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英烈传-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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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齐相田横自为韩信击败，兵退博阳。各处败军闻风来投，又聚了五万人马。前时田广来信求救，田横本欲出兵，因人马不足，尚在迟疑之时，已有消息传来，说楚军已败，田广被俘。田横惊疑未定，不敢轻动。及田既遣使来，方知田广已死，齐地无主。田横叹道：“齐王虽死，兄长基业不可废也。”遂自立为齐王。后陈普有诗道：
宗族几为孔子焚，为秦未几又为尘。田横更欲横河岳，不把英雄让与人。
田横称王后，欲引兵东击韩信，门客蒋平道：“韩信用兵如神，麾下蒯通、李左车、张苍皆智谋之士；曹参、灌婴、傅宽皆英勇之辈。自与汉王分兵后，连定魏、代、赵、燕四国，又掳齐土大半，气势正旺，难与争锋。以小人之见，汉王仁厚之君、人心所向，大王不如举兵降之，既可不使王候之位，又可使齐民早脱战火之灾，乃万全之策也。”田横大怒，指蒋平骂道：“汝贪生惧死，儒弱无能，临敌之际，竟敢涨敌之气，灭己之威，不杀何以定我军心！”乃将蒋平处斩，以头示众道：“齐立千年，安能毁于我手。再有言降之，与此君一般！”众官视之，均不敢言。田横遂招集人马，倾城出动，直往高密来会田既。
大军起程，行不数日，已至蠃县地界，前军忽然停住不行，田横遂问何事。前军来报，说为汶水所阻，左右谏道：“汶水挡道，若有汉军坚守对岸，难已逾越。不如绕道而行，由别处取路往高密。”田横道：“绕道而行，多是险地，若中其埋伏，不可收拾。且路途遥远，唯恐兵马未至，高密城已失矣。”左右又道：“若渡水而进，被汉军截杀，背水临敌，乃是取败之道也。”田横道：“待寡人亲自观之。”乃策马至岸边，放眼望去，只见对岸百姓活动如常，田地山间甚是平静。田横回头谓众将道：“对面无军，可疾渡之。若汉军至时，难再进也。”将军冯兰道：“正因如此，更不可渡水。韩信多谋，多半有诈，若为袭击，悔之不及也！”田横大怒道：“汝敢惑我军心！”欲斩之，众将劝免。田横喝退冯兰，下令渡水。军士沿河寻得船只，争先渡河，喧哗嘈杂，甚是忙碌。
却说此时汉将灌婴奉韩信将令，正伏于对面山中，闻得对岸人声嘈杂，乃登高望之，只见齐兵纷纷扰扰，果然争渡而来，心中暗暗赞道：“韩丞相果然料事如神！”眼见齐兵已经半渡，急令鸣放号炮，三军齐出。当下吕马童、王翳在左；吕胜、杨武在右，自引杨喜、丁礼居中，高声呐喊，杀下山来。田横方弃船登岸，正要整理已渡之军，忽然闻得炮声响起，急忙上马来看时，只见汉军漫山遍野，扑天盖地而来。田横大惊，急整军仓促来战。汉军阵中，吕胜当先杀来，大叫：“田横何不早降？”田横挺枪骤马来迎，战不数合，吕胜不敌，拨马败走。田横欲逞威来追，怎奈手下皆被冲散，军卒多半落入水中，不能复起。田横遂奋勇独战，杀入敌阵，左冲右突，勇不可挡。吕马童、王翳诸将迎战，皆抵敌不住，纷纷后退。忽然前方大旗展开，一将飞马而至，厉声大喝道：“田横休要逞强，灌婴来也。”田横也不答话，径来交战。约斗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汉军四下杀来，将齐兵尽行赶入汶水，死之八九。对岸未渡之军，见此情形，一轰而散，各觅生路。田横闻得齐兵惨叫，知败局以定，不敢强战，乃虚晃一枪，沿汶水向西而走。灌婴引军乘势追杀，直杀得齐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眼见已赶不上田横，方才收回兵来，连博阳一并夺了，回报韩信不提。
田横一路突围，直奔去六十余里，方才渐渐摆脱追兵。回顾左右，只剩五十余骑矣。田横立于岸边，仰天长叹道：“吾田横自与二兄长起兵来，逐魏抗秦，拒楚连赵，历经多少磨难，方得重兴齐国之盛。不料时过境迁，竟有如此之败，怎有颜面回见齐之父老！”欲拔剑自刎，马兰劝道：“胜败为兵家常势，大王若死，齐土从此易主也！”田横道：“吾败至此，疆土尽失，如何卷土重来？”马兰道：“可投项王。”田横道：“项王与齐有切齿之恨，吾誓死不降也！”马兰道：“不若依蒋平之见，投汉王如何？”田横道：“吾前时亦有此心，然韩信负义伐我，我又烹杀郦食其，此刻要降，为时已晚矣。”马兰沉吟半晌，又道：“臣闻大王与彭越交厚，今其兵居梁地，甚有势力，何不投之？”田横道：“彭越受汉王之封，为其臣下，焉能容我？”马兰道：“当初彭越裨微，若非大王接纳，助其兵马，安能有今日。臣久闻彭越壮义，恩怨分明，非负义之辈也。况大梁处楚、汉交地，且楚且汉，常临险境。若大王相投，彭越必喜而纳之。”田横道：“只得如此。”乃率军往大梁来投。
前至谷城界口，忽见前方一队人马出来，约有五千余众，皆擂鼓鸣乐，喜气洋洋，为首一人，轻妆软扮，下马呼道：“大王别来无恙乎？”田横视之，正是梁相彭越，慌忙下马答礼。二人相见，言情甚蜜。田横道：“某自与先王共创齐国基业，先遭齐之扰乱，又遇楚之入侵，军民劳苦，国力竭瘁。今为韩信暗算，国土尽失，四方飘荡，无所安身，诸候多不能相容。今穷投兄长，苟求为纳，未审尊意若何？”彭越道：“鄙有今日，全赖大王拔举，大王有难，敢不全力相助？”田横道：“兄为汉王属下，弟为汉王之敌，兄若容之，恐失汉王之心也。”彭越笑道：“吾与汉王，乃盟友之情，某与大王，乃兄弟之情，岂可混杂一谈。大王尽可放心，若汉王责怪，彭越自有应对之法。”田横拜谢，二人携手，共回谷城。彭越欲以魏相之位让之，田横固辞不肯，遂拜为大将军，复议进取之策。谋士扈辄道：“项王数伐梁地，皆为汉王袭后，故力不能两全。而韩信已得齐之疆土，量必由东击楚。今项王遣项声居守睢阳，周全东面战事。韩信若伐楚，项声必往敌之。项声一去，大梁空虚，相国再复取外黄、陈留诸地，如利刀破竹，迎刃而解，无费吹灰之力。故此刻大王不可轻动，宜蓄惊养锐，以逸代劳，至时而发，可定千里之地也。”彭越然之，遂按兵不动，与田横日夜操演人马，静待时机。
话分两头，却说齐将田吸驻军千乘，得田既之书，知齐王田广已死，乃举城中四万余众，径往高密来报仇。正行间，前军来报道：“前方行五十里，将至临淄。我等不知虚实，不敢轻进。”左右道：“韩信既得临淄，必以重兵为守，不如绕道而行，蓄力一战高密。”田吸暗咐道：“我军已近临淄，为何无敌军迎战。莫非韩信引军尽去了高密，城中无军把守？”遂有偷城之意。传令就地扎营，差细作往临淄四外打探。不时，细作回报道：“韩信大军悉发高密，城中仅有二千军卒为守。”田吸大喜道：“天助我成事！”传令突袭临淄。有人劝道：“韩信多谋，恐有诈。”田吸道：“韩信之军本来不多，既要取高密，如何分兵守临淄。今若得齐都，可振军威！”便引大军，往临淄而进。至城下，天色将晚，城中安静，四门大开，齐兵突入城门，竟无军阻碍。城中亦是零零落落，没有多少人马。又有人劝田吸道：“临淄乃齐都，人丁兴旺，即便汉军尽去，又如何能掳尽民众。请将军速速离城，别处驻兵。”田吸道：“量其守将知我兵动，惧我取城，故早早劫民而去。况且今日天色已晚，各军走乏，权且在城中安歇一日，明日天明再作计较。吾往年常住齐都，轻车熟路，怕他作甚。”随即传令，就在城中休息。连日行军，军士饥渴，皆四处寻柴米造饭去了。田吸为齐之将军，故不敢留宿故宫，乃择偏室暂歇。
初更已过，渐有风起。忽闻城中慌乱，田吸急披挂上马，出来观看，但见四下大火，满城通红。士兵报道：“四门接连火起，势不能控，请将军速定对策。”话犹未了，忽听周遭大喊，王宫亦起大火：烈焰腾空，照如白昼，士兵往来奔走，乱作一团。田吸急引手下冒烟突围，寻道而走。闻得南门火小，急投南去。军中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方出南门，听得杀声大起，一军冲杀而来，正是汉将傅宽，两军混战，齐军大败。田吸拼命杀出重围，引军败走。行约数里，听得一声号炮，左赵夕，右程黑，两边突出，又掳去一半人马。田吸夺路而走，一路为许瘛、高邑截杀，死战得脱。至远离追兵，天色已明，田吸住马看时，身后只剩下三百残兵。寻思无计，只得引军仍回千乘。
行到城下，却不见部下来接。田吸疑惑，亲至城下，令军士叫门。话音方落，只听城头一声炮响，竖起刀枪无数。一将立于城上，大笑道：“吾奉大将军之令，已取你城，在此等候多时。吾乃赵将雍齿是也！”原来韩信料田吸出兵，后防空虚，故遣雍齿由间道取了千乘。田吸见城已失，便令回军，只见身后一支人马赶来，却是傅宽引军追至。田吸喝道：“吾乃齐之名将，安能投降。”欲挺身死战，敌阵中乱箭齐发，将田吸并三百军兵，一并射死阵前。正是：忠心赤胆为齐社，一道灵魂护泰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六十八回：田既焚城守胶东 项籍伏弩伤汉王
却说韩信用计，巧取田横、田吸两处援兵，消息报入高密城中，田既大惊，急与众商议对策。田既道：“田吸已死，相国败投彭越，而城中粮尽，无以与韩信对敌。为今之计，唯有弃此孤城，回守即墨，方可再作后图。”田显道：“将军若弃城而走，韩信由后追赶，势必随入胶东，难有片刻安定。我有一计，可使韩信止步高密，不能东进一步。”田既道：“愿听先生之计。”田显道：“眼下冬未春初，两军皆缺粮食，将军可将高密城一把火烧尽了，再退兵即墨。走一程，烧一程，勿留一粮一草，一屋一舍予韩信，此乃上屋抽梯之计也。韩信若舍身来战，前不可取粮，后不得接济，乃取败之道，必不被韩信所取。高密既为焚，彼若留之，势必重建城郭，修复民宅，劳费军资也。眼下韩信根基未稳，断不敢贸然兴此土木，料他必回军临淄、北海诸处驻扎。而我回至即墨，急不燃眉，可徐徐图之。”田吸大喜，遂依其计。当下差二千铁骑，将高密城中富户抓来，不问黑白，一并斩杀，将其金银丝帛，尽收为军资。又遣五千士兵，将城中十五岁以上男子，掳来军中，名为守城，实为充军。当夜初更时分，着田显引大军及掳来壮丁，弃城先走。派部将张成引一军伏于城西，以防韩信夺城。至三更以后，田既亲率三千轻骑，将衙门置府、居民房舍一并烧着。三千兵分由东、南、北三门而出，各在城门放火，西门亦由张成引兵焚烧。于是高密城郭屋室，尽为焦土。城中居军，尚在梦中，多无觉察，几乎尽被烧死。逃命者四处觅生，哭喊狂嚎之声，悸动天地。田既出得城来，一路放火，竟往胶东而去。
韩信正在休息，闻得高密城大乱，急出帐观之，遥见城中火光冲天，烟焰铺地。东去之处，亦是上下通红。韩信大惊，急令曹参引军救火，自将人马移至荒地屯扎。曹参引兵一万，往前扑火。正行间，弓弦响外，一支暗箭正中左臂。曹参大叫一声，险些落马，勒马视之，却见齐将张成按住弓，举刀杀来。原来张成伏于此地，便是要偷袭汉将。曹参大怒，大喝一声，挥刀将张成劈于马下。又引军杀散余众，欲进城救火时，但见火势凶猛，已封住城门，不能入内。曹参只得收兵回来，令军医料理伤势。
韩信闻报，亦是无策，次日领军来时，火势不减，仍不能入城。此火直烧了三日，方才渐弱。汉军进到城来，扑灭余火，城中已无生灵，韩信只得仍出城而住。复令人打探田既去向，已无法追及，所过之处，皆为废墟。韩信谓众将道：“不想田既出此毒策，今东去数百里，皆已烧毁，已不能进兵矣。吾意回军北海，休整人马，弹压暴乱，早定齐之大局，以援汉王。此地当留一军驻守，一防田吸兴乱，二来重建高密，需一文武兼备之士，才可当此任。”言毕，目示曹参。曹参出道：“某愿担此任！”韩信道：“此处为大火烧尽，重修实是不易，再加胶东残余之敌时时来扰，非曹公请令，吾亦不敢遣他人。”曹参道：“相国勿忧，未将当竭力担当。请休要分心于此，当以汉王大业为重。”韩信大喜，乃表曹参为右丞相、济北候，留守于高密。自引大军暂回北海，安顿后事。
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