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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你们的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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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生陈胜利累死了(1)   
周末一到,李汉宝、黄阿伦和几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生,就猫儿一样,常来我们宿舍说说笑笑。他们的目标不明确,宿舍的女生们也没人喜欢上他们。反正大家都还没有恋爱,相互也不排斥,一块说说笑笑,聊以打发寂寞时光。 
中秋节这天晚上,他们几个男生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折了一大把桂花来。玩世不恭的黄阿伦披着齐肩长发,还背着个吉它。他的脸挺小巧,五官细致,还算耐看,气质则完全是用钱堆出来的,衣着饰物都非常时髦,据说大都是在香港买的。 
大家正吵着怎么用这新鲜桂花做桂花糖,熊大春敲门进来了。钱晓珊想把桂花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熊大春喜欢运动,浑身还热气腾腾的,穿着一条劣质玫瑰红运动裤,薄而贴身,上衣又小,什么也遮不住。唉,下体的敏感部位简直没法看。他家是湖北农村的,弟妹又多,那点可怜的工资不够接济家里的,总是穿得很寒碜。可他来女生宿舍,也不能这么马马虎虎穿条不合身的秋裤呀。更可悲的是,他自己却对此毫无感觉。 
“钱晓珊,藏么事呀,莫藏了!”熊大春哈哈笑道,“我想唱个歌,黄阿伦吉它伴奏!我唱完你把桂花献给我一枝,就没事了。” 
接着,熊大春拿腔作调地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他的歌声跟下体敏感部位一起抖,女生们窘得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歌声把大家镇住了,趁着吉它伴奏的间隙,兴奋地大叫:“钱晓珊,快献花!” 
钱晓珊把所有的桂花枝都塞在他怀里,他又边唱边转圈子,把怀里的桂花献给在座的女生。崔艳红坐在门旁,熊大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把花递出的一刹那,胡副主任猛地推开了门,熊大春手里的那枝花正好杵在胡副主任的腿旮旯里。 
“看看,看看,大春,你像么样!你也才18岁?”胡副主任气愤地说。 
“对不起,胡主任,对不起……”熊大春忙扔掉手里的花,点头像捣蒜。 
“好啦好啦!不少人反映你这个辅导员对女生过分关心,对男生漠不关心,我还不信。今天亲眼看见,果然不假!”胡副主任铁青着脸,“咱们系一年级一共有多少男生,你都不晓得吧?嗯?” 
“晓得,胡主任,我晓得!”熊大春悻悻地说。 
“你晓得么事?贫困生陈胜利正在医院抢救,你晓得吗?他每天晚上都悄悄去码头做苦力,当搬运工,你晓得吗……” 
熊大春被问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惊呆了。 
学交谊舞那阵子,全班同学只少陈胜利一个人。大家都以为他是农村来的,对交谊舞不感兴趣,也没人追问。他确实很穷,吃饭一般不就菜,最多也只吃五分钱的咸菜。同学们有时问他怎么能吃得下,他说白米饭对他来说已经是美味了,他在家还吃不到白米白面呢。他的穷是出了名的,可他悄悄去码头做苦力,这事儿确实没人注意。 
“走,赶紧去医院!”胡副主任简直愤怒了,“我刚被校领导狠批了一顿,你们倒还在这里莺歌燕舞!” 
大家都要跟着去,胡副主任说去太多人不好,也没什么用,就叫班长李汉宝和副班长崔艳红作为代表跟了去。大家趴在窗口看他们上了校车,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如果陈胜利的情况不很危急,学校是不会为一个学生动用校车的。 
崔艳红深夜才回来,宿舍早熄灯了。大家手忙脚乱地点着了蜡烛,才发现她哭肿了眼。在大家焦急的追问下,她泣不成声地说:“今天是中秋节,码头扛活的人少,陈胜利为了多挣几块钱,就不要命地扛活。码头的一个老板说,他是被一袋百十斤重的大米压垮的。他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起来……” 
陈胜利来自豫东农村,身材瘦小,沉默寡言。他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头发土黄枯燥的,跟干草一样。他幼年就死了爸,他妈拉扯着四个孩子,起早贪黑,一天到晚趴在地里,也刨不够全家的吃食。学校承诺报销路费和食宿,可陈胜利他妈在家里竟凑不够买一张火车票的钱,来武汉收儿子的尸骨。学校只好决定派人把陈胜利的骨灰送回去。 
骨灰送走之前,全班同学都来到陈胜利的宿舍,整理他的遗物。李汉宝撬开了他的抽屉,发现抽屉一角码着一叠小票,皱巴巴的,连个10元张的都没有。看见这些用瘦弱的肩膀扛出来的小票,大家的眼睛都红了,心软的女生们开始唏嘘落泪。李汉宝数了数,一共48块整。抽屉里还有几瓶未开封的胃药和一封写好的信。 
娘: 
你心口疼好点儿没?俩弟都好吧?小妹儿还皮不皮?儿在武汉,一切都好。学习不吃力,吃的喝的,比你讲的旧社会地主家的油水都大。   
贫困生陈胜利累死了(2)   
娘,你刨土种地,养儿18年,儿现在能报答你了。儿在学习之余,找了个好工作,不出啥力,真不出啥力,一月就能净挣四五十块。今儿八月十五,儿多干点儿,攒够50整,明儿再给娘寄去。娘八月十五是花不上儿的钱了,可娘手里攥着钱,心里踏实,啥时候花不一样哎?娘收到钱,买点白面红糖,给弟妹做几个月饼尝尝吧。儿长这么大,就记得咱全家吃过一次月饼,还是爹活着时进城买的。月饼长了绿毛,爹说不碍事,能吃。咱全家吃罢,都冒了几天肚了…… 
信没看完,一屋子的人都哭成了一片。黄阿伦抹了抹眼,哽着嗓子说:“靠!广州好多狗都穿金戴银,这世界上竟还有人为吃喝发愁,还有大学生被活活压死、累死!他们是人啊,是大学生啊……我手上有500块,全拿出来,给陈胜利他娘带去!” 
黄阿伦的话没落音,大家纷纷把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和那沓皱巴巴小票放在了一起。   
郝康带来潘正的消息   
临近期末考试的一天夜里,正是下夜自习时间。从教室回宿舍的同学们,听到宿舍楼东边的树林子里的动静挺大,就都寻着声音跑过去。只见二男一女被围在中间,仔细看了,那女生正是教过我们交谊舞的学姐“丹凤眼”,其中一个男的则是她那腼腆的男朋友,另一个男的竟是学生辅导员熊大春。天冷得人直发抖,这对藏在树林深处的鸳鸯还是被工作认真负责的熊大春逮住了。 
“明天你们去系办找我,接受处分!”判官样得意的熊大春对“丹凤眼”和她男朋友说。 
心理系的学生都很清楚,熊大春整个儿就是《白蛇传》里法海和尚投胎转世。他在读本科时,就身怀一项绝技——“棒打鸳鸯”。正常人都说他有“偷窥癖”,是病。可心理学专家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却不以为然,他们说熊大春不是有病,而是思想纯洁高尚,乐于治病救人,值得大力培养。目前,熊大春身兼双职,还读着研究生,依然分身有术、挥棒不疲。 
腼腆男生吓得低着头一声不吭,“丹凤眼”却毫不在乎。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斜视着熊大春,冷笑道:“我说大春儿,你真有熊胆处分我们?” 
“丹凤眼”话没落音,围观人群就开始嘁嘁嚓嚓议论起来。 
“处分你们怎么了?你们不该处分?”熊大春用高声强撑面子。 
“你敢处分我们,我就敢把你的小鸟给处分了!你信不信?” 
“么事?你胡说八道么事?”熊大春的脸挂不住了。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狂笑。熊大春在学生们眼里本来就是个活宝,毫无威信可言。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处分我们不?”“丹凤眼”藐视地说。 
“学校禁止男女生在校园勾肩搭背,你们俩刚才舌头都勾一块儿去啦!不处分你们处分谁?” 
“丹凤眼”眼看熊大春一点面子也不肯留,索性对围观人群大声说:“一年前,大春儿在这个树林子里跟我说过一番悄悄话,大家想不想听听啊?” 
“想听——想听——”人群幸灾乐祸地应合着。 
“我说么事?我说么事啊?你可不要血口喷人!”熊大春快要塌了。 
“大春儿开始跟我谈学习,没谈几句,就说他每夜至少三次梦见我……” 
“丹凤眼”的话好刺激,男生们开始对着熊大春“嗷嗷”起哄。熊大春被“丹凤眼”击中要害,赶紧趁乱逃走了。 
熊大春处理“丹凤眼”和她男朋友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话多有道理啊!熊大春没斗过“丹凤眼”,加上隐私被无情曝光,挺受打击的。调皮的男生们每每碰到他,总是嬉笑着,问他梦里跟“丹凤眼”做什么了。打那之后,熊大春走路都不自在了,裤裆里像夹着赃物似的。 
熊大春棒打鸳鸯这件事儿,对一年级新生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被点化了。其中黄阿伦和钱晓珊反应最强烈,黄阿伦唱情歌喊哑了嗓子,钱晓珊则天天在宿舍大叫“寂寞的人是可耻的”。 
第二学期,春天一到,黄阿伦就率先恋爱了,女朋友是中文系一年级的,娇俏可人,不善言语,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时髦得不行,一头长发烫了玉米穗,走起路来飘呀摇的,叫女生们又羡又妒。宿舍楼前的大樟树春天换叶,黄阿伦和那女生常在树下亲热,神魂颠倒。树叶落在他们脸上,他们还是相互凝望,浑然不觉。 
一个阳光里飞着小虫子的周日午后,在武汉大学读书的郝康第一次来学校找我。我和他坐在足球场旁的台阶上说话,背后是茂密的树林。阳光把他的脸照得挺好看的,同学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他开始剃胡须了,更像个大哥了。他还和原来一样,不爱多说话,对异性攻击性不强。可这会儿,他的眼神里好像多出一层什么。 
“潘正他爸到天津不久就去世了。”他说起高中时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在他面前,我对潘正的关心显得过分。 
“听邻居说的。他那个255号的家,前面有栋楼,我家就住在三楼。他带你去过几次、跟你在院子里做了什么,我在窗户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脸腾地红了,因为远去的潘正。同时,我也第一次发现了郝康身上的暗火。我不知道这暗火是什么时候点燃的,却明白它一直没有熄灭过。 
“你一定很想知道潘正现在的情况吧。”他的声音很平静,“他又回到咱学校重读了,学习挺拼命的,成绩不错。他爸去世后,他好像明白了挺多事儿……” 
郝康还没说完,我的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钱晓珊叫我抓住胡有贵(1)   
置身这千里之外的武汉,想起遥远的爱情,我感到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无奈。爱情总是这么虚无缥缈地聚不拢,又总是这么千丝万缕地散不去。爱情,对于年轻的我来说如此重要,重要得胜过了我的生命和衣食住行。 
郝康在三楼的窗户里看见我和潘正在院子里做了什么?我这么问着自己,回想着那个门牌255号的小院。潘正从背后搂着我的腰,在院子里数过星星;潘正坐在院子里为我弹过吉它、唱过歌;潘正在院子里折过槐花枝,还把我毫不留情地推出院门过……旧恨和新愁,都是潘正这个人给我的。也正因为潘正的介入,我的青春才有了意义,即便总是痛苦着、遗憾着……如果没有潘正,我的生命里除了寂寥,还能剩下什么呢? 
“看来我还是个门外汉,别看追着你到了武汉……”郝康把一条干净的白手帕递给我。 
“你……”我觉得他对我的感情太隆重了,选择武汉大学竟是为了我。 
“我不会解释的,既然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担不起。” 
“不用有负担,你可以继续爱你的所爱。”他苦笑了一下。 
“那你后悔来武汉了吗?” 
“当然不后悔。我选择了,就不后悔!” 
傍晚,我送走了郝康,心里挺堵,又挺空的。潘正的消息堵了我,远去的一切,又像海浪一样汹涌着来折磨我了。郝康的离开空了我,我把他的一腔热情推了回去。如果把潘正换成郝康,我的初恋又该是什么样?会不会没有泪水,没有哀伤,像蜜糖一样甜?这种想像中的替换是没有意义的,我爱上的是潘正那样的“坏人”,而不是郝康这样的“好人”。爱情和命运是共通的,既然这样了,就不能再那样。 
我软绵绵地走回宿舍,坐在书桌前,对着窗外新绿的树呆望了一会儿,拿起碗准备去打饭。 
走到门口,正和钱晓珊撞了个满怀。她家在汉口汉正街附近,她爸就在汉正街上做服装生意。每周六晚上,她爸都用轿车接她回家,周日晚上再送她回校。 
“哎,张蔷薇,等我拿碗,一块儿去!”她把背包往上铺一甩,拿上碗,挽住我的胳膊。 
“今天怎么没在家吃晚饭?”我问。 
“我爸那个老……花痴,有外遇啦!我妈发现了,两个老妖精正闹得欢呢!” 
“你怎么这么说你爸妈呀!”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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