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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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男朋友了……”我的抵抗竟有点儿哀怨。
“就是陪你看樱花的那个?”
“嗯……”
“不对!你不喜欢他!”他的口气是傲慢的。
“我也不喜欢你!”我有意打击他。
“好,那就看看我怎么追惨你!除非你立即离开武汉。”他歪着头,不可一世地笑道。
胡副主任说帅哥得用
沈晖的霸道,就像他的那个吻一样不讲理,却一样在我心里留下了一汪甜,可我却苦于在心里找不到地方装他。我心里有个人,坚如磐石,没人能把他挤走。
钱晓珊一天到晚把沈晖挂在嘴上,絮叨个不够,好像连出国的终极目标都给忘光了。每每听到她说起沈晖,再想着沈晖给我的那个吻,我心里就会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钱晓珊。钱晓珊是真的爱上沈晖了,这么一来,我更没理由把自己和沈晖联系起来了。我决定让我和沈晖的秘密烂在心里。
可是,一周之后的一个午,刚放学,沈晖就堵在了心理系教学楼前的大树下,肩上背着个书包。我照例和钱晓珊一起出门,钱晓珊一看见他,兴奋得像只小兔子,丢下我就朝他奔去。我赶紧趁机溜走了,沈晖竟在后面大声喊我的名字,他也太不给钱晓珊面子了。可我得给钱晓珊面子,何况我并不喜欢他。不,应该说我并不爱他。我狠了狠心,没有回头。
回到宿舍,我定了定神,才拿起碗,准备去打饭。这时候,钱晓珊进来了。她瞪着我,红了眼,没有说话。我也没给她好脸色,我觉得自己没欠她什么。
之后,沈晖隔三差五就来心理系楼门口堵我,每一次都被我甩掉了。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我都快被逼成“沈晖恐惧症”了。
期末的一天,刚放学,沈晖又来了。我赶紧拉上一个女同学,又想躲,可这回他没有妥协,众目睽睽之下,强抓住了我。我已经对他忍无可忍了,他对我也一样忍无可忍了吧。
不一会儿,系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我窘得浑身躁热,狠命挣脱,他死拉住我不放。就在我羞愤交加的当儿,胡副主任像个气打得过饱的皮球,从教学楼门里弹了过来。他扒开人群进来了,脸涨得很红。“搞么事?搞么事?你哪个系的?胆大包天了!来我们心理系撒野!”
胡副主任可是拉过大锄的人,身板又硬朗,力气不小,沈晖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他怨毒地瞪着沈晖,好像斗鸡一样,那表情着实很难定性。
沈晖懊恼地看了我一眼,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掉头挤出人群,走远了。
赶散了人群之后,胡副主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天阴着,办公室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光线暗得叫人窒息。他把门关上后,办公室简直变成了暗室。他的眼睛在这样的空间里发出异光,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暧昧。
看着他,我开始害怕,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示意我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竟正对着我站住了,三角区刚好跟我的视线持平。我觉得他站的位置很不合适,可他却觉得特别合适,根本没有移开的意思。
“张蔷薇,你做得对,不能被那些不思进取的学生伢搞迷糊了!他们能给你么事?么事也不能给你!”他说着,忽然冷笑一声,“……不过嘛,你看上去冰雪聪明,其实也蛮迟钝的……”
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变得张口结舌,有点懵了。
“你好像从没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过!比如留校、考蔫(研)……”
“也不是没想过。”我说,“可指标那么少,轮得上我吗?”
“看看,雪(说)你迟钝,不假吧?”他傲慢地嗤笑一声,“不早跟你雪(说)过吗?只要你想,没有不能的……”
哦,我明白了。他在迎新舞会上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我一直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的。我不相信自己会进入他的视线,不少同学比我工于逢迎,比如李汉宝,崔艳红。我没说什么,我很清楚,这种性质的许诺,或许背后就是一个交易。
“唉,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他叹了口气,“刚才那个帅哥有么用?帅?帅哥么用也得!人生的好机会抓不住,就是最苕的人!”
他越说越尖锐了,我如坐针毡,低下头,绞着手指。
就在这时,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胡副主任低声说了句“活见鬼”,没好气地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之后,他陀螺般灵巧地把身体旋转九十度,背对门口,拿起茶杯装着喝茶。
进来的是熊大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熊大春看见我,挺诧异的。可很快就把目光移开,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胡主任”。
“张蔷薇被一个外系男生追得走投无路,你为么事没有发现?你不是最关心女生吗?你到底关心女生的么事?”胡副主任对着窗户训斥道,好像窗户外边也有个搅了他好事儿的熊大春。
“是我失职,我失职……”熊大春的头对着个冷屁股捣蒜不停。
“都放学了,你有么事,明天再说吧!”胡副主任不耐烦地对窗户说。
从胡副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后,我一直被这个想法困扰着。我真希望自己像一株角落里的小草一样,无欲无求地生长。可是,这个世界上一直有太多不安分的眼睛,猎人一样搜寻着我。我暗暗祈祷胡副主任能渐渐淡忘我,把目光转移到真正需要他的女生身上。
浑身是伤的东北大汉(1)
大二开学不久的一天,晚饭后下起了雨。
我趴在窗前,出神地看着雨滴落在樟树叶子上。雨滴摔碎了,再落下来,又摔碎了,又落下来……无休无止。这纷乱的雨,使我陷入一阵蚀骨的凄凉之中——因为我想起了潘正。打听出他的下落并不难,可我在郑州过了一个暑假,最终也没攒够打听他的勇气。他抛弃了我,我根本没脸再打听他了。
我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弃权,一天又一天地寂寞。爱情的园子已经荒芜了,它在潘正开始抛弃我的那一天枯残。爱情!我竟又想起了爱情。惟有潘正,才和我的爱情沾边。他能使我微笑,使我流泪,使我彷徨,使我蹉跎……我这在他身下鱼一样鲜活的身体,也已处在缺氧的状态,快断气了,快僵硬了。我就该这么消极地过下去,过到生命的结束吗?我这么过到生命的结束,潘正就会出现了吗?
恍惚中,沈晖竟在楼下喊了我一声。
我被吓得打了个冷颤,寻着声音望去,看见他站在树下。他没有打伞,淋湿的头发被路灯照得亮闪闪的。对面男生楼的窗户里,很快便伸出几只好奇的脑袋。我赶紧离开窗口,靠床站着,手足无措。沈晖的喊声更大了。他每喊一声,我的心就往嗓子眼儿提上一寸。
钱晓珊正在摆弄照片,听见沈晖喊我的声音,她的手停了下来,脸憋红了,脖子上的青筋暴得老粗。沈晖还在一声接一声地火上浇油。钱晓珊终于坐不住了,“啪”地把照片往桌上一摔,朝我扑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使劲把我推向窗口。我的胯骨砰地一声撞在墙上,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都把沈晖的魂勾走了,还装什么淑女?”她的脸都气歪了。
“钱晓珊,你怎么动手动脚的?你的教养呢!”崔艳红生气地把她推开了。
“教养?有教养的人会抢别人的男朋友?”钱晓珊冷笑道。
“你说话得有根据。”崔艳红说,“我倒是只看见沈晖追着张蔷薇不放!”
“沈晖喊的要是你,不就没事了?”打毛衣的湖南女生笑嘻嘻地对钱晓珊甩刀子。
“对,钱晓珊,你应该下去找沈晖发泄!”相貌粗俗的广西女生也趁机出了一口恶气。
钱晓珊羞愤交加,脚步噔噔噔地冲出宿舍。我以为她下去跟沈晖理论,可过了不一会儿,窗下响起了熊大春女人骂街样的吵闹声。原来钱晓珊是去搬救兵了,这心理系宿舍楼可正经八百是辅导员熊大春的地盘儿。
“喂喂喂,你哪个系的啊?叫春儿叫到这里来了!”熊大春雄壮的声音滑稽地响起。
“靠!这么野,你哪根儿葱啊?”沈晖不明熊大春的身份,不屑地回敬道。
“我是宿舍辅导员!”
“哈哈,没见你头上戴绿帽子啊!”
对面楼上已伸出许多脑袋。他们哇哇乱叫,怪笑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放肆!快走开!以后再来这里鬼叫,小心我报给你们系领导!”熊大春威胁道。
动静渐渐平息了,趴在窗口的崔艳红忽然转过身来,大张着眼睛,说沈晖和钱晓珊一起走了。崔艳红的这句话,把爱情的氛围打散了,我陡地落入俗不可耐的失落之中。我迷惑了一阵,很快便厌倦了。我不是一直在躲着沈晖吗?现在他跟别人走了,这不正是我需要的结果吗?
这之后,钱晓珊不和我说话了,沈晖也没再来喊我。我以为过去了,沈晖这种人的爱情,来得凶猛,去得也一定残酷。那个有点儿甜味儿的强吻,渐渐变酸了。
大约过了六七天,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我正端着饭碗从食堂出来,忽然看见沈晖远远地站着,头缠纱布,左手吊在胸前,冲我微笑。
我一下子怔住了,他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了呢?我竟这么自然地关心起他了。他已经和我无关了,我为什么还要关心他呢?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狠了狠心,避开他的目光,快步朝宿舍走去。
“你的心真比石头还硬呀,我为你受了这么多皮肉苦,你竟连问也不问一声!”他挡在我面前,微笑已经消失了。
“我……害你?”我又惊又惑。
“下去说吧,这里不方便。”他说着,就用那只好手拉我下了石阶,来到足球场。
足球场离宿舍区很远,安静得只剩下了天籁。球场上的草经过一个暑假,长得足有两尺高,还没有整理。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像是在草丛里打埋伏,只露出了头。草地在安静的阳光里,散发着好闻的植物味道。
他脸上有几块淤青,却丝毫破坏不了他的帅气。我看着看着,就不敢看了,因为他的目光像火一样烧灼我,我赶紧垂下了头。
“上次我在楼下喊你,确实把钱晓珊伤得不轻。她对我说要报复你,我真害怕,就跟她说是我追你的,不管什么样的报复,我都代你受……她听了,简直气炸了。第二天晚上,我就被一伙不认识的人给打了。养了这几天,才敢来见你……”他说着,眼睛渐渐变成了两汪深潭。我听得心里隐隐作痛,却又不敢表露。我觉得该给他一些安慰,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合适。
浑身是伤的东北大汉(2)
“还疼吗……”我抬起手,摸了摸他头上的绷带。
“这点伤算什么?咱是东北大汉!”他做了个鬼脸儿,撮起嘴唇,“来,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我的脸一阵发热,低下了头。
他没有坚持,拿起饭勺,挖了一勺饭,送到我唇边。我喉头哽着,张开了嘴,嚼着嚼着,泪竟流了出来。他痴了一样地看着我,眼睛也微微地红了。
心理系出了一条人命
11月的一天,,蔡秉灿副教授在“职称评定”会上,突发心脏病,当场死亡。
蔡秉灿副教授活了这么些年,脑筋终于开窍了。他深深感到,在这个年代搞职称评定,“论资排辈”已经没有市场了。消极等待、撒泼骂娘都于事无补,著书立说才是根本。
一年来,他呕心沥血,写出了一部心理学专著,并动用了所有的朋友关系,终于赶在“职称评定”之前出版了。
“职称评定”这天,蔡秉灿心情激动无比,他双手颤巍巍地捧上刚出版的学术专著,然后抽烟,理直气壮地咳嗽,胸有成竹地等待评选结果。他每次落选,都是卡在没有“出书”上,现在,砖头厚的书可摆在那儿了。
坦白地说,其中不少内容是“剪刀加浆糊”拼出来的,可它也是书呀!有书就能当教授。再说了,在大学里混的,哪个不是操剪刀、抹浆糊的能手呢?望着那本百看不厌的新书,蔡秉灿既后悔又后怕,后悔的是,在大学里混了这么多年,竟没有早一点掌握这两项基本功;后怕的是,要是现在还没出书,坐在这里该有多被动啊。
然而,蔡秉灿这次的举动,比起年轻的副教授们又慢了一拍。捷足先登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留美心理学博士。人家的书是用英文写的,并且在世界心理学界也占有一席之地呢。
蔡秉灿在得知评定结果后,习惯性地被打击得失去了理智。
留美心理学博士长期过着滋润的生活,身上堆积了过量的脂肪,肚子大得像怀孕八个月。瘦骨嶙峋的蔡秉灿指着留美博士的肚子,辱骂他是假洋鬼子,拿蝌蚪洋文吓唬同胞,指不定就是个“大草包”,大家都看不懂洋文,无法识破而已。
“大草包”一看蔡秉灿撕破了脸,当然也不甘示弱。“职称”这个东西,对于一个混在大学里的教书匠来说,可真是比天还要大。他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让煮熟的鸭子再飞到蔡秉灿怀里去。为了这个职称,他可是花了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