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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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过去,这期节目总算录完了。录完节目,严守一好像浑身虚脱一样,腰里都是汗。他匆匆走下台,穿过走廊,直接去了办公室,想喝一杯水。一进办公室,小马看着他说:
“哇塞,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伸手去摸严守一的额头:
“你真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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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于文娟 沈雪 伍月(三十三)
刘震云
在严守一主持节目的时候,沈雪去学校给学生上课。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她并没有带上严守一的手机捉鬼,而是动也没动,把严守一清早拍到鞋柜上的手机留在了鞋柜上。闹归闹,她不至于这么过分;说归说,她对严守一基本上还是信任的。再说,从她内心讲,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拿着自己男人的手机捉鬼,让人听上去像什么?严守一后来才知道,手机在家里鞋柜上响了一天。
据沈雪后来跟李燕说,正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男生把电池从手机屁股上抠下来,又推上去,讯号便是不在服务区,才重新对严守一的手机产生了怀疑。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她接到李燕一个电话。她以为李燕居心叵测,要打探严守一照片和存折的事,看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没想到李燕已经把这事撩到了脑后,已经顾不上别人,还在把矛头指向费墨;真像抓贼一样,抓住一回当百回,费墨既然和这个美学研究生有事,保不齐还和别的女人有染,要把追查继续深入下去。沈雪问:
“你怎么深入法?”
李燕:
“我昨天一夜没有让他睡。”
沈雪:
“又挖出什么了吗?”
李燕:
“他开始装傻,装死,装聋作哑。但这也难不住我。”
沈雪: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李燕:
“我准备到无线局查他的手机单子。从手机单子上,不就知道他每天和谁联系了吗?”
沈雪吃了一惊,觉得李燕真是挖空心思。也开始觉得她有些可怕。沈雪问:
“那无线局让查吗?”
李燕:
“我已经将他的身份证给缴获了,我马上就去!”
又问沈雪:
“你去查一下严守一吗?”
沈雪事后对小苏说,如果她那天不给学生上课,没看到学生抠手机电池,她就不会去无线局;正是因为看到抠电池,加上几天来严守一心神不定,神色慌张,让她下决心跟李燕去无线局查一趟。但又有些犹豫,对李燕说:
“这么背后查单子,让他知道了不好吧?”
李燕开始把矛头指向了严守一:
“他不也背后藏照片和存折吗?他跟你是一条心吗?这问题还不严重吗?能藏照片和存折,背不住还藏些别的!”
正是李燕的煽动,促使沈雪下了决心:
“好,我去。”
又犹豫:
“但我没他的身份证啊。”
李燕:
“他是名人,你只要说是他爱人,无线局就认。”
两人结伴去了无线局。营业厅内熙熙攘攘,许多人在办手机业务。李燕将费墨的身份证递进窗口,交了五块钱打印费,里面打印机“嚓嚓”一阵响,一个女营业员从窗口推出一长卷费墨的电话单子。沈雪按照李燕的吩咐,说自己是严守一的老婆,也想查一下手机单子,并假装生气地问:
“他这个月手机费怎么这么多呀,是不是你们给算错了?”
李燕晃着费墨的身份证指指沈雪:
“一块的。”
那个女营业员的脸上半截长的还可以,圆眼,但下边没有下巴。她看了李燕一眼,又看了沈雪一眼,木然接过沈雪递进的五块钱:
“计算收费是电脑,电脑跟谁都没仇!”
打印机“嚓嚓”一阵响,女营业员又将一长卷纸推了出来。两人拿着电话单子,出了营业厅,在营业厅旁边的小花园里埋头看起来。电话单子太长,两人只好把它们搭在肩膀上。风一吹抖动起来,像两条搭在脖子里的哈达。电话单子上的号码密密麻麻,沈雪有些看不懂,对李燕说:
“太乱,把不着脉。”
又问李燕:
“你看出别的问题了吗?”
李燕正集中精力一个一个排查:
“别的问题还没发现,号码还集中在那个美学破鞋身上。”
虽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李燕看着看着又急了:
“你看你看,全是给那个骚货打的,一天能通四次电话!他一个礼拜,都跟我说不了这么多话!”
急着急着说出了真相:
“操他妈,每次都跟我说身体不行,跟我不行,跟她,打电话都这么大劲,见了面,更是烈火干柴了!”
沈雪感到很震惊,愣着看李燕。李燕这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沈雪:
“你老看我的干嘛呀,赶紧查你自己的呀!”
沈雪马上收回眼睛,但也露出畏难情绪:
“他的电话不集中,不好查。”
李燕:
“你不是说怀疑他这几天吗?这也是集中的一个办法!”
沈雪看自己的电话单子,集中到这几天:
“这几天他老关机,没怎么打电话。就是开机打,电话也不多,基本上都是打给费老和我的。”
突然发现什么,问:
“就是大前天,有一个号码,一下通了一个多小时,这能叫有问题吗?”
李燕将脸凑过来,看沈雪的单子,断然道:
“只要超过五分钟,肯定有问题!”
沈雪又犹豫道:
“这个号码我不熟,别是记者采访他,有时也没完没了。“
李燕:
“马上给这号码打过去,看对方是谁。如果是女的,一听她的态度,马上就知道了。”
沈雪倒心里一动,掏出自己的手机,按电话单子上的号码拨号。等号码拨完,她又把手机合上了。李燕:
“怎么又不打了?”
沈雪:
“我觉得这样不好。万一没问题,对方会怎么想?算了,不查他了,爱谁谁。”
李燕瞪了他一眼:
“窝囊废!”
与李燕分手,沈雪回到了家。如果回到家之后,严守一的手机在鞋柜上不响,一天的事情也就过去了。严守一和她的生活又会重新恢复平静。但在沈雪换鞋的时候,严守一的手机又响了。沈雪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着“于文娟”的名字,沈雪心里又起了火。过去严守一告诉她,他跟于文娟没有直接联系过,打听孩子的事,也是通过于文娟她哥;他给于文娟打电话,于文娟从来不接;现在于文娟怎么主动把电话打过来了?可见全是假话。由这个电话,她又想起照片和存折的事,越想心里越撮火。等于文娟的来电响完,她拿起严守一的手机,调出严守一手机的通讯录,又掏出无线局的电话单子,排查电话单子上那个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这一查不要紧,那个电话单子上的号码,通讯录上显示的姓名是“伍月”,她心里又“咯噔”一下。看来于文娟和伍月,他都没有断呀。自己都蒙在鼓里呀。于文娟和伍月比起来,伍月对她的威胁更大。仅仅是大前天,他们还通了一个多小时电话。一个多小时,都说了些什么?于是把手机拿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细细想。想着想着,计上心来,她用严守一的手机,给伍月写了一封短信。这真叫神不知鬼不觉。因为用的是严守一的手机,伍月收到短信,也不会发觉发信者是沈雪,而以为是严守一。沈雪故意把信写得很含糊:
你正在想什么,我想知道。
这短信不管是谁收到,都不会出岔子。如果是情人,有思念的意思;如果是一般朋友,也只是一个调侃,不会故意把严守一和伍月往一块撮合,产生不了负作用。短信写好,沈雪想了想,毅然决然发了出去。
把短信发出去之后,沈雪又有些后悔。别是两人在电话里谈费墨新书的事,自己在杞人忧天;事后严守一知道了,肯定跟她急。她还害怕伍月收到短信之后,突然把电话打过来,这电话接还是不接,她也无法处置。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两分钟之后,严守一的手机“呗”地响了一声,伍月没有回电话,照样回了一封短信。等沈雪看了这封短信,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因为伍月回的短信,一个字没有,而是传过来一幅图片。那幅图片上,严守一和伍月并排躺在床上,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
事后伍月告诉严守一,她将图片传过来,一半是对严守一的威胁,想让他知道,如果他再阻挠她去《有一说一》,把图片这样发给别人也是很容易的;另一半也只是一个威胁,她不会把图片传给其他任何人,她还不至于真那么无耻,不为严守一,还为自己呢。但她没有想到,这幅图片,落到了沈雪手里。
沈雪事后对小苏说,她看着那幅图片,呆呆地坐了一个多小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到严守一转动门锁,她才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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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于文娟 沈雪 伍月(三十四)
刘震云
严守一身上有些发烧。像小时侯他爹得伤寒一样,一阵热一阵冷。记得跟于文娟在一起的时候,他因此住过医院。刚才在街上开车,差一点闯了红灯。模糊看到前挡玻璃前横过一队自行车车流,突然醒过来,一个急煞车,在路口当中站住,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差点糊到他车头上;骑自行车的老头吓了一跳,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可等红灯变成绿灯,两边的车流开始向前移动,他又没发觉,身后的汽车“呜呜”地按喇叭催他,才使他又醒了过来,将车开动。
严守一打开家门,走进门厅,首先看了一眼鞋柜,发现清早拍在鞋柜上的手机不见了,心往嗓子眼提了一下。他以为沈雪拿了一天他的手机,他不知道手机一天都在鞋柜上摆着,只是刚才,沈雪才拿起它;他做好了一天之中,伍月可能会打来电话的思想准备,他没想到沈雪会主动给伍月发短信,更没想到伍月会发过来一幅裸体照片;他只防着一天之中,手机中出鬼的只有伍月,他没想到于文娟一天之中也给他打过许多电话;更没想到他清早刚出门,山西老家的黑砖头就开始给他打电话。
严守一镇定一下自己的心神,开始弯下身子换鞋。换完鞋,走到客厅,发现沈雪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正一根一根划火柴。茶几上,已扔了一堆燃尽的火柴头。看严守一进来,也没有抬头。一堆火柴头旁边,放着严守一的手机。
严守一坐到沈雪身边,拿起离开自己一天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上,仍停留着伍月发过来的照片。照片上,严守一和伍月裸体躺在一起。严守一的脑袋,“嗡”地一声炸了,浑身每一个汗毛孔,都出了一股冷汗。事后严守一想到,正是出了这一身大汗,发烧似乎突然停止了。看着照片,严守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意识到事情的无可挽回。他该责备伍月的狠毒,这个女人说到做到,果然让地雷引爆了,但他当时连责备伍月的心思都没有,更不知道这是伍月钻了沈雪的圈套。他只是对着照片苦笑了一下。他放下手机,等待沈雪说话。但沈雪面无表情,就是不开口。这时从窗户看出去,晚霞慢慢收尽,暮色慢慢降下来,远处的楼群已经开了灯。严守一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上午在电视台主持节目一样。脑子抛锚之后,他甚至想到,城里的天黑和老家农村的天黑就是不一样。城里天黑是从天空往下降,街上慢慢开了灯;老家农村天黑,是从庄稼地里由下往上慢慢涌,像黑色的墨水一样,由下往上,一直对接到天幕上。屋里越来越黑,还是严守一集中精力先开了口:
“雪儿呀,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沈雪没有回答,仍划火柴。见沈雪不说话,严守一只好自问自答:
“我刚才算了一下,认识一年零三个月,在一起,十个月。”
沈雪将燃尽的火柴头,又扔到了茶几上。严守一又拿起手机上的照片看:
“你早上说得对,我跟费墨是一样的。这张照片,是前几天我跟伍月在宾馆里,她给拍下的。但我现在的情况比费墨还糟,伍月在用这些照片威胁我。”
沈雪不说话,又拿起一根火柴,“嚓”地一声划着。严守一:
“但她不是要跟我在一起,是想到《有一说一》当主持人。”
沈雪脸上的肌肉搐动一下,仍憋着不说话。正在这时,严守一的手机响了。手机的铃声,在谈话的空档里显得格外刺耳;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彩光,也显得格外耀眼。严守一看了一眼手机,是“于文娟”的名字。这是他和于文娟离婚之后,一年多来于文娟第一次打来电话。严守一马上意识到,孩子出了问题。他马上打开手机。但他还没有说话,于文娟在电话那头就发了火。过去和于文娟在一起的时候,再着急的事,于文娟都不急;包括和严守一离婚,都是慢条斯理;现在突然发了火,更让严守一着慌。于文娟上来就喝斥:
“一天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严守一语无伦次:
“开会,开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