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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生活之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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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多心,我不敢,我只是自嘲。”

“是,”婵新承认,“你不是那样的人。”

第二天他们搬到邓维楠的小别墅去住,振星总算有了归属感。

那日下雨,以振星本来的性格,可是要好好抱怨几句,可是周振星已经过试练,她此刻认为雪雨风都是自然现象,应该与之和平共处。

一进门,连婵新都赞叹:“多么舒服的小屋子。”

厨房里都已经放好吃的食物。

振星边吃冰淇淋边做意大利面。

今眼看到有契安蒂酒,连忙开了瓶豪放地喝。

十分开心,只是怕瘦子进来,变为胖子出去,不知大门够不够宽。

下午,王沛中来看一看,也啧啧称赞。

“捩星,将来我们结婚,公寓也装修成这样。”

振星冷漠地问:“公寓,什么公寓?”

“咦,海滩路那幢两房公寓呀。”

“你几时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王沛中模摸后脑,“不是你的嫁妆吗?”

周振星为自己羞耻,经济不能独立就妄想结婚,竟打算把开销转嫁到父母身上,真正卑鄙。

“那公寓是家母的养老金。”

王沛中听懂了,“那,我试问我爸是否慷慨解囊。”

振星摆摆手,根本不想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不要说是租金,连天天填满冰箱她都做不到。

“回到温埠,头一件事,便是找工作。”

“好工作不易找。”这是蝉新。

“谁说要高尚职业,接待员我都做。”

“早上八时正风雨不改穿戴整齐了要到办公室。”

“我明白。”

“那么,我支持你。”

王沛中跌坐在沙发里,这两个星期内已发生了澈天大变化,只瞒着他一个人。

不不,不止两个星期了,王沛中想清楚,自从这个周婵新进门以后,周振星就变了。

直至今日,她已变得他不认得她。

他与振星已相处了三年,可是婵新出现才个多月,这个与振星分开已多年的半姐对振星竟有那样大的影响晌力,始料未及。

王沛中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放弃周振星,二,容忍周振星。

说实话,他认为家里若是付得起,拿点嫁妆不算什么,王沛中家兄弟姐妹众多,人人结婚,都由父母资助,兼打本做生意,没有什么不对嘛,如果振星不愿意开口,由他主动好了,若振星坚持独立,那么,也别有风味,他不反对。

问题想通了,但遭振星抢白,深觉无味,便自动告辞。

他一走,振星也内疚。

一切都是她的馊主意,此刻又怪到王沛中身上。

振星自书架上摘下那只色士风,坐到门槛上,对着露台试着吹奏。

她在中学时选乐器时坚选色士风,曾受同学揶揄,到正式学习之际,又不肯痛下苦功。

此乃周振星本色。

父亲说:“振星女孩子弹小提琴比较有气质,如果你愿意我可买只好琴给你。”

母亲说:“我无意见,自由散漫不拘,只要她自己高兴。”

振星试着吹奏起来。

像一个人温柔呜咽的声音,色士风这样唱:奇异救恩,何等伟大,救赎罪人,我本盲目,如今得见,我本盲目,如今得见。

振星心中烦恼,一腔愁苦。尽发泄在乐器中。

婵新看着露台外潇潇雨,心如止水。

她一向在祷告中只希望有一颗平静的心,不再渴求什么,只望享受上主已赐给她的福气。

可是看到年轻的振星那样彷徨,倒也恻然,总要到若干年后,振星才会发觉,她如今的烦恼是多么微不足道。

振星终于放下乐器。

第二天地把姐姐送进医院。

一切程序已经熟悉,她不再那么紧张。

她握住婵新的手,婵新笑,“振星,你着实服侍了我这么些日子。”

“嘘。”

“振星,我要你知道,我小时候希望达成的愿望,此刻我已完全做到,我没有遗憾。”

“你在说什么!”

手术床已被推走。

这次没有人陪,振星买了一大迭杂志逐本闻赞,个多小时后,她的手提电话响起来,王沛中要到这个时候才醒来。

振星没好气,这是名符其实的少爷兵,打仗不能靠他。

他赶到,医生也自手术室出来。

振星忙前去听病情。

医全满面笑容:“修女的胄大可再用三十多年。”

振星松一口气。

只要她那尊胃尊肠不在她们的父亲面前崩溃,一切好商量。

王沛中完全像个外人,他只得以外人口气说:“你很爱她。”语气纳罕。

振星说:“她是我姐姐。”

“不止是这样。”

“她是我所最尊重的人之一。”

差不多了。

婵新苏醒,疲乏地笑:“这样缝缝补补,不知还能过几年。”

“五十年吧。”

“真的?谢谢你。”

“这次不完全复原,不准出差。”

婵新清澄的眼睛看向天花板,“这次我也伯了,非遵医嘱不可。”

王沛中这时候对振星说:“过两日我要到台北去一趟。”

“请便。”

“从台北我将直接飞回温埠。”

“那我们稍后再见。”

“振星,你几时回去?”

“要看姐姐几时康复,沛中,回到温埠,叫秘书把所有有关结婚事务取销,已付定金,由我家赔偿。”

王沛中完全处被动,哑口无言。

“沛中,日后见。”

这样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一则工作在那边等他,二则男子汉大丈夫不便苦苦哀求,他转身走了,自背影看,肩膀腰身都是僵硬的不甘心的。

婵新说:“他还是受到伤害了。”

振星叹口气“已经够好了,我原应把戒子也还他。”

“那不行,”婵新笑,“指环一去,邓维楠会有所误会,可能得寸进尺。”

“婵新,你真是玻璃心肝,水晶肚肠。”

“谢谢你。”婵新仍然微微笑。

“最后一个问题,就让你休息,张贵洪为何向我要女装大衣,他的女友是谁?”

婵新笑,“你看你,多管闲事。”

“我是凡人,爱说是非。”

“你猜是谁?”

“不知道。”

“还会是谁呢。”

振星忽然明白了,“王淑姑,小王阳的母亲!”

婵新点点头,“镇人都知道这件事。”

振星十分感动,“那张贵洪倒是真豁达,对小王阳也真好,淑姑总算拣回些运气。”

“且别乐观,张妈并不高兴。”

“小王阳是什么身份?”

“孩子的父亲是杭州人,并没有背起抚养女儿的责任,淑姑带着幼儿过活,颇受歧视。”

“嗯,单身母亲。”

“对,就是这个词儿。”

振星笑,“他们会有幸福的。”

婵新揶揄她:“这种第六感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好。”

“我?我当然没问题,求仁得仁,是谓幸福,婵新,各人所求的不一样是不是?”

婵新拿她没折,只是笑,可是笑了伤口会痛,抑或应该说,不那么痛。

没与振星重逢之前,婵新已经多年多月与笑绝缘:世上苦难那么多,有什么好笑?

可是自振星处她学得一个道理:反正是苦,不如笑了再说,虽然振星也有笑不出的时候,不过胜在恢复得快,一下子反弹,连诉苦都是嘻皮笑脸的。

有振星在身边,日子过得特别决,这鬼灵精,真是一个宝贝,生她娶她的人,不愁

寂寞。

看护进来请访客出去。

振星说:“我去理发,沛中嫌我丑不要紧,不过,他既然看见,世上其余男士想也不盲,我得打点打点自己。”

像香港那样的地方,换一副头脸也没有困难,钻进美容院,可以一整天不出来。

年纪轻,面皮要恢复旧观比较容易。

但是,眼角那几条鱼尾纹怕不是来度假的,它们已经移民定居,拿到护照大概也不

打算走了。

回到小别墅,振星收好穿腻了的卡其裤与皮夹克,换上新买的套装及半跟鞋。

电话响了。

是母亲的声音:“怎么一回事,婚礼延迟?”

振星硬着头皮,“王沛中这家伙没出息,与你泣诉了?”

纪月琼说:“我巴巴地请了两位社会贤达做证婚人,此刻怎么办?”

“妈,让我来处理,一定摆得平。”

“我同你爸乘八二八明日抵港,你同沛中来接飞机吧。”

“不不不!”振星大急,“不要来,不用劳民伤财,我已经超过廿一岁,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纪月琼厉声道:“你确实知道吗?”

电话已经挂断。

振星喃喃咒骂:王沛中你这蛇虫鼠蚁,我同你没完没了。

门铃一响,那虫豸已经找上门来。

因有伯母撑腰,得意洋洋。

振星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讨厌。

王沛中却笑咪咪,“振星,道套湖水线衫裙把你衬得色若春晓。”

那是很厉害的赞美了,王沛中平时不大说出口。

振星说:“爸妈明天来。”

“我知道,我的父母也是明天来,他们与我住同一问酒店。”

“什么!”

“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玉沛中心情奇佳。

“我不打算在最近的将来结婚。”

“大家面对面讲清楚最好不过。”

“我不习惯出席大场面。”

王沛中忽然说:“能在这个美丽的都会商洽婚事,也是缘份。”

“王沛中,为何惊动老人家?”

“振星,我这个儿子,同你这个女儿,都欠父母良多,故此不得不让他们参予我们

的私事,我们不比那种十多岁出来打天下的子女,他们靠的是自己血汗泪,当然不必对

家人买帐。”

奇怪,王沛中居然说得有理。

他们的父母付出那么多,当然有权干涉。

“我妈会宰了我。”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振星悻悻然。

“要宰,在你宣布要结婚时就可以宰了。”

振星沉默一会儿,“你说得对。”

“谢谢天,我也有对的一天。”

“那,蝉新二度手术就瞒不过家父了。”

“他可以承受,你放心,婵新也正在康复中。”

对,每个人,包括王沛中,都是好人,就剩周振星是个反角。

她缄默三分钟,忽然想起,一出戏,人人都是好人,那多闷,非得有个大花脸来插科打诨不可。

周振星又笑了。

到飞机场迎接父母的时候,还是紧张了。

她问:“为什么叫启德机场,啥人叫启德,有何德可启?”

王沛中看地一眼,不语。

“两班飞机分别由台北及温哥华同时抵达,那多好,一接接两对父母。”

王沛中仍然不发一语。

振星刻意打扮过,浑身亮丽。

“台湾叫中正机场,新加坡叫彰宜机场,”周振星自言自语,“上海叫虹桥机场,

都好听,是不是?”

“来了!”

王沛中一个箭步上前。

两对父母几乎肩并肩一起出来。

倒底有一定年纪,有点倦态。

振星内疚,他们为她,自零岁直烦到今年二十一岁,这笔儿女债也真够瞧的。

说不出话,只得紧紧握手。

他们一致同意“有话慢慢说,先回酒店休息”,不比年轻人,上飞机前一小时还在

办公室,下了飞机叫部计程车又直赴分公司。

纪月琼心细,问道:“这是谁家的司机与车子?”

“朋友。”朋友是邓维楠。

周舜昆则问:“婵新呢?”

振星答:“她很好,我同她天天见面。”

这时,王沛中的母亲讲了两句福建话。

振星马上看一看王沛中。

沛中说:“讲你比照片更漂亮。”

振星忙用国语答:“伯母才美呢,皮肤比我们都好。”

伯母笑了。

振星说的是实话,上一代妇女诚然驻颜有术,照说王沛中是幼子,王伯母说少已接

近六十,不知怎地,看上去犹似中年人。

据说那是因为她们不夸张,没有大动作,少说话,不乱笑,饮食又有节制,又无夜

生活之故。

什么都是要讲牺牲的吧。

照这种情形看来,周振星到了三十岁,已经可能比母亲及伯母老相。

到了酒店,两对父母分批回房休息。

纪月琼一把拉住女儿。

“葫芦里买什么药?”

振星拍手笑,“妈妈说话真有趣,都有典故吧,想古时华人的药一定装在古怪的容

器里,让病人模不着头脑。”

“少扯淡,从实招来。”

振星泄了气,老老实实对父母说:“我的计划有改变。”

纪月琼恼曰:“你有什么计划?不过去到哪里是哪里。”

周舜昆在旁劝道:“其实做人不外如此,俗云人第不如天算。”

振星忙上前陪笑脸,“妈妈一生英明神武,巾帼不让须眉,没想麦虎母犬女,真是

丢尽了脸,什么地方都不用去。”

纪月琼瞪女儿一眼,“你倒是道尽了我的心声。”

“妈妈,知母莫若女嘛。”

周舜昆咳嗽一声,“为何忽然改变主意?”

振星收敛了嘻皮笑脸,摊摊手,“生活中原来还有许多其它有意义的事有待实践。”

纪月琼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三年大学已经启发了你。”

周舜昆劝道:“你别老讥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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