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样吧，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再考虑下去也是徒劳，如果你选的是我，一会你就跟过来，如果你选的是杨馨，你就让我自己回家吧。你不必考虑我的感受，现在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在有些事上，我想我比你成熟。希望你这次的选择是快乐的。”说罢，孙晓晓转过身，顺着来时路沿江向回走去，独留下我伫立在原地。
眼前的珠江柔波荡漾，烟水浩渺，夏风轻轻吹过，夜航的观光客轮静默地泊在岸边待发，路灯还没有亮起，将落的夕阳与初升的新月各自挂在天水两边争辉。此时，我的心里却大雾弥漫，雪满山崖，乱得辨不清方向，一边是塞北，一边是岭南，一边是故园，一边是新居，一边是女人，另一边还是女人。是留？是走？选此？选彼？是追？还是不追？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孙晓晓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