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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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虎尾,前爪后爪。虎身耸立成一段雄奇的山脉,山脉顶端,一块巨大的石盘,旋绕成一只雄阔浑莽、端庄肃穆的千年神龟。龟头龟尾,林木森森,俯身大地。龟身龟甲,峭壁崦崦,托与苍天!那条碧绿的大江,正静卧在神龟脚下。合而为一,注入眼前这片山水永不枯竭的生命源泉。这哪是天?哪是地?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坟墓?它简直就是那个家族庞大而深远、壮阔而绵长的生命力的化身!
梓茕抬头仰望,高朗的天空,淡淡的云彩,在绵延起伏的山脉、蜿蜒曲折的大江上,轻轻蠕动,合合分分。如游丝漫卷,如苍狗急走,如奔马闲游。他知道,那是无言的自然宇宙力量,凝聚拢来,向世界展现着这片土地上的汉子与女人,千百年来,旷世绝代的生命情怀!
小辫子、军阀、土匪、英烈、表哥、女市长……和这一切,有多大关系呢?人啊!梓茕在心里默默祷念。在美的自然面前,我们应该小心谨慎,学会行走。即使跪在它面前行走也无所谓!它是永恒。
至于陵墓,不一定是我们生命的终点。
至于爱情,回望墓碑上斑斑点点的名字,梓茕泪涌如泉。
哲学教授
听到这个消息,梓茕简直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次……在那座国际化大都市最著名的大学召开的国际文化新世纪研讨会的组织者、报告者,中外文化交流使者的联系人,居然是她!夏葳蕤!坐在富丽堂皇而又充满学术情调的国际文化交流大厦七楼,能容纳上千人的多功能多媒体演示厅,来自中外港澳台好几百名专家学者聚集一堂,静静地聆听着她——一个女人,一个看样子三十开外的女人,不见了长长的头发,她那显得消瘦了的面庞,戴着眼镜,齐耳的国外流行学者式的,据说,是一个叫什么西的专门设计的发型,陪衬着葳蕤端庄的脸。她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质地考究的西装,坐在电脑旁,有条不紊的讲述着她的,据说,已风靡东南亚一带的学术专著:
《论二十一世纪历史与文化》
这是一部在新加坡出版的装潢得十分精美的学术专著。葳蕤以其宏阔的理论视野,在中西方文化产生、发展、演变、碰撞、融合的广阔学术背景之上,清晰、准确、形象、生动地阐述了中西方文化的精髓,它们在现当代流行、发展及未来走向。在老师和同学眼里,在梓茕熟知的中国一流文学界、历史学界和文化学界,带来了一阵清新的风,也引起了一片喧哗。
“真不知道这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梓茕低头纳闷。他想起了一句已故领袖的话:“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可宝贵的,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什么样的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话音刚落,引起了他们多年之后,第一次见面,热情开朗而又快乐的笑声。
国际文化交流大厦,也是二楼,咖啡厅。明亮的窗户望出去,是一大片开阔的城市花园,碧绿的草地,盛开的鲜花,盘龙一样蜿蜒着的高高的立交桥,更前方是遥远的林林总总的高楼。远处,青翠的山峰,没有了风沙、雨雪、秋风、黄叶,和那一条条他们曾经骑着破自行车摇晃过的胡同、小道和充满焦灼烦躁的暗夜。
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
梓茕想,一切又似乎就在眼前。他们对坐着,没有拘束,没有隔阂,还是像过去,那么自然,只是谈话的主角,不再是他。葳蕤的装束打扮,神态表情,不再是火车上那位感冒了的姑娘,也不再是
图书馆、寝室、课堂上,不怎么发言的那位好学生,惟一使人觉得有些变化的是,她的眼睛里,多了沉着,她的话语,多了停顿,她的额角,多了一条清晰的纹路,也不再紧锁眉头。梓茕知道,那是中外文化,外国生活的魔力,赋予她的成熟理性的美。经过整容,她那脖子里的又粗又重的胎记,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印迹。说话的时候,略歪的嘴,吐出的话语,多了一分犀利。
“你的那本谈哲学的书也不错。”
“真的吗?只是也不错?”
“含量很高,我的那些思路还是跟你学的呢!”
“不敢当,不敢当。”
梓茕对这些似乎没有了兴趣,他想了解她这些年是怎样过的。接着,他们断断续续地交谈起来。梓茕知道了她这些年的大体情况,出国之后,她只是陪读,没有绿卡,没有金钱,她先和她的同学结婚,后来和她的老师的儿子结婚,拿到了绿卡,也拿到了金钱。从她老师那里也拿到了博士学位,后来,书稿完成以后,再
离婚,又到了新加坡那所著名国立大学当哲学教授。
“单身匹马,出去逛了一圈,又单身匹马杀回来。”葳蕤说,“我就是想验证一下你的话,究竟是不是像尼采所说的,女人不能搞哲学。”
“能搞,能搞,怎么不能搞?”梓茕说,“哲学就那么放在那儿,谁去搞不一样?只要你搞的,是真正的哲学。不过我不想谈哲学,……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离开你的丈夫们,分手时,不感到心灵沉重吗?”
“是他和一个他的同学,也是来自大陆的姑娘结了婚。”
“那么,第二个老外呢?”
“他帮我办了绿卡,还在他公司分了一半产权。”
“你真是物质精神,两个文明双丰收啊!”
葳蕤突然有点不安地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来,望着梓茕,说,“难道我付出的代价还少吗?”
“那是什么代价啊!”
“生命的代价,岁月的代价,我现在还没有一个儿子。”
“不要儿子,不要儿子,”梓茕知道她第二次
离婚没有要儿子。他说,“尼采不是说过,儿子生下来,哲学家就死了么?愿你,我们的哲学家永远活着。”
他们的对话,就这么不明不白结束。梓茕想,尼采也是有局限的。
爱情的手段是战争,生活本身也是战争。战争,历来就在磨砺人类的生存智慧,它使人类智慧变得锐利实用而丰满。
葳蕤,你果然是这样一丛蓬勃的生命之草,滋生在如此秀丽的哲学土地上!哲学是什么?
真正的爱情,在哪里流泪?
你,夏葳蕤,似乎也在寻找?
“而我,”梓茕痛苦地想,“不依然是一株孤独的生命之树么?”
泡桐树
外办主任宋衍文因为给他的上司送女人而升官。由学校外办主任,升任为市外办副主任。据说,这是个阴谋。接受他女人的某副市长已经调离了这座城市,到更远的一座小卫星城市当市长。通往政权的路,一代一代以同样的手段周遭扮演。轮回,岁月的轮回,历史的轮回,生命的轮回。只是那些女人,在他们手上所经历的一切,带着不同时代的生命色彩。梓茕曾多次想亲自到他们的生命空间、现实世界去游览一翻,五星级宾馆,林立的高楼,风和日丽的
别墅,林荫道喷水池,花园小区如画的风景。外办宋主任暗中带着武装检查队把美国姑娘凯瑟林·杰莉在夜色中拉进警车运往了哪一栋别墅?别墅装饰得怎样奢侈豪华?小楼雕塑壁画浴缸还有来自欧洲美洲还是非洲的艺术品?我们只有通过这段路线,看某某副市长,是怎样变成一条赤裸裸的生命之鱼,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一辆豪华的大轿车在平静的街道上轻轻驶过,开车的人,是某某长本人。轿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位淡妆素裹的时髦女郎,他们打开车门进入那栋别墅二楼,金光灿烂、富贵荣华、沙发地毯,镀金的大床,绫罗绸缎像一座座小山,在这里发生的故事,和我们在所有无聊小报正规电视剧上看到的完全一样。那是一个天庭饱满身强力壮雍容华贵的赤裸男人,和一位时而像弱柳轻风,时而像沉鱼落雁的女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不过,那天晚上,男人并不急于和她上床,抽烟喝酒,
幽默的谈吐,娇滴滴的唱歌。当然,他们还谈到了住房、贷款做生意等等。这些节目,都不是这对特定男女个人的创造。从古至今,这类男女之间,都不是仅仅是赤裸裸的生命交易。不过,惟一不同的是,男人眼中的这个女人,不是他惟一的女人,而他部下送给他的女人,她眼里的他,却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并不是光雄表哥告诉梓茕,他们那个江边小城发展过程中许多次交易,都是在宾馆里签完合同之后,酒足饭饱,唱歌跳舞,乘着酒兴,美女如云,如座春风,在明晃晃的壁灯下踏着猩红的一尘不染的地毯进入早给他们预备好的房间,关好门,柔和的灯光照在暖融融的床上,揭开橙黄色的被单,静静地侧卧着一条赤裸的美人鱼,粉色的脸,桃花一样温柔而绚烂,青丝般的长发,瀑布一样斜在她松软的胸前。
他们谁都明白签字和协议现在才真正开始,而热气蒸腾的浴缸里,清水中,还静静晃动着另一条美人鱼……
做这样的官,简直是一种生命的游戏!梓茕想。
一条令人不安而又振奋的消息,当地晚报加了一个通栏标题:《病妻手刃丈夫生殖器》,在这个城市不胫而走。丈夫正是外办副主任宋衍文。衍文不愿离婚的妻子聂小静,在一次他带小女孩回家过夜之后,赶跑了女孩。第二天晚上,深更半夜,小静把丈夫灌醉了酒,趁丈夫熟睡后,用锋利的苹果刀,把大床上裸体而卧的丈夫的哪个玩意儿,险些割了个精光。衍文血流不止地送进医院,勉强保住了那玩意儿,但那玩意儿已经成了一个摆设,且落下了终身的男人病。梓茕在医院看到过他的妻子聂小静,挽着宋衍文的手臂在男性科就诊。过去风度翩翩的外办主任瘦得不成了人形,弓着腰身站在医院划价取药的窗口像虾米。他的妻子小静,乳腺癌细胞全部得到控制,居然长得红光满面。现在,他们从法院收回离婚申请。经历这场风雨,外办主任,从市外办,打回学校外办,因身体欠佳,不能正常上班,又被学校安排来守教材仓库。梓茕曾到朋友老酷的学校辉煌气派的校园一角,去看到过这对多灾多难的夫妻俩,低矮的平房,教材仓库,泡桐树阴下,弄菜做饭,二人进进出出,配合默契,居然像一对恩爱夫妻!四十出头,看起来像一对老人!这一切,他的上级首长,他送过多少次批文和女人的上级首长,已经调离了这座成城市的某副市长,现任某小卫星城市的市长,听了他的故事,沉默不语了好些天。于是,市长下决心,努力工作,心疼他自己的女人,工作做得十分出色,也不再花心玩女人。花大力气,搞江边小城数百里荒山生态绿化,退耕还林,三年,五年,绿化了全市大部荒山。江水幽蓝,群峰叠翠,成了闻名全国的绿化标兵。梓茕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发言介绍绿化经验,不经意地,他看见他后面脖子上,有一块突凸的肉包!是他,是他,正是小岑告诉过梓茕的那个他,某副市长!还记得下级送给你的那一个个小姑娘么?还有,黑肚皮英国鸟米莉,蓝眼睛美国鸟杰莉……你怎么忍心把外办主任,被生乳腺癌的妻子手刃了生殖器的外办主任,孤独地留在你知道名字的那所大学阴暗的校园一角看守教材仓库呢?
真想找他谈谈,你绿化出的心灵山水,在哪一角落?
但是,梓茕该到何处去找可以对话的某副市长?
……好在,外办主任宋衍文的儿子,考上了他自己勉强供职的外贸经济大学,学习经贸管理。这个嘴唇已开始泛淡青的嗡声嗡气的高挑个子小男孩,学习不错。腰挂BP机,一边学习,同时在外面大酒店打工。每晚,穿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白衬衣,红领结,在酒店当调制鸡尾酒的调酒师,收入不菲,且已开始带一个同样在酒店打工的嫩脸亮眼秀发弯眉红嘴的外地小屁股女孩,扭动着腰肢回家睡觉。这只是睡觉,不分白天黑夜,仅仅为了睡觉,决不会走向婚姻与爱情。而这时,哪怕是白天,泡桐树下这对饱经沧桑的夫妻,则你看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措……
缩着身子的干瘦小老头,过去的外办主任宋衍文,操起砖头欲冲进屋砸那对小而且野的鸳鸯。妻子聂小静,因化疗长出浑身肿肉的当年校花,堵在门口,两眼苍茫。
“能睡,就让他们好好睡吧!到不能睡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小静说。
小老头弓着身子,手捂下身……砖头,“哐”地掉在地上。
他们,宋衍文和聂小静,现在,可能永远,都不能再过夫妻生活。
这算什么损失啊?
情欲,人类的情欲,像仓库门前的泡桐树,冬天枯落得一叶不剩。春天来了,又绿满枝头,郁郁葱葱……
谁在调制生命的鸡尾酒?
风尘
列车在大西北黄土高原上疾驶。黄土地上升起迷幻莫测的光。
风沙弥漫。
忧郁美人章冷月如一株孤零零的红柳,矗立在尘土飞扬的旷野。或在遥远的山峦,孤零零的旅馆,飘着羊肉大葱味的餐厅,她陪客人喝着一杯劣质烧酒。一辆辆满载煤炭、化肥、农用机械的大卡车蜗牛似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