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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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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弥漫。 
忧郁美人章冷月如一株孤零零的红柳,矗立在尘土飞扬的旷野。或在遥远的山峦,孤零零的旅馆,飘着羊肉大葱味的餐厅,她陪客人喝着一杯劣质烧酒。一辆辆满载煤炭、化肥、农用机械的大卡车蜗牛似地轰动油门前进。黄玉米、红小米、脆花生和骡子绵羊的混合气味,萦绕在她已不年轻的心灵。岁月的铁锯,在她心中拉扯……上初中的女儿学习不好,头发斑白的母亲哮喘病该没复发,破产青云山矿物局怎么样了……冷月梳着奇特发型的脑袋斜靠在门框上,一对细眼睛,死鱼一样盯着来往顾客……丈夫没有冷却的骨灰盒……她家静悄悄的窗台……她挽着醉醺醺的卡车司机……赶着骡子上路的西北汉子……荒漠中修筑铁路桥梁的外地壮汉……订了合同签了协议的科技园区,引进项目的老板经理们酬谢的宴会…… 
这还是那位伟大的女性和坚强的母亲么?你是怎样把肉体、心灵和灵魂,在失业下岗、陪酒女郎、陪睡女郎的现实际遇中,分裂成若干生命碎片的呢? 
后来,梓茕再次见到这个不知怎样描绘她职业的忧郁美人冷月,她依然那么忧郁,那么冷艳,那么美。穿一身黑色套裙,被变幻的岁月和坎坷的人生打磨得沉默寡言。默默无语中,深藏着一个女人应对世事的坚韧。她独自在北方城廓撑起一家小小的饮食店。炒菜大葱、羊肉海虾、火锅驴肉,胡乱的杂味,弥漫着她岁月的又一路风尘。 
普普通通的夏夜。闪闪烁烁的灯火。她在灯光闪烁的小店门前,盼望张望静望川流不息的人群。攫取的目光,迎接他们走来又远去。她的背后,是一排清冷的不锈钢餐桌,餐桌上旋绕着几只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 
“怎不请个好 
厨师?”梓茕问。 
她提来两瓶啤酒,放在桌上。 
“你这土豆丝、白菜和糯米莲藕汤,吃了给人一种吞糠咽菜的感觉。” 
她把啤酒倒进廉价的纸杯,举起来,说: 
“向你道歉,不过现在还早,客人到这里来,也不是为了吃饭。”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来呢?” 
“不一定,一般都是夜深人静……” 
说完,厅堂旁边,藏青色的布帘挑开了,走出一位摇摇晃晃的姑娘,焦黄的头发高高束起。穿条紧身廉价的黑色弹力裤,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胖脸,裹得很紧的腰身,画眉样的眼睛灵活地滑动着。她从桌上端了一杯啤酒,一口喝下去,望了女主人一眼,又摇晃着肉乎乎的腰肢,懒洋洋地登上通往厨房的石阶。 
“你手下?这种姑娘多不多?” 
“一大把。” 
“他们从哪里来的?” 
“谁也不知道。从口音听得出来,河南、安徽、贵州、还有四川……” 
他们又喝了一杯酒:“你是头……领班?” 
“不,我只给老板张罗。老板是本地人,他哥是开发这个城市办公室的主任。” 
“呵呵,西部,就这么在你手下这些姑娘们的身上,开发起来的么?” 
林林总总的高楼,闪闪烁烁的霓虹灯,鸟语花香的科技园,改变了大西北的黄土风沙,也改变了这些为大开发贡献青春、热情乃至生命的姑娘们的命运。 
沉默…… 
“回过老家吗?” 
“没有。” 
“想你母亲和女儿吗?” 
“不想。” 
“那你,怎么和她们联系呢?” 
“钱,买米、买煤和给女儿上学的钱。” 
“你女儿的学习,还是那么差吗?” 
“好不到哪里去。” 
“还在学校……读书吗?” 
“可能……还……在……” 
说完,冷月抬起亮额上那根浅浅的皱纹,一脸风沙烤灼出的岁月风霜。 
“你的书,写出来了吗?”她问。 
“亏你还记得?”梓茕说,“正在修改。” 
“发表后寄本给我看看。” 
“一定会的。” 
…… 
望着窗外尘土飞扬的西北夜景,梓茕想,我写的是什么书啊!几年十年后,会不会有人写出一部轰动全国的西部开发力作?那是来自遥远他乡的姑娘们,怅然而缠绵的“望乡”。 
…… 
梓茕曾在章悦面前提起过冷月。 
章副市长静静地听完他的话,抬起头来,挑起依然好看的眉头,奇怪地问:“怎么?你认识她?” 
“是的。你应该帮帮她。”他想勇敢地承认,并把自己想说的话说清楚。 
“怎么没帮她?——她个人作风不好,连个小女儿都管不住,叫我怎么帮?” 
梓茕无言。 
什么叫作风不好呢?由她嘴里说出来,青坡,知青屋,我们就都忘掉了么? 
女老板 
日子在波浪中前进。波浪牵着波浪,漩涡卷着漩涡。梓茕想兑现自己的诺言,为小岑找份工作。正当他在朋友同事中间打电话联系的时候,又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差点把他击倒。一位商品连锁店女老板,正在招聘人才。女老板是辞了职的党校马列主义教师,大学本科政治教育专业毕业,长得五大三粗。她先辞职开一个小店,什么都卖。她也曾经历了许多磨难痛苦。她曾背着不满周岁的小女儿,推着麻花糖果沿街叫卖,声音响亮得出奇。她曾深夜到很远的乡镇收购地方名优特产,转手倒卖给比她更小的摊主。有次进货,下雨,小货车滑进深山沟里,险些丧命。经过十多年商海拼搏挣扎,她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城乡结合部新 
开发商业区,开起了一个商品的连锁店,正需大量人手,虽然工资不多,但毕竟每天有事可做,有钱可领。“随时都可以叫她来,”她爽快地对梓茕说,“先实习。只要有才华,以后财会、出纳、部门经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梓茕说:“谢谢你。只是她这人,在这个城市,尤其经商,人不熟,没有什么关系。”女老板画了眉的眼睛快活地闪烁着说,“没熟人,没关系,怕什么?要办事,就要接触人。接触人多了,就熟了,久了,就会有关系。熟人关系全找齐了,才做生意,怎么可能?有人人开路,没人钱开路。我这些年,不就这么闯过来的么?”她大大方方地握了梓茕的手,怪怪地笑望着他,“她是你什么人?小秘吗?漂亮吗?”梓茕红了脸,“别开玩笑,熟人,也是朋友。哦,不不,干干净净的那种朋友。”“心虚了吧?”她爽朗笑了,“开个玩笑。别在意,现在还有那种干净的女孩做朋友?……真好!叫她来,几年后,我替你把她培养成一个女老板!” 
“饶了我吧,谢了。” 
他们握手告别。 
梓茕的心,一块石头落地。他想,生活,只要你付出了,认认真真付出了,它终究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但,梓茕的求知欲并没有满足。他想,当初在讲台上宣讲马列主义的教师,和眼前这位五大三粗的女老板之间有什么联系呢?在党校,她结婚生小孩,要不到一间煮饭烧水的房子。挺着肚子找到总务处长又哭又闹,差点就要在处长办公室的水泥地板上翻滚。丈夫一气之下,闯海南打工,一去不回。后来,丈夫挣了钱回来,给了她两万块 
离婚。女儿交母亲抚养。她辞职下海,一晃十多年,买了市郊的商品房,四百平米。买了私车,神龙富康,女儿在澳大利亚上高中。据说,资产数百万。弹钢琴,收藏古董书籍。划了双眼皮,整容练健美 
减肥,累了上温泉洗澡,进洗脚城泡脚,至于隐私,当然,隔三差五也还是可以寻求一两次性服务,不是宾馆饭店,就在她的家,跃层楼上,豪华卧室。她家,市郊那一带幽静的商品房住宅楼,据说,是有名的“富婆”居住地带。傍晚,深夜,或者黎明,豪华轿车载着类似于面首的“野鸭”漫天飞……更令人惊奇的隐私是,她已经三次做了某某紧缩术。有一次,是在送她女儿到澳大利亚上学,在外国人办的医院里做的。要花时间来做这一切,她的商场连锁店,副总、部门经理、办公室主任、领班,全是女人,可能当初学的哲学还管用,她把手下各部门指挥得井井有条,才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照顾自己。真是太难为她了,那些辛苦地为自己创造着幸福的女人,在自己身上花的本钱真大。 
请梓茕喝茶,在腥味浓浓的包间里,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我想找一个真爱我的男人……” 
他们望着茶几上的康乃馨,沉默了很久。之后,大家相视一笑,爽朗声中,都亮出了各自心底里深埋的苦味,有顷,才接上话头。 
“过去,”她说,“我给他们卖命地干,要什么没什么,如今,我为自己干,干什么成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真那么好?”梓茕说,“你想干并且干成了的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党的政策好?你怎么得了好处还骂娘?” 
她似乎十分气愤,“你的话怎么和宣传纸上写的一字不差?共产党的主张再好,具体到某人某事……好多地方就走了样!你想,和我打交道的,工商、税务、卫生、稽查、还有公安,他们哪一个不应执行党的政策?包括城管,扫街道的,管厕所收费的,有些人简直像土匪!你不请他吃饭,送红包,请他们唱歌洗桑拿,睡小姐,你在他们地盘上的生意做得了么?” 
“现在的生意,都这么……用女人来做?”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处’?处女的处!想来,对女人,你不会是新手了吧?你去问问街上,就连摆水果摊的,他们每年得花了多少钱,请工商税务城管洗脚桑拿睡小姐?” 
梓茕张着嘴,面部肌肉在痉挛…… 
“要睡,就让他们一个个都睡去吧。我想,我该走了。” 
梓茕淡淡地说。并在心底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不再结交任何一个经商,尤其是这样的经这种商的朋友。 
梓茕忘了告诉她,这一切,和我们的党本身无关。他们是不是党的一分子,还很难说。掌握不住自己身子的人,或以身子来求生活的人,从古至今有之。再说,脱开身子睡觉的时候,哪些人——人都不知跑到那儿去了……亏她还学过党史,学过哲学,看问题就不能目光远一点?那些人性深处的丑恶,千百年来就是困扰着人类自身搏斗的主题,怎么好把这种根深蒂固的人性顽疾与劣根,简单地归结给某一政党?它们有什么资格代表某某党?不过,如果我们的党还代表社会历史发展前进方向的话,她绝不可能不帮助她的人民进行匡扶正义战胜邪恶的灵魂搏斗。因为只有伟大高尚的灵魂,才是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历史驱动器和心灵 
发动机。回望上一个世纪, 
国民党的败,共产党的胜,都不仅仅因为他们的党内有那么几个好人或者坏人,好人坏人的评判,承担不起如此厚重的历史底蕴,而是,支撑这些“好人”“坏人”背后的此时彼时又与时俱进的精神文化内涵。文化上的胜利,如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可继往又开来。文化上的失败,亦即精神的溃烂,心灵的腐朽,则如蝼蚁溃堤,一泻千里,扶不起来也止不住。……这些,该谁来考察该谁来说?怎么考察怎么说?说给谁听?显然,梓茕想,我和女老板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是俗人,俗人不可能思考那么高深的形而上学和历史辩证。 
不过,还把不把小岑姑娘介绍到她的商场去打工?这个现实而庸俗的问题,得好好考虑。 
那年站台 
“我的妈妈咦,嘻嘻,还没有起床?” 
那位大约才十六七岁,也许已在北方那座堆满霜雪的城市饭馆面馆歌舞厅发廊打工的女孩,躺在火车上铺娇滴滴地打着手机。 
“我想吃肉,吃大块的,炖得很烂很烂的肉,妈妈呀,把肉炖好,放进 
冰箱,我想吃肉,很烂很烂的肉。” 
这就是那对一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少女。一袭白色连衣裙,一头柔顺飘逸的马尾辫,一对轻盈灵动的小天鹅,说话声音又急又快,非常好听,谈着她们读书的学校和考试作弊,抽烟打架喝酒挨处分,班主任的怒骂和各自结交的多个男友。 
她们不会超过十七岁,但她们的脸,她们的胸,她们翻身睡着的臀和腿,告诉我,看来比她们实际年龄大得多。 
“你现在究竟还和哪个同学好?” 
椭圆脸姑娘,偷偷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那本《山中笔记》放进花花绿绿的旅行包。 
“这些不要说,不要说。” 
虽然卧蚕眼姑娘的无名指上戴着廉价的戒指,但她肯定没有结婚,现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谁能说清结婚的准确含义?姑娘叽叽喳喳一路说笑。黄昏。黎明。一个还没有完全到来的黎明,火车缓缓驶进这个城市的某个站台,那停泊着浓浓感情的站台。团聚与离别,欢乐与哀伤。打工归来的姑娘,行李实在太重太重。她们喜笑颜开地叫了卧铺对面的男人,一个精干的胖胖的小伙子给她们扛行李。姑娘小伙交流得十分融洽十分快乐。圆脸姑娘说,“明天,我得到我原来的学校去一趟,据说,给我补的初中文凭快拿到手了。” 
“傻冒,”卧蚕眼姑娘立即抢白她,“初中文凭拿来干嘛?有了钱,硕士博士,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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