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长弓射苍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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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劝阻,守备回身挥手就向樊铨劈去,幸好樊铨使了个急坠马,又铁板桥的功夫,躲了过去。
守备气势汹汹地疾步到林峰面前,一伸手,“样钱呢?”林峰心道:“样钱?不是刚才给你了么?”随即明白,原来守备大人说的是宝泉局的陋例,每新铸钱币,必先向各部分呈“样钱”。多数官员认为这是正当的收入,不算贪污。一些不在分呈“样钱”范围的官员,也巧施计谋或利用各种关系索要。想到这层,林峰心中一酸,颤声道:“我,我没要。”他说的是实情,可眼下谁会相信,守备一拳击在林峰的腮帮,鲜血立刻就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要不是樊铨抱住守备的胳膊,当下林峰就会被剁成肉泥。樊铨拉得住守备拉不了银库使,银库使怒吼着冲上来揪住林峰的衣襟,顺手反手几十个大耳刮子,所有丢失银两的罪责都得他承担呢。
在樊铨的搂抱下,守备渐渐冷静下来,不再挣脱,樊铨也就慢慢松脱了手,他整理下衣冠,朝库门走去,经过呆头呆脑的林峰身边,气不过,一脚把林峰踹弯了腰,“去死。”守备头也不回地狠狠说道。
林峰是在夜里悄悄溜走的,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就等于担下了所有的罪名,但是,羞愧万分的他已经没有脸再待下去了。他把自己存的数百枚银币给了银库使,仍然不能平息对方心中的恨意。银库使看都不看林峰,他只好把钱袋放在桌案上的,一转身,就被银库使用钱袋砸在后背上,林峰眼睛湿湿的,无声地离开。长长的官道上,只有他牵着马,不知何去何从,漫无目的地走着,脸上火辣辣地,曾经失而复得的一切最终又离他而去,为何自己总是如此时运不济呢?何时才能展翅高飞?眼前的难关又该如何渡过呢?千头万绪,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纷纷扰扰,说不清,理还乱。
几乎就在林峰为丢失银两而苦痛欲狂的同时,林平也被人追着索要银两,数目当然不如林峰的巨大,四百六十枚银币,却也决非林平能偿还得了的。开镰在即,李俊在大堂把安子堡衙门所有人等都召集来,一个春天的修渠、一个夏天的抗旱,要的就是这个粮食,要的就是能收足秋赋。这么个大日子,偏在衙门口遇到了几个老熟人,不能说巧,人家是有心寻来的。
安子堡县衙的篱笆变成了砖墙,没有变的是施珩的狂妄、涂垣的狡诈和秦二傻的莽撞。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把人从忠州大牢里推出来,梁末司法腐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可是,施珩一伙这样大剌剌地还真少见,找回了面子的秦二傻足足带了两百牙兵来接二人。一看见有人撑腰,涂垣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怂恿他们去向林平讨要那夜被掠去的银币,就这么着,他们把安子堡县衙给堵了起来。
仿佛一切重演,李俊吓了一跳,几乎要跳起来跑进后堂,县衙现在有的还是那些个不顶用的衙役,看看林平面色如常,他心中稍安,远远在后面跟定林平,一步不落。林平早算清了对方几人几马,几把兵刃,心中并不慌张,慢慢走出,站在了阳光下,心中痛恨地看着施珩和涂垣得意的嘴脸,冷冷地说:“银子已经变成了两岸河堤上的桐树,你要就都砍了去。”他对大而无当的聚议腹诽颇多,昨天就让王直领着众弓手去河渠上栽树了。李俊的治水在王直看来是治标不治本,林平留给贾六等每人二十枚银币,冼雄也分得了十枚,其余都让王直拿去用了。
说也奇怪,看见林平,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一步步走过来,就像每步都踩在了涂垣的心尖上,让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蹦跳,口中干渴,自己周围这么多帮手,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来吵闹,原本准备好的说词一下子就抛到了云霄外。
冼雄练习骑术从城外回来,刚好碰上这一切,好像这种事从来都少不了他。弓手王甸会赶车,自然明白些骑术,在他的指点下,林平不再担心会从飞奔的马背上摔下来。他一遍遍练习,让旁观的冼雄直流口水,但林平别的都大方,就是这匹马,不轻易让别人动,摸都不行,别说骑了。冼雄这天早晨趁着林平上衙,偷着把马牵出城,过了把瘾,这会儿准备赶在林平散衙前还回去。看着他骑着骏马打街上走过,安子堡少年们眼里都能喷出火,这更让冼雄受用得不得了。以往李俊召议没有两三个时辰完不了,冼雄这次大大地失算,等发现时已经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
涂垣灵机一动,立刻指着那匹青骢马大声道:“还不了银子先还马。这是我们前任刺史的坐骑,只有秦家公子才配骑乘。”言罢,丢个眼色给施珩。施珩会意,忙道:“对啊,我本来就想送给二公子的。”他一个小小县城的守备,这次能死里逃生,除了大把抛洒银子,就是这位仗义的秦二傻出头助力最大了。
涂垣的银子还有部分被李俊变成了县衙的仪门、围墙和主簿家人的抚恤,看看对方理论的声气弱了,李俊走近几步,提出建议。既然马还在就还马,银子休要提起,毕竟安子堡的主簿不能白死。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李俊的辩才还算了得,有时尖酸刻薄得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几句话,涂垣等不再多言,秦二傻则喜出望外,眼睛不住地打量那匹青骢,冼雄不由得抓紧了缰绳。
望着自己心爱的青骢,林平不甘就此失去,没好声气地问:“那些杀人的兵器是否也应该还了回去?”他还是头次这样顶撞李俊,自己对付这么几个三脚猫,胸有成竹。李俊脸涨得通红,“放肆!有你这样和上司说话的吗?”对付施珩这些流氓他不行,对付林平他却毫不客气,当着众人就敢训斥,翻翻滚滚地说了许多。
林平心中怒火万丈,这根本不是一匹马能否割爱的事情,而是这些犯了人命的家伙逍遥法外不说,还如此气焰嚣张。他正待发作,却看见雨茜不知何时站在了李俊的身后,眼里满是哀求,不由得心中一软,对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冼雄说:“还了吧。”
涉水接了个活,每天要干十二个小时,累死,上周未更新,看官见谅。
第五章 名将初阵 二中
“还了?”冼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向勇于担当道义的林平所言么?这些人不是“悬赏购缉命案匪犯”吗?这些人不是应该被重辟、大辟的么?林平怎能容许他们如此嚣张?马可以不要!可以送给任何鳏寡孤独!任何贩夫走卒,任何需要马的好人,就是不能还给这些人渣!
冼雄这段时日跟了王直,学了好多文绉绉的词,林平心道:“你小子还一套一套的。”刚好是个墟日,围观的人刚开始还怕事,随着人数增加,开始大着胆子驻足观望,此刻听了,莫不动容。有外来客商不明所以,还有安子堡本地的附耳讲解来龙去脉。
“休要胡说。”涂垣急忙打住冼雄,谁家野种,小小年纪就懂得蛊惑人心,见周围势头不对,涂垣站出来拨乱反正,他可不是什么命犯,从帝都刑部来的大官设立了“制勘院”,懂么?在“制勘院”和忠州知州、总兵杂议定的刑名和判词,是互殴误伤。总兵是军职,怎会参与此事,涂垣不过拿着忠州名头最大的官职来吓唬众人罢了。
本来“制勘院”断案是不需要拉上州里一起“案议”的,这次来忠州“凡一时承诏置推者”,却是奉的大皇子代政的诏书。府库空虚,大皇子什么敛财的招数都想出来了,比如卖官鬻爵。当然,里面是有猫腻的,不能公然实行,“墨敕斜封”私下卖官,最适合“制勘院”一类临时的差事。“鬻官者,欲民之死。”碰上这种命案,正是大捞特捞的好时机,只是不能做得过于明显,又不愿意独自承担骂名,所以来了个多方杂议,自然,帝都来人很会做,所有参与者都有银子分派,反正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这次涂垣为了解救施珩不到在忠州使了银子,还密书“星夜投京师”托了人去刑部,恰好也救了他自己一命。
命案明显,李俊的呈述写得也很严密,制勘院收了银子不便立刻翻手为云,不过,也不难,“有司巧避微文,用法巧文寖深。”,按《词诉约束》中“凡有职及生监、妇女,年老、废疾或未成丁无抱者,不准。”一条驳回了安子堡主薄小妾的《郑杨氏呈为夫遭殴妄死求追事》的状纸,要她去主薄老家寻了其子为抱告,或者她只充当一个“干证人”换了主薄之子为原告亦可,至于两名被告就先放了,事实上宣告了无罪。
让一个老妇千里迢迢求抱告?谁个不知梁末打官司是多么的艰难,世人评述“些小言辞莫若休,不须经县与经州,衙头府底陪茶酒,赢得猫儿卖了牛。”何况施珩和涂垣有固州秦家这么大的靠山呢?至于充当“干证人”,在安子堡,一个妇道人家又去求谁做原告呢?梁律规定凡状须做状人、写状人、和保戳都要署名,只有林平自告奋勇当了保人用了戳,一开始官押书铺“代书不敢用戳”,妄受了官府授予的木头章,还唤作什么“公生明”、“平允”、“正直无私”,要不是林平发了火,这几个字还印不到状纸上呢;再说了,干证人和被告“捕同捕也,系同系也,讯同讯也”,这些被告不会怎样,一个老妇恐怕折腾不起,一命呜呼也不奇怪。
“少拿这些来唬人,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说辞再巧妙,你们也还是人渣。”冼雄面对涂垣振振有词,毫不客气。林平心中畅快,大声应和:“讲得好!”,更多的人是叽叽喳喳,认为他说得对。涂垣理屈词穷,恼羞成怒,“你是个什么东西?黄毛小儿,哪里轮到你说话?快牵马过来,你和这马站在一起都不般配。”
“我不是东西,我是人。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为富不仁的土老财。要马,没有,马粪,你倒需要,去肥你的一亩三分田。”冼雄一边说,一边拍马屁股,青骢马还真配合,尾巴一扬,屁股对着涂垣一伙,喷出几个粪蛋蛋来,引得围观者一阵哄闹,连雨茜都掩口而笑。冼雄还没完,指着施珩,“你这个东西,不就是不敢打仗只敢打人的禽兽将军么?这个十品官全天下只你一人。”众人大声起哄:“没错。禽兽将军是十品官。”在几百人的哄笑声中,施珩的怒骂显得无声无息,完全被压制。
冼雄一开口,全场立刻鸦雀无声,等他下文,王直关心时弊,冼雄也就对固州人物大致知道几分,他用怜悯的眼光看看呆头呆脑的秦二傻,“人说秦二就一件事儿比得上秦大。”“哪件事儿?”上百张嘴同时问。“比他更傻呗。”冼雄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秦二傻哪里还忍耐得住,红着脸冲向冼雄。冼雄一翻身上马,围观者立刻让出一条道路来,他还回头冲秦二傻扮了个鬼脸,然后一拍马屁股,“快跑。”施珩早就牵了秦二的马过来,秦二气呼呼地上马就追,林平一看,阻喝“不可。”两人骑马已经一前一后朝北门去了,时隔半年,安子堡又上演了大家熟悉的一幕。
万岁坞的牙兵牙将只听说过没见过林平的身手,林平在坞堡外守候涂垣时,他们还近前戏弄林平,根本不把林平放在眼里,见林平徒步去追,有几个还试图拦截,林平不躲不避,往人堆里一冲,转眼地上就躺着两三个,飞出去摔在丈外四五个,林平手中已然抄了把长枪,人在十数丈之外了。街口正好碰上王直带着人回来,林平指着人堆,“固州人,全擒了,抗拒者斩。”自己又匆忙追了下去。
后世传扬的忠州六杰里,王直年纪最小,官做得最大,胆略自是非凡,这会儿在安子堡弓手里,大事林平拿主张,具体操办,全部都是他出主意,连胡升和王甸都要让三分。虽然“许持弓矢”,但州府配发给县里五副弓箭都被李俊拘收库里,弓手们实际并没有兵刃。王直没管这么多,回头对众人大喊:“上!”众弓手和王直从各乡召集的来种树的青壮,挥舞着锄头铁锹就冲了过去。
单论人数,秦二傻带来的牙兵并不少,但是,安子堡的百姓早就被冼雄回肠荡气的一席话给激发得热血沸腾,如今见有百十汉子冲向固州军,立刻就加入了人群的洪流,一场空前混乱的打斗就在李俊和雨茜的面前展开。那些来墟市赶集的农夫抡起扁担,肉贩举起屠刀,路边的摊贩投掷秤砣,连卖绣鞋的村妇都用锥子猛扎,一百多固州军被打得鬼哭狼嚎,跪地求饶的有,试图逾墙而走的有,不一会全部瘫软下来,涂垣和施珩,还有几个牙将被捆得结结实实,已经没有人听从李俊的号令,七手八脚地拖着这些俘虏就朝北门而去。李俊无奈,只好在衙役们的簇拥下跟在人群的后面。
这边暂且不表,那边厢冼雄跨下虽然是骏马良驹,无奈骑术不济,才从衙前街转向北门,就被秦二傻给追近,冼雄急忙拨马从这个巷子进那个巷子出,秦二傻跟着三转两转一下看不见了,原来冼雄知道北段城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