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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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长剑出鞘,一片森然。秋水映月,一泓如洗——就连钟明这样对兵器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这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好剑。」段无文大声称赞,「不愧是昔日最有名的铸剑大师龙祭日所铸的三柄绝世宝剑之一,当真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好剑、好剑啊。」看他凝视着夕风的那股专注狂热的神情,钟明忽然觉得,如果把自己和这柄剑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他绝对会取剑而舍人。
「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把长剑从头至尾又从尾至头观赏了十数遍后,段无文才恋恋不舍地将之归入木鞘,递还给了一直恭敬地侍立在一边的青衣人。「骆堡主,今日所提之事段某尚需考虑。在下离开总坛已有数月,还有繁杂事务在身,不如待在下回去斟酌一番再作定夺可好?」
「好。」骆翼爽快地答应,特地约此人来飞鹰堡也无非是提个头而已,至于事情可行与否,还要看双方最终的决定。「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瞥了一眼静静地伫立在段无文身边的柔弱少年,骆翼草草地抱了抱拳,带着偷偷向钟明送出一片同情之色的徐总管一起踏出了揽月楼的大门。
一瞬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小美人,」段无文伸了个懒腰,冲着钟明色眯眯地道,「明天一早就随本教主一起回总坛吧。」说着,懒洋洋地搭着少年的肩一摇一摆地上楼进了卧室。
钟明现在的心情十分紧张。试想,如果你是一个既没有经验也没有那种特殊需求的生手,有一天突然不得不面对一个不但男女通吃而且又有性虐待癖的人,那么,不管你是男是女,都会感到紧张的。
「小美人,」段无文靠坐在床头,望着如临大敌般站在桌边的钟明嘻嘻笑道,「怎么不说话?别害羞,过来陪本公子聊聊。」
「钟明。」钟明暗暗咬牙——这家伙还真够轻浮的,一口一个「美人」,听得人只想一拳揍过去。
「什么?」段无文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钟明冷冷道。
「你不是叫泠月吗?」段无文眼珠一溜。
「钟明是我的本名。」
「哦,我明白了。」段无文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那以后我就叫你小明明好了,小明明,来,先让本教主亲一口。」
呸——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念得这么肉麻,钟明胸中怒火上扬,不过一想到只要能安然度过今晚,明天就可以离开飞鹰堡,他又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可是……心念电转之际,才发现段无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俯下头来……
「好痛!」
钟明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一拳竟然能够打中,见段无文捂着肚子痛苦不已的样子,这才有了实感,急忙往旁跳开几尺,同时戒慎戒惧地盯着某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他恼羞成怒冲过来杀人。
「小明明真无情啊。」段无文装了半天的可怜,见无人理会,只好自己直起腰来。「你这拳打得我痛死了,你说,要怎么赔我?」他一边说话,一边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
看样子这个人的性格跟骆翼截然不同——钟明屏住气息,拢在袖内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瓶子,一霎不霎地注视着段无文,就等对方贴近之后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窗外一股凉风袭过,夜空中隐约传来枝动叶摇之声。
段无文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一阵,忽然叹了口气:「唉,小明明,今晚只怕要让你失望了。」他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谁让本教主一向是个认生的人?在不熟悉的地方总是没办法挑起兴致。不过,」他冲钟明挤了挤眼,邪笑道,「你也不必太心急。反正骆堡主已经把你送给了我,不如这样,等到了日月教的地盘我再好好地补偿你如何?」
一派胡言。钟明压根不信,想骗我松懈戒备再趁虚而入吗——这种情节电视上看多了,那些被强暴的人多半是在失去警觉后才让人为所欲为的。这么老套的方法早就过时了,还想用它来引诱本少爷上当?没门!
「啧啧啧,小明明,你不相信啊?」看穿了钟明的心思,段无文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慢吞吞走到床边除去了外衣鞋袜,就此躺了下来。「如果你不想睡的话,那我先睡了。」说完,当真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居然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
良久。
桌上的烛光轻轻晃动,钟明尽量不发出声响地一步一步移到桌子旁边再挪至离窗最近离床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小心地坐了下来,远远地观望着床上人的动静。
锦被下的人睡得正酣,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唇边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额上的几绺黑发随意地散落在颊边颈间,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瞧着瞧着,钟明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段无文看上去还不算太讨厌。慢慢地,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头也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去,在快碰到桌面的时候猛然一惊,然后再次努力睁大了眼睛瞪向床头——就这样,在一面打盹一面监视的情况下,钟明逐渐陷入了半睡半醒、朦朦胧胧的状态。
烛泪燃尽,火光一闪而熄。夜半的风更强,叶落无声。
待风声稍歇之后,躺在床上的人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往四处溜了溜,在瞅见趴在桌上已然坠入梦乡的少年时,眸中漾起了狡黠而诡异的笑。
***
翌日。
「小明明,快醒醒!咱们该出发了。小明明、小明明……」
一大清早就被一阵聒噪的声音吵醒,这让昨天后半夜才入睡、远远没有睡够的钟明大为恼火,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已经一拳挥了出去。
「吵死了!」
「哎哟!」正中某人喋喋不休的嘴巴。「小明明,你下手可真不留情啊!」
直至此刻,钟明才完全清醒过来,睁眼看见一张快贴上自己脸颊的哀怨面孔,立时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大叫出声。
「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段无文捂着嘴不无委屈地说,「叫你起床啊。」
「起床?」钟明疑惑地往四周一瞧,登时吓了一跳,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来的?大事不妙……他飞快地瞅了瞅自己的衣衫,活动了一下四肢,幸好……一切正常,衣服没有少一件,身体也没什么异常。
「怎么样?检查好了吗?」段无文揶揄的语声在耳边响起,「小明明,本教主可是正人君子,没有说话不算话吧?」
「……总算还有点信用。」憋了半天,钟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小明明,这下你相信我是好人了吧?」段无文笑得很开心,「等你洗漱完毕,我们就一起去向骆堡主辞行吧。」
「好。」这话真是说到钟明心坎里了,他当即欣然应允。至于以后要怎么摆脱段无文,只要出了飞鹰堡,还怕没有机会吗?独自沉浸在愉悦气氛中的未来神医完全没留意到段无文正以一种充满了趣味的眼神凝视着他。
于是,在兴高采烈地告别了飞鹰堡的那位一直沉着脸的堡主以后,钟明一边用力啃着段无文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与身后轻浮的家伙共乘着一匹土黄色的瘦马,出发去据说是远在云南的日月教总坛。
***
冀北到云南的距离确实不算太近,再加上古代既没有公路铁路,又没有飞机汽车,所以钟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每天跟段无文「亲密」地挤在一匹马上。说也奇怪;马看上去虽然又瘦又干,跑起来却快得很,驮着两个人居然还跑得挺轻松。
「这马好像还不错。」钟明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半天,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是啊是啊,你别看它长得不怎么起眼,其实它是一匹千里良驹……」说起慧眼识骏马的往事,段无文登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当初在马市上遭到大家冷眼相待的小黄马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就在它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遇到一位英明神武、眼光独到的伯乐。当然,这位伯乐不是别人,正是此刻骑在马背上兴高采烈、唾沫横飞的段大教主。从此以后,小黄马苦尽甘来,一人一马,其乐融融……
「你有完没完?」才说了一句,就招来段某人的一大堆口水,让钟明很是后悔自己的多嘴。他一把拍开段无文搁在自己腰际上下游移的手,不客气地打断了某人洋洋自得的吹嘘。「不就是匹马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几天与段无文相处,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气,这种程度的顶撞应该不会惹恼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事实上直到目前为止钟明还没看过段无文不带笑的样子。
段无文果然没有生气,生气的另有其马。只听它长嘶一声,骤然前蹄腾空,人立而起,骑在马背上的钟明措手不及,惊呼一声,连马缰都来不及拉,人就往后倒去。幸亏后面有个坐得稳稳当当的大教主,一手捞着缰绳,一手捞着人,趁着某人惊魂未定之时心满意足地吃了满手的豆腐。
「怎么样?小黄是个很机灵的孩子吧?」段无文贴着钟明的耳朵调侃,「小明明你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倒真是匹很通人性的马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段无文,钟明用力自他怀中挣脱出来:「姓段的……」
「魔教妖孽,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快快纳命来吧!」
杂七杂八的大喝声从官道两侧传来,随之一大帮人平地涌现,其中居然还有两个拿着绊马索的——又来了。钟明有点头疼地望着面前的阵式,自打出了冀北的范围,从安阳到开封这一路行来,老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所谓的正道人士,口口声声以天下苍生为重,誓言要杀了段无文这个魔教最大的大魔头。受段某人之累,那些人如今已把自己当成了段大教主的禁脔,自然也成了他们必杀名单上的一个。不过段无文好像武功很行的样子,被人挑战了那么多次,非但毫发无伤,还能把自己照看得滴水不漏。钟明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一个人要应付这样的车轮战和群殴是需要相当体力的,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说得果然很有道理。
另一点让钟明比较欣赏的是段无文打架时的风度,就算别人气急败坏、杀声震天,他也依然悠闲从容、挥洒自如,而且他基本不杀人——不知道是因为他那个轻浮性格的影响,还是因为对敌时不用兵器的缘故,总之他的煞气比起飞鹰堡的那个变态要少很多倍,这一点让钟明最感满意。其实如果这个家伙能够改掉那种不良癖好、为人又再踏实一点的话,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钟明有点遗憾地想。就在他这一转念的时间里,段无文已经轻松俐落地解决了围在四周准备瓮中捉鳖的一大群乌合之众,从容地带着钟明突破了包围圈,扬长而去。临去之际,钟明回头瞥见小黄重重给了方才拿着绊马索的崆峒派弟子一人一蹄子,当下胆颤心惊地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去惹这匹坏脾气的马。
***
黄昏。
一座密林深处。
由于走大路老是遭人堵截,段无文打算改变方法走小路,以便甩掉那些犹如强力胶一样的跟踪者。既然行动要隐密,那么一个黑漆漆阴森森的树林自然是很好的藏身之所。不过这只是段某人的想法,钟明一点也不以为然。前几天过的是上客栈投宿的正常生活,在钟明的要求下段无文也没强迫他同住一间房,可今天居然要睡在野外,钟明怎么想都觉得危险。
偌大的丛林寂静无声,没有风吹的时候连一片叶子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小黄也不知溜到哪里去吃草了,对面的男人又笑得一脸的不怀好意——虽然这几天段无文除了时不时吃点小豆腐外并没太逾矩的举动,但钟明始终没有忘记这个男人的特殊嗜好。所以,在段无文说要到周围去打点野味充饥的时候,他主动提出由自己来收捡柴草。吃了一惊的段无文有点难以置信,不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把式样古朴的连鞘匕首递给钟明,才笑眯眯地走了开去。
「这个给你防身,有事就大声叫我。」
「好。」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钟明的眼睛迅速地往某处一溜,虽然对段无文有些抱歉,不过这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
段无文回来的时候钟明已经收集了不少枝叶,并且把它们整齐地叠成了一堆。
「小明明,你真能干。」段无文撂下手中的两只野兔走上前去,一手搂住钟明的肩,一手拿自己的衣袖轻柔地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渍。「啧啧,怎么累成这样?真是辛苦你了。」
恶~钟明的鸡皮疙瘩掉满一地,赶紧推开他的手,走避到一边观看这个把肉麻当有趣的家伙如何生火。
「咦?」正打算点燃木枝的段无文忽地轻噫一声,「小明明,你居然把这么漂亮的花也割下来做柴草,这也太浪费了吧?」
「什么花?」钟明心头「咯登」一下,凑过身去拎起连着花的枝条,气势汹汹地道,「这分明是树枝,花只是额外附带的,你看看清楚!」
「可是……小明明啊,这个不是枯枝,很难引燃。」
「现在是春天,能有多少枯枝啊?」钟明斜目而视,「不够的当然只好砍一些来代替了。」
「这……」段无文想了想,「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