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英烈传-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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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赵高知沛军已到,已遣朝中上将易略引军把守霸上。易略自知霸上为咸阳最后屏障,便与徐明各自把守要处,并不出战。沛公寻视半晌,引军回营,与张良议计。张良道:“霸上地势略高,不宜强攻。今秦军连败,将士多无战心,只要易其斗志,一鼓可下也。今夜可派一军由小路悄悄上山,明日卯时放火。敌见火起,必然慌乱,这里再以兵夹攻,可得此地。”沛公依计,令周勃率五百精兵,由向导领着,趁夜色往后山埋伏。
次日天色放明,沛公令樊哙、灌婴各引一军,鼓嘈而进,往山上杀来。易略并不来战,只管在山上放箭。沛军冲突几次,都被乱箭射回。正在相持,忽听山后大喊,火光冲天而起,上下照得通红,易略急唤徐明提兵救火。徐明回军,正遇周勃,交马七、八合,周勃手起刀落,将徐明斩于马下,杀散余兵,令手下继续放火。一时间烈焰飞腾,满山是火,樊哙、灌婴借趁杀上山来,两军短兵相接。灌婴望到易略,挺枪截住交战。约战十合,沛军杀声震天,易略慌乱,被灌婴一枪刺死。秦军见主将已亡,皆丢盔弃甲而走,未到午时,沛军遂占领霸上。
沛公收兵,依功犒赏将士。张良道:“主公既到霸上,咸阳已在掌握之中,若发兵攻城,一者伤亡士卒,二者伤及百姓。当初楚王遣主公西行,莫不是因主公心怀宽广,以厚处世。故张良以为,主公可暂时兵屯霸上,使人到咸阳招降秦王。秦王初立,尚不能成势,必举城来降。待秦王降后,息兵入城,城中百姓不遭劫难,必对主公深怀再生之恩。”沛公道:“吾亦正有此意。”遂将兵尽屯于霸上,令陆贾为为使,往咸阳招降秦王。后周昙有诗道:
赵高胡亥速天诛,率土兴兵怨毒痡。丰沛见机群小吏,功成儿戏亦何殊。
却说秦王子婴,乃秦始皇之孙,公子高之子。当初秦二世为保皇位,将秦始皇子女三十四人尽杀,唯公子高涉外,未被秦二世收斩。公子高自知不保,乃于骊山自尽,遗书秦二世,求保妻儿,方才留得一枝在世。子婴既为秦王,往宗庙斋戒。斋五日,与二子议道:“赵高在望夷宫鸩杀皇上,又恐群臣不服,故立我自保。近日闻赵高与楚人约,灭秦宗室而分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中,便欲就此杀我,我宜避之,方可保全性命。”乃避于深宫之中,佯作享乐,不设朝理事。赵高因欲与沛公约盟,常怀杀子婴之心。今见避而不出,遂与阎乐、赵成议道:“子婴不斋,不便下手。前日废二世之事,在朝中已有风语,故不宜再于宫内动手。虽是如此,亦不可不行?”阎乐道:“子婴才智,胜胡亥十倍,必不中我计,不如乘其未稳,废而再立。”赵成阻道:“不可,今贼军已入关内,不宜取乱。丞相可遣人再三请之,若屡不出,丞相可亲往。”赵高从之,乃往频频遣人往宫中相请。
子婴得悉,乃招二子商议道:“丞相请我,急欲行事,我如不从,必遭其害,我当如何?”二子无计,各自嗟叹。一人从外入,伏地道:“臣有一计,可诛赵高。”子婴视之,乃心腹宦官韩谈也。子婴问:“公有何计?”韩谈道:“大王只需托病不出,丞相必自来请之。不来者已,来则臣与二公子共杀之。”二子亦称妙。子婴从计,回复来人,说秦王抱病,暂不能至庙行斋。
赵高数请不至,大怒道:“子婴无礼,我不立你,如何为王。看来非我亲至,不可令其出。”乃引随从数人,便入宫中,要亲挟子婴出宫。后文天祥有诗道:
阉奴久矣擅秦权,鹿马欺君亦热然。辄向望夷行弑逆,此身不杀是无天。
却说子婴夜梦一人,身长十丈,鬓发绝青,装束华贵,驾朱马丹车而来,至宫门道:“欲见秦王子婴。”守门宦臣其许入,谓子婴道:“吾乃天使,自沙丘而来。今天下将乱,当有欲诛暴者,翌日乃起,勿负上天所托。”子婴起身,招韩谈与二子到,言所梦之事,韩谈道:“既有神来告,明日当验。臣引百名刀手,伏于两廓,若赵高果真来了,大王一声号令,便将他拿下。”子婴从之,吩咐预先准备。正言间,人报赵高在宫外求见。原来这皇宫不比望夷宫,望夷宫在郊外,故能行凶。皇宫在城中,便是丞相,也不好用强。韩谈道:“正好行事。”子婴便传赵高来见。
赵高便欲引左右入宫,护卫军拦住道:“大王只传丞相一人见驾。”赵高料子婴不敢有何举动,遂留左右于宫门外,一人昂然而入。到门中,见子婴伏于案上,只是不理。赵高趋步入内,大声喊道:“宗庙重事,大王亦何不行?”子婴见赵高近,急呼道:“韩谈何在?”韩谈引武士忽出,皆呼:“速杀反贼!”赵高措手不及,被韩谈一刀砍翻于地。众武士并二公子执刃齐上,竟不能伤,遂以绳索绑定,囚于宫内狱中。子婴亲自持剑出宫呼道:“赵高欺君,今已被诛!”赵高从人一声惊呼,顷刻散尽。韩谈又引武士分至阎乐、赵成住处,二人不知事变,来不及躲避,皆被韩谈拿住。子婴遂招群臣至,历数赵高之罪。满朝文武,无不称快。韩谈大呼道:“赵高死不足蔽,应夷三族。”子婴令韩谈行之,遂入相府,将赵高家属,一并捉拿,与赵成、阎乐一道,皆推至市曹杀了。
一行已毕,再杀赵高,刀斧不能伤之。投入井中,七日不死;更以釜鼎煮之,亦七日不沸。子婴问狱吏道:“赵高其神乎?”狱吏道:“初囚赵高之时,见其怀内有一青丸,大如雀卵。时方士说云:‘赵高先世受韩终丹法。受此丹者,冬日坐于冰,夏日卧于炉上,不觉寒热也。”子婴闻之,令人塑梦中之神拜之,复令车裂,赵高即死。子婴弃尸于九逵之路,见一青雀从赵高尸中出,直飞入云,赵高遂不复生。后胡曾有诗道:
汉祖西来秉白旄,子婴宗庙委波涛。谁怜君有翻身术,解向秦宫杀赵高。
事毕,入告祖庙,复设朝聚兵,欲卫咸阳。人报沛公兵至霸上,遣陆贾来使。子婴乃见,陆贾以王礼参见已毕,谓子婴道:“沛公奉楚王之令,西行伐暴,今已屯兵于霸上。沛公仁慈,不忍伤及咸阳户口,故遣在下来,劝大王勿以为敌,出城受降。”子婴道:“先帝创业不易,岂忍一旦弃之。今城中尚有甲兵万众,积粟可持年余,拒城一战,胜负难定。”陆贾闻之,仰天大笑道:“沛公发兵彭城,越逾万里,有何险阻未遇?今咸阳弹丸之地,兵不过千,将尽外遣,何当楚人钢铁之师?霸上距此,不过咫只之遥,大军片刻可至。楚师二十万,皆含怨而来,势不可挡。汝关中之军,久疏未战,城中民众,积恨已极,怎言胜负难定?况关外诸候尽已告捷,不日群涌而至,咸阳纵险,铁骑到处,踏为齑粉。汝嬴秦自得天下,横征暴敛,东征西伐,已犯众怨。更兼自乱朝纲,阉庸并立,已大势去矣。若知悔过,举城受降,尚不失王候之位;若执意负勇,拼死相搏,破城之日,玉石俱焚也!”子婴闻之,气势堕地。大夫孚毕亦出班奏道:“大王父子相谋,近取于户牖之间,竟诛猾臣,为国讨贼,生死义备也。今赵高虽死,宾婚未得尽劳,餐未及下咽,酒未至唇边,楚兵已陈兵霸上,虽有复兴之志,不得其时也。正所谓:‘河决不可复壅,鱼烂不可复全’。今之秦势,如土崩瓦解,虽周、旦之才,无所以陈其巧。望大王三思。”子婴无计,遂问陆贾道:“若我来降,沛公可否能容?”陆贾笑道:“夏、商亡国,亦得封陈、宋之地,位列于公候之爵。今楚王贤明通达,沛公厚仁明理,必不失汤、武之义。”子婴闻毕,只得从降,着陆贾回报沛公,约定次日到霸上投降。正是:非是后人不成器,只因祖上造虐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三十四回:刘邦约法安咸阳 张耳夺印逐陈余
却说沛公兵至霸上,遣陆贾使秦出降,秦王子婴从命。次日,子婴白马素车,以带绕项,奉天子玉玺,率群臣三十余人,出城数十里来降。遥见沛公引全军至:刀枪耀日,旗帜蔽野,遂下车跪于轵道旁,俯首请罪。时樊哙在沛公之侧,拔剑欲斩之,沛公阻道:“汤、武不杀亡国之君,吾当不违之也。”亦下马来,受了玉玺,扶起子婴,亲解其带,并车入城。左右复请杀子婴,免生后患。沛公道:“始怀王遣我,固以我能宽容,不为已甚。且人已服降,杀之不义也。”遂封子婴为归命候,暂使别宫居住,容怀王日后再行赏罚。总记子婴为王,只有四十六日。然亡国之源,实非子婴之过,皆因始皇、二世造孽太深之故。后人诗叹道:
俗专三世名不附,车裂赵高志健决。向使子婴为秦主,宗庙之祀未当绝。
杨简有诗道:
始皇继周称皇帝,传子胡亥为二世。子婴霸上降汉王,四十余年非久计。
先时,始皇得幸臣卢生献仙人之书,书中有“亡秦者胡”四字字样,秦王生悸,疑为北胡,即匈奴也,乃令将军蒙恬北征,尽逐匈奴至塞外,以为除一大患,可保无忧。岂料此胡非北胡,乃是胡亥也。刘克庄有诗道:
失国之君多咎政,兴王者作著休符。亡秦天告由胡亥,非谓长城外有胡。
胡亥亡国,虽无可争议。然秦始皇不仁在先:强侵弱、众暴寡、焚书、坑儒、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不可谓无罪也。后章碣有《焚书坑》一诗叹道:
竹帛烟消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胡曾有诗道:
新建阿房壁未干,沛公兵已入长安。帝王苦竭生灵力,大业沙崩固不难。
当日沛公兵入咸阳,诸将皆争先至秦之国库,取金帛财物分之。萧何欲谏沛王止之,又恐扫其兴致,未即行,遂先入丞相、御使府中,尽取律令、图书藏之。左右不识其意,皆道:“秦国破,他人皆敛财物而足己,唯公取其文书等无用之物,何也?”萧何道:“私吞国之财物,终将收之充公。唯此律令、图书,实为难得之物也。”众皆不信,萧何但是洒笑,并不多言。后朱秉成有诗道:
赤帝西走入咸阳,威加海内诸侯王。匄匄数岁苦未定。萧何制作开天阊。
前殿武库连云起,东阙北阙遥相望。胡桃油湿鸳鸯瓦,郁金香薰玳瑁梁。
瓦文曰汉并天下,不存戒慎徒矜张。帝赫斯怒謓过度,大臣奏对词牵彊。
天子重威示壮丽,土阶在昔闻陶唐。亡令后世复加此,子孙藉口称高皇。
遂使济南公玉带,编蒲割黍图明堂。君不见秦并六国营阿房,二世亲降枳道旁。
可怜丞相收图籍,但效昆吾作未央。
却说沛公入皇宫探之,但见雕栏玉砌、曲榭回廊,端的规模宏丽,构筑精工。内外寻视,目不暇接,果真是金玉锦绮无数,帷帐狗马甚多。再看宫中数千美女,一个个是娇滴滴,怯生生,如迎风杨柳,袅袅生姿,把沛公都看呆了。沛公起身微末,半生戎马,见此场面,色心顿起,遂谓左右道:“今夜便留居此处。”言方毕,一傍恼怒一人,厉声道:“哥哥是欲得天下,还是要与秦共亡?”沛公视之,乃樊哙也,乃问道:“何出此言?”樊哙道:“今秦方降,城中无主,众将士尽在与民众皆哄抢财物,纷扰不堪。而主公置大事而不顾,只图安逸享乐,与亡秦何异?愿哥哥勿留宫中,早早勒令将卒,禁止卤抢,仍还霸上,不扰城中百姓!”沛公大怒,叱道:“汝敢扰我兴致?速速退下!”樊哙欲再言,又恐言语唐突,冒犯主公,只得退下。寻思沛公素来听信张良之言,不如寻他来劝,遂出宫来寻。正遇张良迎面而来,便将方才之事,尽告予张良。张良笑道:“将军本意虽是,只是出语过刚,不为所听。且安心等候,此事尽在张良身上。”乃径入宫中,与沛公道:“秦因无道,故主公得以到此。夫为天下驱残除贼,宜以缟素为资。今秦法严酷,当力与更新,勿失众心。若始入秦都,即安其乐,此正所谓助桀为虐也。人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愿主公听从樊哙之言,勿行取祸之道!”沛公大悟,起身出宫。又遇曹参前来谏道:“我军将士,多有闯舍入室,抢掠财物者。咸阳居民,不堪骚乱,望主公言令禁止!”沛公即收拢人马,命令归还所夺之物。又封府库,闭宫室,率三军重回霸上。
安顿以毕,沛公招诸县父老豪杰至霸上,与众道:“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灭族,偶语者弃市,诸此法令皆废也。吾与诸候约定,先入关者为王,我当为关中之王。未得王命,权且充任。今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凡亡秦之法度,一律尽行除去。诸官吏者仍任如故,不可有循私舞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