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演义-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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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扰反复,大局振动。可以作买卖营生,不能作官场生意。结果,还是粤人自己吃亏,粤人之自杀政策。所以光复以还,粤省的战事最多,几乎每易一次长官,便有一次战乱。长官年年调换,战事也年年都有,总算莫荣新做得最长,地方上也勉勉强强的安静了几年。论荣新本人,委实算得一个廉洁自爱、惜民护商的好长官,可惜所用非人,利用他的忠厚,欺侮他的无识,种种劣迹,书不胜书。荣新自己朴诚俭约,除了每月应支官俸之外,确实一文也没有妄取。然而他的部属,竟有发财至几千几百万的,这要从我们旁观的说来,自然这批部下,对不住荣新,荣新又对不住广东人,管他本人道德怎高,究竟又算得什么儿哩。公论。这等地方,都是无形中造成粤桂恶感的主因。因为这批人十九是桂派人物,广东人反只站在一边,眼瞪瞪的受他们侵蚀欺凌,一句也不敢声说,本来都是叫人难受的事情啊。总计荣新督粤五年,论维持地方,保护商业,其功固不可没,而纵容部曲,横行不法,其罪也自难逭。公论。再讲作官这桩营生,干的好,是他分内事,弄得不好,可就对不起地方人民,而地方人民,也未必因其功而原其罪,于是探本穷源,都说以外省人治本省,人人存一个乐得作恶之心,政事焉有不坏?为长治久安之计,非得粤人治粤,决乎不能收效。这等情态,差不多粤人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荣新手下一班虾兵蟹将,兀自专欲妄为,一点不肯敛迹,于是粤人治粤之声浪,渐腾于社会,同时桂派防制粤人的手段,也越弄越严,双方交恶,达于极度。于是桂粤之战,乃一发不可遏止。桂人之自杀政策。这时粤人之较有实力者,在省中是广惠镇守使李福林,警察厅长魏邦平,在外面的,只有一个援闽总司令陈炯明,三人原无深交,只因桂派气焰,咄咄逼人,大有一网打尽之势,于是以利害关系,自然而然的互相结合。陈炯明虽远在漳州,既得二人声援,消息灵通,胆气十倍。且知滇桂分裂于前,桂派内哄于后,粤人治粤,声浪又一天高似一天,认为时不可失,遂于九年六月中,毅然决然,利用真正粤军的牌号,回师攻粤。此公本善投机。正是: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粤桂如辅车,相攻何太急?
欲知战事真相如何,却待下回分解。
西南政府,以护法兴师,宣言独立,组织之始,非不正大堂皇,有声有色,曾几何时,而政府改组,真心为国之中山先生,竟被排挤以去;又继而滇桂失和,军府分离,更数月而桂系内部,亦告分裂,卒之李、魏内变,陈师反戈,护法无功,徒苦百姓,不亦大可以已哉!盖天下事,惟以真正血忱,辅以热心毅力,百折不回,始有成功之望。若稍存私利,竞夺事权,徒袭美名,不鹜实际,与北方军阀之侈谈统一,提倡和平,有何分别?是故有皖直之交战于北,便有桂粤之互哄于南,有安福之专欲横行,便有政学之操纵不法,是真一丘之貉,无庸轩轾其间。所可惜者,一个护法救国大题目,竟被此辈做得一塌糊涂,不堪寓目耳。
第一百二十三回 莫荣新养痈遗患 陈炯明负义忘恩
却说陈炯明,字竞存,广东梅县人也。前清时候,也是秀才出身。民国以来,以秀才而掌大兵,握军篆,声势赫奕,焜;耀一时者,北有吴子玉,南则陈竞存,所以有南北两个怪秀才之称。原是一对好货。这炯明在民国初元,也曾做过广东都督,后来便给人驱逐下台。至莫荣新作粤督,他的参谋长郭椿森,和炯明颇有交情,凑巧此时,又发生一件警卫军的交涉。广东原有八十营警卫军,自朱庆澜氏做省长时候,编制成立,向归省长统辖,直至陈炳焜;督粤,以武力收为己有,因此粤人啧有烦言,说是桂派收占全粤兵权之表示。及莫督继任,不愿为已甚之举,原拟将警卫军设法改组,以平粤人之愤。正踌躇间,忽得间谍报称,福建李厚基,受中央密命,安福嗾使,将联络浙军童保暄、潘国纲、陈肇英等,大举攻粤。荣新得此消息,正拟派兵防御,郭椿森便乘机替炯明进言,说他是:“粤军前辈,素有治军之名,又且熟于闽粤交界情势,不如派他做援闽总司令,乘李厚基未及发动之时,赶速进兵,既以贯彻护法事业,亦先发制人之计也。至炯明军队,本已散净,现正有警卫军不易处置的问题,索性就拨二十营归他节制,又可以间执粤人之口,此正一举三得之事,请督军切勿犹疑,赶快办理为妙。”荣新听他言之有理,又经椿森力保炯明忠忱无他,于是决计委他为援闽总司令。
公文待发,又发生一个小小趣闻:原因炯明为人,才干有余,心术难恃,伏下背主叛党事。而且高自期许,不肯屈居人下。在先,因蛰处省中,无事可为,一切皆愿迁就,比及闽事发生,荣新答应用他,他又为得步进步之计,要求荣新改用聘书,勿下委令。荣新胸无城府,任人颇专,对于这等地方,却视为细务末节,但愿他肯效力,乐得给他一个面子。却有幕府中人,再三坚持,非下委不可。他们的理由,是说:“一用聘书,彼此便成敌体,不但有乖督军统一军权之旨,且恐将来不能指挥炯明,自是正理。分明牺牲二十营兵士,反在一省之内,自树一个大敌,督军千万莫上他这大当。”荣新听了这话,恍然大悟,从此也疑炯明野心太甚,不肯十分信用。等他出发之后,便密令潮、梅镇守使刘志陆,惠州绥靖督办刘达庆等,须要暗中防备着他,勿得大意等话。那刘志陆是莫督义子,从前跟随荣新出死入生,久共患难,倒也算得一个健将。近因安富尊荣,日久玩生,不免近于骄惰,得了这个密令,哪里放在心中,还说:“陈某败军之将,有甚能为,督军也太胆小了。”骄兵岂有不败之理?桂系之败,刘为罪魁,宜哉!
一言甫毕,忽又接得督军急电,因琼州龙济光,大举内犯,林虎和他交战,先胜后败,所以调志陆军队,前去助剿。这龙济光却是一个狠货,前年屠龙之役,所有桂粤两军,都曾吃他的大亏,后来虽被桂军全力压迫,将他赶到琼州,究竟还不能消弭他的势力。此时得了北方补助军械,预备破釜沈舟的干他一下,来势甚凶,却也未可轻视。志陆正拟出发,又得省电后防空虚,适陈炯明军队,尚在半途,经过潮、梅,即暂令填防。志陆接得此电,心中却大不愿意,抵足恨恨道:“这又是郭椿森栽培陈炯明的妙计,他们想得我潮、梅地盘么?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因即复电反对,甚有不许炯明军队过境之意。荣新已中了郭椿森之言,养虎自伤,莫氏太笨。回电申饬志陆。志陆没法,只得和幕府商量,留下若干劲旅,牵制炯明,而自率大军出发,会合林虎、沈鸿英之军,三方兜剿。济光果然不支,溃败而逃。
谁知这时广东事情越闹越凶,大有五花八门、离奇变幻之观。当刘、林在西部二次屠龙之际,正陈炯明在东部与闽浙军相持之日。炯明部下虽都是粤军,只因荣新心怀疑忌,所有良好器械,都靳而不予,兼之统率方新,指挥不便,刚到潮、梅,恰逢闽军臧致平和浙军陈肇英会师来犯,炯明与战于漳、泉之间,三遇三北,抵抗不住,节节后退,潮、梅大为震动。不是炯明无能,却是桂运未绝。又幸屠龙已了,刘志陆振旆还师,适值臧、陈不睦,肇英不战而退,志陆新胜之兵,锐气正盛,把臧军驱逐出境,炯明自然无颜留驻潮、梅,便以追臧援闽为名,进驻漳州,而对于莫、刘两方,和桂派的感情,也从此日趋恶劣。只因毛羽未丰,暂行蛰伏,一面简搜军实,积屯粮草,购买兵火,扩张军额,以为后日之图。有此远图,也自不凡。这都是民国七八年间的事情。著者因陈炯明是一个重要脚色,将来对于国民革命军,尚有多少纠葛情事,所以不惮烦琐,将他的前事,补述一番,以见此公人品不端,心术欠正,所以后来叛困孙大元帅,冒天下之不韪,为全国之罪人,端非偶然之事啊。闲言少说。
再讲陈炯明在漳数年,蓄锐养精,志不在小。至民国九年夏秋之交,得了李福林、魏邦平报告,知道桂派内部离心,将骄卒惰,粤人受侮多年,渴思自治,于是认为大好机会,确是好机会。顺着人民心理,揭橥粤人治粤的商标,返戈内向。出兵之始,曾有他的部下,向著名的一个星家卜了一卦,卦象如何,小子因非内行,不及记忆,但知他的批语,有“在内者胜”四字。迷信不足凭,但这四个字,实聪明之至。人人都道:“桂派蟠踞粤省,五羊城内,几成桂人私产,这个内字,分明指桂派而言。况且多寡悬殊,强弱不敌,以常理言,炯明此举,未免过于冒失,深恐一败涂地,必致退步为难哩。”这等议论,传入炯明耳中,炯明大怒,指为反间造谣,定要严行查究,倒晦气了那位星卜大家,得知消息,连夜卷卷行囊,逃到香港去了。炯明便出了一张告示,说明桂派横暴情形,和自己出师宗旨,劝喻人民,勿得轻信谣诼,一面亲督队伍,带同手下健将洪兆麟、许崇智,并参谋长邓铿等,兼程出发,一面派人进省,约会李、魏,待至相当时机,大家一齐动手,互为应援。
也是桂派气数合尽,消息传到省城,莫荣新不过痛骂郭椿森介绍匪人。悔之何及?其时椿森因一桩事情,触怒了陆荣廷,一道手谕,着莫荣新立即驱斥。荣新为顾全他颜面计,派他赴沪充议和代表,已经去得长久,尽你荣新痛骂,横竖于他无干了。此公始终受不知人之害。至于军界中人,早把陈炯明不放在眼内,一班领袖人物,没有一个不在东西两堤,征妓饮博,欢天喜地的任情胡闹。如此荒唐,便无陈氏,也必败亡。那刘志陆原在东堤讨了一位姨太,寓居香港。此时又看中了东堤长安寨里一个寮口婆子(苏人所谓娘姨大姊之类),叫做老四的,一个要娶,一个要嫁,温得胶漆一般,分拆不开(温者粤语言要好,犹苏人所谓恩相好也)。军署中人原有一个俱乐部,设在东堤探花酒楼一间大厅,志陆每到省城,也是天天前去,说是俱乐,其实这班人办公时间,还不及在俱乐部的时间更多。弄到后来,大家都以赌博冶游为重,公务为轻,即有重要公事,往往不在署中办理,反都赶到这个俱乐部中会议起来。如此荒唐,不亡何待?荣新因省内宴安,地方平静,也不去责备他们。
此公实在做梦。
当炯明发难之前,炯明部下统领李炳荣,因小事被陈炯明当众斥责,怀恨在心,此时他却先得知了炯明阴谋,便和参谋谭道南商议。道南劝道:“老陈虽然狠恶,究竟兵力有限,况且他既疑忌我们,即使打了胜仗,得了广东,我们也是沾不着光的,不如乘此机会,和老莫联络联络。”炳荣甚以为然,即派道南晋省,深夜到军署,求见参谋长傅吉士。吉士因事情紧急,连夜赶至东堤,和各军首领相见。这时刘志陆正和老四拥在一处谈心,吉士走近身去,笑道:“伟军如此写意,可知陈竞存眈眈虎视,伺机待发,听说有即日出兵的消息呢?你倒还有心思温你老契么?还是快快回去,守你老家去罢!”伟军是志陆的字,志陆所了,呼的笑了一声道:“吉士兄真是书生之见,陈竞存也有脑子,也有思想,好好的漳州皇帝不做,倒要来潮、梅送死,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吉士笑道:“话虽如此,你也别太得意了。”说着,把李炳荣派人告变的话,诉说了。又道:“尽你兵强马壮,胜过竞存,究竟事先提防,是不得有错的。”自是正论。志陆冷笑道:“理他的胡说呢!我们的军队,见过多少战阵,还会上陈竞存的当么?”吉士未答,却有省署的政务厅长夏香孙,缓缓踱了过来,听他们说到这里,便点头插嘴道:“刘镇守使是豪气胜人,傅参谋长是临事谨慎,二公之言,俱有道理。若说竞存那人,我和他也曾共事,深知其人狡诈阴鸷,精明强干。陈氏确评。听说他在军中,每日里和兵士们同甘共苦,躬亲庶务,一天到晚,耳朵边插着一枝铅笔,好似工人头儿监督工程一般,跋来报往的,川流不息。这等精神,果然为常人所难能,这种做派,又岂志小识隘的人所能几及?况他手下,还有……”自是正论,其如刘氏不悟何?说到这个“有”字,志陆已大不耐烦,抱着老四脸偎脸儿的,闻了一个香,口中说道:“他们只是不经吓,一听陈炯明造反,就怕得那么鬼样儿,我们还是乐我们的,不要去理他们。”说着,立起身,拉着老四,说声打茶围去,头也不回的走了。随后一批老举,也都哄然一声,纷纷各散,倒把傅、夏俩说得大没意思,大家叹息了一回,各自走开,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