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炮火-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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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尸体,带到俄国安葬。
第二集团军已无声无息。吉林斯基司令部同它的无线电联系已断。两天来萨姆索诺夫那里已一无音讯。吉林斯基令莱宁坎普的骑兵突破阿伦施泰因的德军战线,查明第二集团军的究竟,但已为时过晚。这个任务是永远完不成了,德国第八集团军在消灭了原来准备粉碎德军的钳形攻势的一翼之后,正在转而收拾另一翼了。
德国人看到自己战绩之大也几乎惊叹不已。敌尸、敌俘以及缴获的大炮,为数惊人:俘虏计九万二千名——不过按某些说法,这数字偏高。在这一仗结束后的一个星期,用了六十列火车才把他们送到后方。第二集团军约有六百门大炮,德国人缴获的数量,据不同的估计,在三百到五百门之间。至于卤获的马匹,则是成群成群地被赶到匆忙搭起来的畜栏。死亡和失踪人数,说法不一,但估计超过三万名之谱。第十五兵团和第十三兵团,或被俘或阵亡,已被歼灭而不复存在;这两个兵团中能够逃生的一共不过五十名军官和二千一百名士兵。两翼的那两个兵团,即最先退却的第六兵团和第一兵团,它们的幸存者,各自也都不过一个师而已;至于第二十三兵团,则仅剩下一个旅左右。
高唱凯歌的人,也损失惨重。在困倦不堪、提心吊胆地打了六天之后,他们也已神经紧张、心惊肉跳。8月31日,再次拿下四经易手的奈登堡那天,一辆汽车疾驶开过广场时,一个神经紧张的宪兵吆喝它“停下来!”里面坐着冯·莫根将军的这辆汽车,没有理睬他的命令,他便大叫“俄国佬,停下来!”并随即开了枪。一排子弹打中了汽车,司机身亡,坐在将军旁边的一个军官受伤。也就在当夜,这位在手下人枪口下死里逃生的将军,又给他的侍从叫醒。这个侍从一面嚷着“俄国佬回来啦!”一面抓起将军的衣服就跑。而使冯·莫根“极端苦恼”的则是上街时不得不在内衣外面用皮带系上一支左轮手枪。
除了少数几个军官曾身经沙场外,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在炮火下作战,加以这场大战的猛烈及其带来的恐惧、疲惫、痛苦所造成的幻觉,一种荒诞的传说产生了,说有成千上万的俄国人淹没在沼泽里,或是陷在泥塘和流沙里一直陷到脖子那么深,德国兵不得不用机枪把他们打死。一个军官对国内那些听得心惊肉跳的朋友说:“他们的惨叫声,直到我死的一天都还会在我耳边响着。”“那个广泛流传的关于俄国人被赶进沼泽和死在那里的传说是个神话,”鲁登道夫写道,“那里附近根本没有沼泽地。”
敌人的败绩已经一清二楚,德国的司令们便开始认为他们已赢得如霍夫曼在日记中所写的“历史上的一大胜仗”。于是决定——按霍夫曼的说法是根据他的建议,而按鲁登道夫的说法,则是应“我的建议”——将这一战役命名为坦南贝格战役,以雪历史上条顿骑士团在那里败于波兰人和立陶宛人手下之耻。尽管这第二个胜利甚至比列日的胜利为大,但是鲁登道夫还不能兴高采烈,“因为莱宁坎普所部动向不明,使我的神经过度紧张”。不过这时候,加上毛奇正从西线调来的两个生力兵团,他完全可以以更大的信心掉过头来攻打莱宁坎普。
他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别人:得归功于霍夫曼,虽然他的正确判断系出自错误的理由,但毕竟是他坚持莱宁坎普不会追赶,是他设想的计划和草拟的命令将第八集团军调往迎击萨姆索诺夫的;得归功于弗朗索瓦,是他蔑视了鲁登道夫的命令,从而保证了对萨姆索诺夫左翼的包围;得归功于兴登堡,是他在关键时刻使鲁登道夫沉着镇定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得归功于德国计划工作中从没有想到的一个因素——俄国的无线电讯。鲁登道夫后来也就依靠截获的电讯了。他手下的人员白天按时收集电讯,进行破译或翻译,每夜11时呈送给他,倘偶尔迟送,他就会不安,会亲自到通信兵的房间来查明原因。霍夫曼承认,真正使坦南贝格战役胜利的是截获的电讯。“我们有一个盟军,”他说,“那就是敌人。我们知道敌人的全部计划。”
在公众心目中,东普鲁士的救星是名义上的司令兴登堡。这场胜仗,使这位从退休中被拖出来的年迈的、穿着旧蓝色军服的将军成了一位巨人。在东普鲁士赢得的这一胜利,在渲染过头的歌颂和传播之下,使有关兴登堡的神话在德国扎下了根,甚至连霍夫曼的恶意中伤也不能把它戳穿分毫。霍夫曼后来身为东线参谋长时,他会带领参观访问的人走遍坦南贝格战场,并且会这样地告诉他们,“这是战役开始前元帅睡觉的地方;这是战役结束后他睡觉的地方;这是战役中他睡觉的地方。”
在俄国,惨败的消息并没有立即震动人心,它给同一时期在加利西亚战线击败奥军的巨大胜利冲淡了。加利西亚战线的胜利,从数字上看,甚至超过德国人在坦南贝格赢得的战果,使敌人遭到同样重大的损失。8月26日到9月10日以伦贝格'注:伦贝格(Lemberg),现名利沃夫(Lvov),属苏联。——译者'一战为高峰的一系列战斗中,俄国人打死打伤敌人二十五万,俘虏十万,迫使敌人在十八天中连续后退一百五十英里,完全肢解了奥匈联军,特别是把它训练有素的军官打得残缺不全,使奥匈联军从此一蹶不振。那一战使奥地利折了腿,但不能弥补坦南贝格战役的损失,也不能医治坦南贝格的创伤。俄国第二集团军不复存在了。萨姆索诺夫已僵卧沙场,他麾下五个兵团司令中两个成了阶下囚,三个因无能而被撤职。莱宁坎普将军在随后进行的马祖里湖一战中被撵出了东普鲁士,他“发了昏”——在此,这个习惯说法是吉林斯基用上去的——弃下所部驾着一辆摩托车越过边境开小差回来了,从而彻底身败名裂,落了个不体面的革职下场,并给吉林斯基带来了同样的下场。在给大公的一份电报中,吉林斯基指控莱宁坎普仓皇脱逃,这使大公很为恼火,他认为这次失败主要是吉林斯基的失职。他因此呈报沙皇,说吉林斯基“昏了头,不能控制战局”,结果,坦南贝格战役的又一个角色就此遭了殃。
训练不足,物资匮乏,将军不称职,组织工作不力,这一切在战争中都暴露无遗。后任陆军大臣古奇科夫将军曾作证说,他在坦南贝格之战以后“深信战争已输”。败绩给那些亲德集团带来了新的力量,他们开始公然煽动退出战争。维特公爵深信战争将毁灭俄国;拉斯普京深信战争将摧毁政权。司法大臣和内务大臣为沙皇草拟了一份备忘录,力主尽快与德国媾和,理由是继续与民主国家为盟必将头破血流。机会送上来了,不久,德国便提出了跟俄国单独媾和的建议,以后在1915年和1916年又继续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出于对盟国和伦敦协约的忠诚,抑是害怕同德国人谈和,抑是对革命浪潮不察,或纯粹是出于政府的麻木不仁,但不管怎样,俄国人始终没有接受这些建议。混乱日增,军火日竭,他们就这么对付着继续作战。
惨败之时,法国武官马尔基·德拉吉什将军曾向总司令致以慰问。大公豪迈地回答说:“能为我们的盟国作出这样的牺牲,我们很高兴。”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他的准则,而俄国人,深知他们有无穷的人力资源,多大的灾难他们都惯于泰然置之。俄国这部压路机,西方盟国均曾寄以莫大希望,在它们于西线受挫之后,对这部压路机则更是引领以待,可是它却象用大头针别起来似的在路上崩解了。夭折于过早出动,大公说得好,是为盟国作出的一个牺牲。这个牺牲,不论它使俄国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却成全了法国之所望:德国从西线撤退兵力。那两个没有赶上坦南贝格战役的兵团,将不能参加西线的马恩河战役了。
第十七章火烧卢万
1915年,比利时当代诗杰埃米尔·韦拉朗所写关于他的祖国被侵略一书,在他流亡中出版了。1914年以前,他曾火热地献身于社会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理想,这些理想在当时认为是可以消除民族界限的。他作为序言的一段献辞写道:“本书作者原是个和平主义者,而在此书中,则仇恨跃然纸上……在他,幻想的破灭莫甚于此,其突如其来亦莫过于此,给他的打击之大,使他感到和过去已判若两人。然而,尽管此恨绵绵,使他有良知消失之感,但还是激情满怀地将这些篇章献给了故我。”
战争和侵略对他那时代的人的思想究竟起到怎样的影响,在所有有关的著作中,韦拉朗一书的陈词,最为深刻痛切。边境战役结束时,战争已进行了二十天。在这期间,交战国和作壁上观的中立国,都产生了种种激情、看法、想法和论点,也正是这一切,决定了战争的前途和此后的历史进程。过去的世界和塑造这世界的种种观念,如同韦拉朗故我的灵魂一样,也在8月和以后岁月的长廊里消失了。过去人们曾寄希望于社会主义四海一家的思想以及财政、贸易和其他经济因素交织成的种种遏止力量,会使战争欲爆发而不能,但事到临头它们却没有起到作用。国家观念犹如狂飙突起,把它们横扫在一边。
人们怀着不同的心情和各种各样的想法投入战争。交战国中有些人,如和平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他们从心底里反对战争;但有一些人,象鲁珀特·布鲁克'注:鲁珀特·布鲁克(RupertBrooke,1887…1915),英国诗人,所著十四行诗集《1914年》闻名于世。——译者',则是欢迎战争。他不感到有渎上帝,而在《1914年》的诗里写道:“现在该感谢上帝,他赐我们以天时。”对于布鲁克,时代似乎
转变了,好似游泳人,跃身入清澈,
欣然离开这已老朽、冷酷和萎靡……的世界;
荣誉已归来……
高尚的风格又阔步在我们的大道上,
我们终于回到了我们的传统。
德国人有着类似的情感。托马斯·曼写道,战争是“一种纯化,一种解放,一个巨大的希望。德国的胜利将是精神战胜数量的胜利。”他解释说:“日耳曼精神是同和平主义者的文明理想对立的,难道和平不是社会腐化的一个因素吗?”这个概念,是德国军国主义的基本理论——战争使人高尚说——的写照,跟鲁珀特·布鲁克的战争狂热几乎不分轩轾,且在当时为众多的知名人士所信奉,西奥多·罗斯福就是其中之一。到1914年,除边缘地区的几次巴尔干战争外,欧洲大陆已一代人以上的时间不以兵戎相见了。一个观察家认为,对战争持欢迎态度是由于有些“不知不觉地厌倦和平”。
布鲁克崇尚清澈和高尚风格,而曼则注目于一个更积极的目标。他说,德国人是全世界最有教养、最守法律、最爱和平的民族,理应成为最有权势的民族,理应统治世界,理应通过“这场不论怎么说都有理由称之为德国的战争”建立一个“德意志和平”。这虽写于1917年,但他所反映的则是1914年。1914年该是德国的1789年'注:1789年,法国爆发了资产阶级革命,推翻了封建王朝,从而揭开了世界历史的新时代。——译者',该在历史上确立德意志意识的地位,使德国文化登上宝座,完成德国使命的一年。8月,在亚琛的一个咖啡馆里,一个德国科学家跟美国记者欧文·科布说:“我们德国人是欧洲最勤劳、最诚挚、最有教养的民族。俄国代表反动,英国代表自私和背信弃义,法国代表堕落,只有德国代表进步。德国文化将照耀全球,战后不会再有其他文化了。”
同桌的一个德国商人则有更为明确的目标。应叫俄国丧尽权势,使斯拉夫人再也不能成为威胁欧洲的危险;英国应化为齑粉,应使它丧失海军和印度、埃及;法国应缴付一笔使它永远恢复不了元气的战争赔款;应迫使比利时放弃其沿海地区,因为德国需要英吉利海峡的港口;日本也应在适当时候受到惩罚。“欧洲所有的条顿民族、斯堪的纳维亚民族,连同保加利亚人”结成的联盟,“将握有从北海到黑海的绝对统治权。欧洲将有一幅新地图,德国将处于这幅地图的中心”。
这种论调,在战前谈了多少年,没有为德国增加分毫好感。贝特曼…霍尔韦格承认,由于经常公开声言德国领导世界的权利,“我们就常常搞得天下六神不安”。这是因为,他解释说,被人说成是醉心于统治世界,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种“孩子气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感情冲动”。
然而,世界上并未如此看待它。德国人的调子里有着刺耳之声,流露的是威胁而不是感情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