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英烈传-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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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水波涛接海涯，古堤寒柳锁烟霞。至今两岸堆人骨，尽是高皇败楚家。
汉王自顾身边，止有百余人相随，不禁仰天长叹道：“刘季今日死于此地也！”话尚未毕，忽大风从西北起，如摧枯拉朽之势，折木发屋，扬沙起石，风向正向楚军。楚军大乱，不能睁目。汉王大喜道：“天助我也！”遂引数十骑，乘机突围而去。奔走半日，见无追兵，乃住马问道：“此间是何地？”待卫奚娟道：“已至留县地界？”汉王惊道：“为何反往北来了？”奚娟笑道：“此所谓慌不择路也。”汉王亦笑道：“既到此间，不如回沛中取回妻儿老小，共回关中去。”便引众往沛中去讫。
项王为大风所阻，急令收兵。少时风住，再寻汉王，已不知所往。急令将士四下打听，探子寻几个田边耕夫问之，答道：“方才见到一支残兵，狼狈不堪，往沛、丰方向去了，想来必是汉王。”探子报予项王。项王道：“此必汉王往家乡寻家属去了，寡人当亲往擒之。”季布道：“彭城方遭大难，大王宜亲理事物，如何能轻离？臣愿引一支人马去追刘季，必不失大王之望。”项王道：“如此甚好。”便令季布引三千轻骑，先往沛中追杀汉王，又拨龙且引二万人马接应，自引余众退回彭城。
项王方入城，范增、曹咎已引兵从齐地退回。原来范增素知汉王为人，料其患必过于齐，项王兵归彭城之后，便遣使入城阳，与齐王田广言和。齐相田横见齐地荒废，楚势方强，亦有和意，便割地请降，各守其地。范增许之，乃收兵回至彭城。项王见将佐皆回，便与群臣道：“刘季趁寡人伐齐之时，偷袭我都，险些得手。寡人亦欲仿其之计，趁其尚未身回关中，亦引轻骑取其栎阳，使其无容身之地，众公以为如何？”范增道：“我闻汉王在关中拜韩信为大将，此人有神鬼莫测之计，不可小视。此番大王回军，未逢此人，料必为刘季设计防后，故袭栎阳并非良计也。”项王笑道：“此人原是为寡人部将，在楚营数年，未闻甚奇，只有跨夫之名耳。”后冯京有诗道：
韩信栖迟项羽穷，手提长剑喝秋风。吁嗟天下苍生眼，不识男儿未济中。
钟离昧闻项王轻韩信，乃出班道：“臣与韩信有旧，韩信才学，非常人之所识，更兼其心高气傲，故少有识者。大王若不信，再听臣一言：臣与汉将多识，然此战尚未见曹参、灌婴、周勃、靳歙诸位汉营名将。故未明虚实，切勿轻进，请大王慎行暗袭关中之计。待人心安定，再起大军堂堂攻伐，方为上计。”项王闻之沉吟。范增又道：“大王征齐劳累，救都时又轻骑倍行，众军皆需休息，方可再战。今楚都方遭烽火，军民离心。大王不如动员军民，重修彭城。等到彭城安定，民丰国富，方好进兵西征。”项王从之，遂留彭城。
却说汉王往沛中取家属。奔回沛城，寻不见老小，急赶至丰邑家中，却见门扉大开，亦无人影。汉王无奈，只得一路收拾人马，想往西走。正行间，忽闻前军发喊，楚军如风而来。季布纵马大喊道：“刘季早降！”汉王身边忠义十八士之余者，齐举刀枪来战。季布举枪乱刺，一时刺倒四、五人，余众皆退避，独奚娟身中七、八枪，犹战不退。汉王见势危，大道：“季公乃侠义之人，何故苦苦相逼如此？”季布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请汉王勿怪！”撇下奚娟，拈枪来刺汉王。汉王急走，季布穷追不放。正在危急之间，一将冲突而来，厉声喝道：“休伤吾主！”季布视之，乃滕公夏候婴也，遂弃了汉王，来战夏候婴。二将战不十合，夏候婴身后两将杀到，正是汉军校尉骆甲、李必。季布恐为暗算，引军暂却。夏候婴乘势冲杀，杀散后队，来见汉王。汉王愈惊愈喜，责道：“汝为太仆，当死守寡人身边，为何至今才见？”夏候婴拜道：“彭城一战，为楚军冲乱，与大王失散。臣自知罪重，故保大王车仗，与骆甲、李必二将，一路寻问至此。”汉王道：“四处皆是楚军，当如何？”夏候婴道：“请大王上车，臣冒死保大王冲出重围。”汉王乃弃马上车，与夏候婴一同往西而退。沿途望见四处皆是难民，纷纷奔走。原来项王素来放纵士卒，约束甚少，今既奉命来拿汉王，散兵皆趁机往乡中掠夺民财，百姓以为临难，皆弃家亡命。汉王正行间，夏候婴忽指人群大声道：“那不是大王子女二人乎？”汉王急停车望时，果是长子、次女，杂于流民之中，狼狈而行。汉王大声唤之，二子见父，皆放声大哭，傍边有一人，一手携着一个，便来参拜。汉王视之，乃任敖也。原来刘太公与吕氏前时因避项王追杀，皆逃至山中躲避。后闻汉王兵取彭城，便往彭城来投，行至半道，汉王已败，四下都是楚军，于是母子失散。任敖保二子，审食其保太公与吕氏，各自逃命。任敖引二子奔波数日，竟与汉王会在此处。汉王闻之，又喜又忧，乃将二子载入车中，又寻一马给任敖乘坐。任敖道：“前时闻大王妻兄吕泽招收兵马，屯扎于下邑，未知虚实，今事已急，不如且往投之。”汉王大喜，急令转辕，抄小路往下邑而行。人马正行间，忽听身后喊声大震，西楚追兵已到。
原来季布为夏候婴杀退，方回数里，便遇龙且引军赶来。龙且见季布便问道：“刘季何在？”季布道：“方去不远。”龙且大喜道：“请将军并力复追！”于是合兵一处，又来赶汉王。远远望见汉王车仗，季布大喜，回顾身后道：“项王有令，有生擒刘季者，封为关中之王！枭其首者，为万户候也！”众军闻言，争先向前，季布一马当先，来追汉王。
汉王见追兵已至，急催车夫加鞭疾行。夏候婴要李必、骆甲整军拒敌追兵，自手执长枪，在车前护卫。楚兵漫山遍野，看看将近。汉王汗流遍体，暗想：“车重难行，必被敌擒！”情急之中，便将二子推下车去。夏候婴正回顾追兵，忽见二子落地，急令车夫勒住銮驾，将二子救起，放置车中。汉王虽心急，不好明言。走不数里，追兵愈近，杀声只在耳畔。汉王心急，又将二子推落车下。夏候婴正好看见，大吃一惊，急回过马来，左提右挚，救回二子，再置车中。汉王怒叱道：“寡人将死，怎顾子女？”夏候婴厉声道：“大王亲生骨肉，如何忍弃？”汉王骂道：“匹夫误我！”拔剑来砍，夏候婴急闪一旁。汉王再次将二子推下车去。夏候婴黯然泪下，奋然道：“臣今日舍了性命，也要救二子脱难。”乃三番回马，按住长枪，双臂揽住二子，伏于鞍上，奋力相随。后人有诗赞道：
彭城鏖战狼烟冲，王儿奔命父不容。双臂擎天护幼主，千古英雄数滕公。
季布引兵渐渐赶上。汉王走间，却见前方绣旗招展，尘土飞扬，拥出一彪人马。汉王仰天叹道：“今番刘季再劫难逃也！”正是：前有伏军扼要道，后有追兵苦赶来。欲知汉王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十九回：随何奉诏说英布 汉王引水灌废丘
却说汉王兵至彭城，为项王所败，逃近下邑，背后龙且、季布二将追赶甚急。正在危难之时，前方突出一支人马，为首一人：方面大耳，粗眉鱼目，正是吕氏长兄吕泽。汉王急呼道：“王舅速来救驾！”吕泽让过汉王，摆开人马，拦住季布。季布不识，举枪问道：“来者何人？”吕泽也不答话，回顾军中道：“虫达何在？”身后一将，跨马抡刀而出，乃吕泽爱将虫达也，曲城人氏，英勇善战，当下与挥刀季布战作一团。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负。龙且引后军至，拍马助战，吕泽令部将郭亭、郭蒙两兄弟出阵来敌。楚军后队忽然大乱，原来是张良与召欧、枞公二将一路寻找汉王而至，从后袭击楚军。龙且、季布见汉王人马复合，楚军又远来疲劳，料不能硬敌，遂引军退去，回彭城缴令。
吕泽见楚军已退，亦收回人马，来见汉王。汉王人困马乏，传令就地歇息。夏候婴引子女二人经过，汉王面有愧色，不敢正视。奚娟来见，说忠义十八士已折十四人，汉王闻之，更添了几份伤悲。未几，张良来见，汉王喜道：“子房一来，寡人不复忧矣！”张良见礼已毕，站立一傍。汉王踞鞍而依，谓张良道：“寡人连日苦思，料楚势方强，非一汉可撼之，必并海内人杰共事，方可成功。然寡人观众诸候，无可与共事之人，看来汉兴无望也。”张良道：“未必如此！以臣所知，尚有人杰，蓄力未发，若不以利示，便无人与大王分忧也。”汉王闻之，寻思良久道：“寡人欲捐函谷关以东为赏，以破项羽，不知谁可寡人共建功者？”张良道：“九江王英布，骁勇善战，楚之枭将，与项王有隙；魏相彭越，与大王有旧，秦亡而未得封，与齐王反于梁地，此二人可急使。而大王之将，唯韩信独挡一面，可属大事。大王若要捐地，捐此三人，楚即可破也。”汉王然之。张良道：“大王方败，自尚难保，如何行计？今下邑距彭城近，项羽之军上马即到，眼下宜速离此处，出梁地，至虞城暂住，将散兵收回，再议此计。”汉王选一万健卒，暂由李必、骆甲二人率领，守住下邑之营，以阻西楚兵来追。自与吕泽及其弟吕释之并张良、夏候婴之辈，连夜往西而退。此乃汉王二年四月之事。
却说龙且、季布引军方退数里，遇见龙且副将周兰一军，报说拿得汉王父亲与夫人。原来审食其护送汉王抄小路寻找汉王，正遇周兰一军。军士见吕氏美貌，欲劫其色，审食其急道：“此乃汉王家室，休要乱来。”楚军不敢造次，解见周兰，周兰便寻龙且以告。龙且大喜，即回彭城交予项王。项王大喜道：“若以刘季父、妻为质，必乱其心也。”令押来相见。审食其先至，拜项王道：“大丈夫不谋人父母，不淫人妻妾。大王虽与汉王争天下，然老者、妇者皆无罪也，望大王怜之。”项王道：“寡人与汉王结为兄弟，虽义向不同，岂能因而害其家人。”遂好言安慰，将刘太公与吕氏安置住下，遣人侍奉，衣食不少。
周殷谏道：“齐地之乱，因刘季之故而不能尽平，当以一虎将东拒，以防有变。”项王然之，乃以龙且为镇东将军，周兰为亚将，引军十万镇守定陶，以防齐国有变。龙且领兵去讫。项王遂遣细作往西打探汉王消息。
却说汉王退至虞城，汉将武虎接入城中，汉王将败军之事诉之，武虎便诏谕亡败之军。离散者闻汉王在虞城，纷纷寻来。王陵、周緤亦保叔孙通和戚氏来投。汉王见文臣皆在，将佐不缺，更得爱妾亦安然而归，大喜，乃聚众议事。见尚有十余谒者随身，遂问道：“寡人欲连合英王共伐项氏，何人愿为寡人出使九江，使英王助我。”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汉王发怒道：“如汝辈者，不足与计天下事者。”忽一人出班道：“不知大王所谓如何？”汉王道：“谁能使九江王发兵背楚，留项羽于楚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道：“臣请试之！”汉王大喜，乃令随何为使，更遣随从二十人，共往九江而去。
到了六安，随何寻驿馆住下，备礼来见太宰贲赫，备诉来意，求见英王。贲赫入告英布，英布方与项王有隙，便欲见随何，大夫朱建道：“汉王方败，从之不利。楚、汉相争，大王宜报观望之势，待二虎一伤，再乘其敝，扫灭余者，一成霸业。”英布从之，遂不与见。随何居三日不得见，因说贲赫道：“英王所以不见随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之故，此亦是随何所以来九江之由也。若大王容随何进见，与大王言明道理。若所言是大王愿闻者，请大王听之；若非大王所愿闻者，使随何等二十人伏斧质于淮南市上，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如以此不闻不问，与事之无益也！”贲赫言之于英布。英布乃令二十力士，手持利斧，袒背立于两边，传随何来见。
少时，随何至，见此情形，面无惧色，仰天大笑一声，昂然而入。英布不解，问随何道：“汝不过一介书生，为汉王存亡至此，何敢张狂如此？”随何偷看英布，见其声雄势猛，仪表不凡，心道：“英王一生英勇，素不服人，不激不可成事。”遂笑道：“人由英王英名盖世，勇猛不亚项王之右。今日见之，名不附实也！”英布怒道：“寡人之名，岂是浪得？当初寡人轻骑救陈，兵讨景驹，独迎义帝，孤军渡漳之时，汉王麾下，尚不见如公之辈也。”随何道：“臣一书生，为大王利害而来，大王既不惧，何以力士持斧而壮胆？若为天下人所知，岂不笑大王之怯也！”英布羞愧，叱退斧手，赐其上坐，诚听其计。随何道：“大王与项王俱列为诸候，大王北面抵称臣事之，必以楚为强，可以托国也。项王伐齐，身负版筑，以为士卒先。大王宜悉淮南之众，亲身自帅，为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