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英烈传-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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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心甚怏怏,各引军去了。
项王乃以曹咎、司马欣、董翳分代三人之职。曹咎道:“军中起流言,不知是否汉将所为。前日汉王曾使使议和,大王未许。今不如使使至荥阳,明为议和之事,暗中打探城中虚实。”项王从其计,乃唤一精细之人,吩咐一番,令其往荥阳来见汉王。汉王方醉,令入见之,礼节甚周。使者尚未开口,汉王便问道:“历阳候近日安好乎?”使者随口答道:“老当益壮,寝食如常!”汉王乘醉,又询问数语,皆是问候亚父之意,使者甚疑,不敢细问。少顷,陈平入谒,附耳而言,汉王便起身而出。陈平谓使者道:“今日汉王醉酒,汝先至馆中休息就食,明日再见汉王。”遂亲引使者至馆驿,汉王已使坐备下酒菜侍候,酒食丰盛,皆以太牢之具盛之,陈平在一旁陪酒。方食间,陈平问道:“亚父可有消息来?”使者道:“吾奉项王之命来使荥阳,未闻亚父有何叮嘱。”陈平色变,道:“吾以为是亚父之使,原来是项王之使。”言毕,拂袖而出。侍者入,将食物持去,复以恶草之具盛食来,不过粗粮清汤,不堪食之。使者盛怒,未敢言之。
次日,使者再至城署中时,汉王已距而不见。使者遂恼,乃辞归楚营。具报予项王。汉王闻之心惊,怒道:“匹夫安敢如此?”使者道:“亚父自以功高,常有欺凌大王之心。必是其不满大王之封,亦欲南面称孤,便合钟离昧、龙且、周殷之辈,与刘季合盟,共谋大王。”项王以为是,乃令使者先去,不许张扬。
使者去不多时,范增入见,催项王进兵。项王问道:“亚父以为如何?”范增道:“今汉兵乏粮,当疾攻之,迟则生变。古人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昔日鸿门之时,臣曾劝大王早除刘季,大王不忍,遗为后患。今日天赐良机,使大王困其孤城,若再纵其不攻,使其脱厄,卷土重来,胜负未可知也。”项王方内心烦闷,为其一语冲撞,勃然色变,喝道:“唯恐荥阳尚未取下,寡人之头已献至刘季案前矣!”
范增乍闻此言,好似数九天被当头泼了一身凉水,顿觉寒透遍体,欲言无语。呆了半晌,方怒道:“大王听信馋言,尽贬忠良,安可共论天下之事。今天下已定,大王请好自为之。臣年过七十,老迈无为,请赐骸骨,以归故土!”项王不语,拂袖入了内帐。后文同有诗道:
不得荥阳遂失秦,始知成败尽由人。可怜一掷赢天下,只使黄金四万斤。
范增见彼无留意,益觉心寒,当下愤然辞去,草草整装,即日东归。一路之上,范增念到昔日之情,不由得老泪纵流,嗟叹生疾,竟然病倒在途中。沿途睹物思人,病情愈重,加之年老血衰,未至彭城,便疽发于背而死,寿终七十一岁。时为汉王三年四月,后周昙有诗叹道:
智士宁为暗主谟,范公曾不读兵书。平生心力为谁尽,一事无成空背疽。
从者买棺敛尸,回葬居剿。项王闻亚父死讯,心甚悔之,乃遣人往乡中厚葬之。又令人于墓边掘一井,号为亚父井,至今尚在。正是:终心为主死方绝,何如去之佐真龙。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五十八回 施诈降纪信遭焚 连韩彭汉王复出
却说汉王闻范增死讯,大喜道:“亚父既死,除寡人一心腹大患矣!”乃重赏陈平,令人严守城池,静观楚营动静。
项王安顿好范增后事,亲笔写信安抚钟离昧,书略道:“寡人误中汉营诡计,伤一股肱。观亚父临终之言,足见其忠。公当安心事楚,紧守河口,勿生疑意,寡人必不负公。”钟离昧旋即回书道:“臣事楚多年,虽无才德,然素视忠义为本,大王不必牵挂。今亚父虽死,攻汉之事不可废,当紧攻荥阳,早除刘季,以告亚父亡灵。”项王得书大喜,乃催攒军士,奋力攻打,一日紧过一日。
汉王见荥阳危在旦夕,急唤陈平道:“范增虽死,其围未解,公复有良策乎?”陈平道:“今荥阳不保,不如退守成皋,再作计较。”汉王道:“然项羽所围甚急,实难脱身。”陈平道:“大王知田父易服救景王之事乎?如今之计,只得伪为降之。寻一死士,乘大王銮驾,出东门受降。楚知大王投降,必盛兵东门,大王自可由北门间出。”汉王尚未言之,将军纪信出道:“今事急也,臣请出东门诳楚,以使大王乘机出城。”汉王道:“项羽无德,非献子也。将军难保性命。”纪信毅然道:“今天下大事,全赖大王筹划,天下岂可无大王。”汉王尚在犹豫。纪信拔剑而出,道:“今不依臣言,臣请自刎于大王眼前!”汉王泪下,下阶抚其背道:“寡人如得脱难,必报将军之恩。”遂从其计。令文侍表写降书,着人送往楚营。
项王得书大喜,乃问来人道:“刘季何时出降?”来人道:“今夜出东门降之。”项王乃重赏其人,自己收拾停当,未时未过,便在城前布下人马。楚军闻汉王即降,顷出大营观之。
汉王在城中,心亦惶惶。军士来报,道:“项王自居东门,南、北、西门亦有重兵把守。”汉王乃问陈平:“如此奈何?”陈平道:“此易耳,可令全城妇女皆着艳服,由东门出。楚军闻之,必来争看。至时,西门楚兵如同虚设,大王便可以出矣。”汉王甚喜,令人招集,约得二千余人。陈平乃吩咐士卒假扮百姓引路。时周勃在傍,谓郦商道:“吾观陈平,不过尔尔,耗金四万,终不能使大王一全荥阳。”郦商道:“不然!若范亚父尚在,岂能许大王夜降。”周勃闻之方悟,始服陈平之智。
时至黄昏,城门开启,妇女皆出,盈盈碎步,在东门营集。楚营将士闻之,皆由各处拥来争看,纷纷扰扰,秩序混乱。汉王乃令御使大夫周苛;将军枞公留守荥阳,自引张良、陈平、夏候婴、樊哙并左右将佐共四十余骑,由北门趁势走脱,往成皋而去。
这边妇女出尽后,士卒又出。士卒出尽后,纪信方乘王车而出:黄屋左纛,前遮后拥,使人出道:“粮食已尽,汉王降楚!”楚军闻之,皆呼万岁,良久方止。项王见汉王久不下车,心甚疑之,喊道:“刘季尚不下车来降,更待何时?”纪信起帘叫道:“某非汉王,乃汉将军纪成也!”项王大惊,手中钢槊险些坠地。急问道:“汉王何在?”纪信笑道:“已出去矣!”项王喝道:“汝敢代刘季受死乎?”纪信大笑道:“大丈夫何惧死哉!项籍匹夫,量你一有勇无谋、馋毁妒功之辈,怎是汉王对手!不是早早降之,以免兵败身捐,妻子遭虏!”项王大怒,喝令甲士将纪信缚了,连同汉王车杖,一并焚烧。纪信大骂不绝而死。后胡曾有诗叹道:
汉祖东征屈未伸,荥阳失律纪生焚。当时天下方龙战,谁为将军作诔文。
又有一诗道:
鹿走蛇挥二虎争,荥阳危解世堪惊。后来拔剑论功者,矢口何曾说纪生。
汉王烧杀纪信,谓众臣道:“虽未擒得刘季,却得了荥阳。先进城去,再作后图。”遂引兵进城。来到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周苛、纵公二将并立城头,指项王大骂道:“弑主之徒,安能轻易献城予你。你已中汉王之计,何不早来降之!”项王大怒,督军攻城,周、枞二人引兵奋力坚守。汉军士卒于城上见纪信被焚,皆以为降之必死,遂以命相搏,势气顿涨。又赖沟深城险,终于将楚军击退。
方退楚军,小校来报道:“魏豹知汉王间出,欲招故部家丁,献城降楚。事尚未发,幸得密报,特来告知,望二公早定计策。”周苛闻之,与枞公道:“反国之王,难与守城。”枞公亦然,即引五百健卒,暗围魏王之所。魏豹方在用膳,武士齐入,将魏豹一顿乱刀,砍为齑粉。枞公又令将魏豹一家良贱,杀得一个不剩,以绝后患。事毕,将魏豹之首,悬于城头,以示其威。项王闻之,甚为光火,复引大军攻城。不料城中因人丁大减,所食益减。周苛等人掘井取水,杀马为食,竟然不觉粮尽。楚军连日攻城,不能下之。
却说汉王离了荥阳,奔至成皋,英布、刘贾迎接入城。汉王使人打听荥阳之事,去者回报道:“项羽已烧杀纪信,正攻荥阳。”汉王闻之甚悲,纪信弟纪义拥其幼子纪通哭拜于地,汉王道:“纪信视死如此,古今英雄,无人堪比也。”乃追封纪信为忠义候,纪信子纪通为襄平候,袭父之功禄。复议军情,汉王道:“项阳兵多,数破甬道,荥阳早晚不保,如之奈何?”刘贾道:“大王既弃兵归,唯有入关再招人马,方可再战。”汉王无奈,只得由成皋入关,回至栎阳。萧何引朝中余部出八十里迎入。汉王道:“今战楚不利,屡失人马,如何敌楚?”萧何道:“大王勿忧,臣早料图天下非一日之功也,故已数合关外亡归士卒,并关内新招之军,人丁颇旺。臣又往楼烦、西羌、匈奴、月氏各处联合,所得夷兵甚多。今大王既归,可合之出征,当不下二十万众。”汉王大喜,赞萧何道:“丞相居后,寡人无忧矣!”萧何拜谢。汉王复招奉常、少府诸官问道:“故秦时上帝祠奉何帝?”对道:“四帝,有白、青、黄、赤之祠。”汉王道:“吾闻天有五帝,只祠其四,何也?”众官莫知其说。汉王道:“寡人知尚有黑帝,速祠之。”众人拜受,乃立黑帝之祠,称作北畤。汉王又令每正旦时,晨放双鸠,以如黑帝之约。诏文武道:“寡人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勿有所误。”众皆奉之。
事毕,欲敛众还守成皋,一臣阻道:“不可,如出成皋,恐复败绩。”汉王视之,乃谋士辕生也。汉王问道:“公有何策?”辕生道:“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楚势盛,汉赏困,不利也。愿大王出武关,由南阳侧击楚军,项王必舍荥阳南走。大王深壁以恃,以逸代劳,令荥阳、成皋之军且得休整。大王再使韩信等得辑河北赵地,连接燕、齐,项王心忧,必北上距敌。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兵力分散,往来奔走。而汉得休息,复与之战,必可破之。”汉王道:“公言极是!”张良又道:“昔时臣劝大王捐关东予三者以破楚。今韩、英得大王之许,皆死力效之。唯彭越未审大王之意,故似有观看之意。大王宜使使往梁说之,若得彭越因而起兵袭楚输运,我击其前,梁击其后,项羽可败也。”汉王服其论,乃遣宁昌为使,往说彭越。自引周勃、樊哙、夏候婴、郦商并二十万新军,出武关,过南阳,往宛、叶间出兵。
项王闻汉王在南阳,急令收军南攻。曹咎道:“今攻荥阳功已过半,若弃而不取,前功尽没也。”项王道:“擒得刘季,天下可定,况一荥阳。”遂行之。至宛县境内,前方飞尘敝日,人喊马嘶。项王知遇汉军,乃将人马两下摆开。汉王方出宛城,正欲分兵往守叶城,见西楚军到,急忙布阵,出阵答话。项王道:“屡败之人,我不忍复见。”汉王羞愧,令郦商出战,项王挺槊交锋。二将战约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汉王恐郦商失手,回顾众将道:“项籍英勇盖世,只怕郦将军独力难支,让可助战?”周勃、樊哙二骑齐出,三人围住项王,如走马灯似厮杀。又斗了三十余合,竟然还是战不下项王。楚阵上众将见之,心生忿怒,皆各舞刀枪,出阵助战。汉王见楚军势大,回马先走,樊哙等亦回。楚军大胜,从后掩杀。汉王退入宛城,坚守不出,两军相持。
却说彭越自与项王交兵两次,折兵大半,被逐至河上。幸项王一心征汉,未往征剿,方得安定。彭越遂收回人马,重夺昌邑,恢复往日之风。忽报汉王遣使至,彭越召入,认得是宁昌,乃问汉王近况。宁昌道:“汉王直面项羽,战事不利,望大王攻其粮道,以遥应汉王。”彭越面有难色,道:“楚势方强,急不可定。今军需尚未齐备,近日难以速发。”宁昌道:“吾虽汉之竖儒,然与明公同为魏人,敢问明公欲盟之汉,还是欲盟之楚?”彭越道:“楚轻我,汉重我,当然盟之以汉。然楚屡胜,汉屡败,我若出兵,楚独攻我,如何当之?”宁昌笑道:“若为此,明公谬矣!汉王乃世之豪杰,济关中财力,距项籍于荥阳,虽数为创,城邑分毫未损。况张良、陈平皆旷世奇才;韩信、曹参皆国士无双;樊哙、周勃皆勇冠三军;郦商、灌婴皆智勇双全;夏候婴忠心不二;郦食其老成经事,纵一时不利,汉胜楚亦是理所当然。若为明公说,汉得天下,明公必当裂地成王;若项籍胜,大梁不为明公复有,天下亦无明公容身之处。以仆愚见,大梁居天下之中,人杰地灵,粮资充足,明公具之与汉连合,互为策应,进则可以并天下,退则可以与楚鼎立,此为上上之计也。若仍坐守河上,按兵不动,为楚王劫得天下,明公之势去矣!”彭越道:“若从公计,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