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明天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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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府看见李定国向他冲来，他虽是文官出身，但胆子却大，也不慌张，只是命令士卒上前缠住李定国。
李定国那里肯和这些士卒纠缠，身子晃了几晃，已经绕过了那几个官兵，眼见马上就可以捉住陆知府，李定国心中不由大喜。
待他冲到了前面，正要伸手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李定国随即感到身上一阵剧痛。他向陆知府看去，那陆知府手中的火铳的枪管兀自散发着屡屡青烟。
原来陆知府看见李定国勇猛，若使再拖延得片刻，叛军的人马源源不断的涌了上来，形势可是大为不妙。他正自寻思着如何对付李定国，却看见李定国向自己冲来，想必是想捉拿自己。他一看之下大为高兴，自己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这李定国在乱军中厮杀，自己想打中他很是不容易，但他靠近自己身边后，要想击中他的话却是易如反掌。
李定国大意之下，着了陆知府的道，那一枪装的是散弹，身上的伤虽然重，却对性命无碍。只是右胸受伤甚重，再也无力挥刀厮杀，欲待向前擒住那官儿，他身边这时已经拥上了好几个侍卫。只怕自己还没能靠近，就得给这几个侍卫擒住。长叹了一声，转身跳出了城墙。
他胸口受伤，但腿脚无碍，在空中轻轻的点了几下云梯，借势挥刀了阵中。
城头上没有了李定国，那后续爬上的几个叛军士卒成得了什么大事，不一会儿就被城墙上的官兵杀了个干净。
看见城头防守严密，张献忠不由紧皱起了眉头，按速度计算，李世彦此时距离自己夜间就是大半天的时间，若是僵持下去，李世彦赶到的话，从自己背后冲杀而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先前看见李定国冲上了城头，只道攻下这商县已经是十拿九稳了，谁知没过一会，李定国就浑身血淋淋的从城头上跃了下来。看见爱将受了重伤，饶是他久经战阵，也不由脸上失色。急急上前，看见李定国没有性命之忧，方才放下心来，命令他下去好生休养。
等张献忠把目光回到城头时，他脸上的忧色又重新浮了上来。这时虽然叛军仍然前仆后继，但城头上准备充分，却是没有给叛军半分的机会。
双方进入了僵持阶段。
难道，这商县就是自己的失败之地吗？张献忠心中不自禁的想道。
第三十五章　初定
　　　　“妈的，今天一定要攻下商县。”张献忠愤愤的骂道：“传令下去，攻破此城，兵士可大庆三天。”
这话的意思可不是说让兵士们庆祝三天，而是说可以允许士兵们抢掠三天，是以这话刚一出口，徐以显在旁边便道：“大王，上次将叶县的人全给杀了，恐怕已经在老百姓的心中有了不好的反映，这次要是再这样的话，我担心以后会没有人加入我军啊。”
张献忠铁青着脸，就像要择人而嗜一般，他眼见进攻没有效果，本就已经急怒攻心，见徐以显上前说话，一腔火气便发作了出来，他冷笑了一声道：“徐先生，要是攻不下这商县的话，李世彦从后面追了上来，恐怕我们都是插翅难飞，这当儿那还能管得了以后的事。”
说完，不再看徐以显，‘锵’的一声拔出了佩刀，便策马往前亲自督阵。
徐以显受张献忠抢白，他本是一番好意，那料得到张献忠竟然会在众人面前如此抢白他，脸上神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不再说话，只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叛军士卒得到可以大抢三天的命令，士气大振。这些士卒都是流民所组成，他们参与叛乱，本就是为了能填饱肚子。随着时间的增加，这些士卒渐渐的都不像最初一样只图能将肚子混圆了。女人，金银，都是他们所追求的目标。现在一听这命令，都是奋勇争先。城头守军一时压力大增。
但官兵始终是据城而守，本就占了地利之便。虽然初时叛军大举进攻之时慌乱了一下，但听见了叛军命令的士兵却迅速的镇定了下来。
他们的家眷大多都在城里，这要是给叛军攻了上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初时守城，不过是自己的本分，现在为了保护家小，说不得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和叛军死战。
城外的人为了城里的女人和金钱拼命，城内的人也为了城内的女人和金钱拼命。瞬息间，战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境界。被刀枪砍中、被弓箭射伤而喷出的血在空中洒成一片一片的血雾，砍掉下来的断肢在空中打着旋的飞舞，不时还会有从肩膀上飞起的的人头滴溜溜的掉下，但拼杀的双方都视而不见。
他们已经全部都杀红了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敌人。
叛军终归是人多势众，在张献忠许下可以抢掠三天的话，又亲自上前督战后，叛军便渐渐的占了上风，时不时的就会有一拨人攻上城头，虽然基本都是给城头的官兵迅速的扑杀了，但是却给了攻城一方足够的信心，也让守城一方的心理压力大大的增强了。
陆知府现在就非常的焦急，眼见叛军攻上城头的频率越来越高，虽然都被自己一方快速的歼灭了，但是时间一长，不免城池被攻破的命运。而勋阳的人马却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赶到，照眼前叛军的形势看来，只怕等勋阳的援军到达时，看见的已经是一座被杀得精光，血流遍地的人间地狱了。
他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李世彦及时的赶到，从叛军后面攻打，和自己两面夹击。但是，李世彦能及时的赶到吗？
他不敢想象城池被攻破的惨象，当然也没有勇气想象李世彦不能及时赶到的后果，毕竟，希望，是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最强大的动力。
陆知府现在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城墙上的官兵尽力的防守，尽量延缓叛军突破的时间。他的嗓子由于大声的呼喝，现在都已经有点嘶哑了。
但愿，李大人能早点赶到，他看了一眼叛军的后方，三原的方向，心中如是想到。
这时，又有几个叛军的士卒冲了上来，陆知府拔出火铳，‘砰’的一下轰倒了一个，红着眼睛，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文人形象了，大声道：“杀，杀光这些该死的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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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李世彦看着眼前正在蜂拥着向商县冲杀的叛军，‘锵’的一声拔出佩刀，向着叛军一指，部下官兵分为三路。唐龙从左边，孙显祖从右边包抄，自己和杨大彪、雷冬居中冲锋。武青若本也要与他一起，但他担心武青若的安全，虽然武青若的功夫说起来比他还要好，但是关心则乱，坚持让她和洪成畴等一群文官领一票人马在后面掠阵。
三道钢铁洪流分三路，像三把尖刀般从小山上冲了下去。刚刚一和叛军的队伍接触，便狠狠的将叛军的阵形撕裂了三道大口子。
原来那日李世彦见了叶县的惨象后，心中愤懑之极。当即命令全军轻装上阵，物资辎重随后跟来，三军加急赶路，终于在商县形势危急的情况下及时赶到。
随着三把尖刀的渐渐深入，叛军后军已经完全溃乱，他们没想到李世彦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追了上来，由于叛军一路上要避开官兵的关防，所以他们的速度根本就不比李世彦的部队快多少。到达这商县时，基本都已经很是疲惫了，现在被李世彦大军从后面一冲，哪里还能稳住阵脚。稍稍抵抗了一下，便四处溃散而去。
前头还在拼命攻城的士卒见自己后阵大乱，不由得一下子气势低落了下去。城头的官兵看见叛军阵势大乱，知道援兵已经来了，相比叛军士卒的士气低落，却是气势更加高昂。一涨一落之间，高下立时分了出来。
李世彦带着杨大彪、雷冬，往叛军中阵插了进去，这二人都是身手高强之辈。一把长柄朴刀，一把泼风刀，舞得周身上下一片银光。那叛军但有当头迎上的，无不立时丧命。
张献忠正自在前面督阵，浑然没想到李世彦居然比他的预计还早便赶了过来，现在前面是据险把守的坚城，后面却是一群张开了口的猛虎，当真是进退两难。
潘独鳌、徐以显眼见形势不妙，对张献忠道：“大王，为今之计，只有暂时退往商雒山了。那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群山之中，官兵便是数万大军，也只是徒呼奈何。”
张献忠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听了二人的话，便传下令去，大军向商雒山方向突围。
这商雒山本是秦岭的支岭，若是钻了进去，千峰万壑的，任是官兵再多，也决计拿张献忠无法。
李世彦看张献忠的帅旗一晃，往商县西北边推却。现在官兵前有商县，武关。后面三原方向，西安方向都有重兵把守，张献忠向着这个方向推却，自不是要重新去攻打三原，更不要提重镇西安了。那么，他们往这个方向，惟一的可能就是要跑进山中，和自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打游击了。
他本来就担心张献忠往山中一扎，那时自己就算手中的兵再多，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届时朝廷大军进山固然是不能，但在山外长期屯扎包围，对于现在国库极度空虚的大明来说，也是一件无法承担的事。
所以当李世彦看见张献忠的帅旗移动方向后，便立即传令全军全力拦住张献忠的突围方向，务必要一战而定，把这个陕西境内最大的贼头彻底打残、歼灭。
这时，众叛军眼见官兵越来越多，就好像无穷无尽一般。虽然张献忠平时对士卒训练有加，但他的军中大多数都是流民依附而来，平时看上去确实比其他几股叛军战力要高过不只一筹。但现在看见官兵漫山遍野而来，那里还有战意。
跑得快的往路边的草丛，树林中一钻，溜之大吉。跑得慢的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纷纷投降。
张献忠帐下的亲兵却是他亲自带领出来的，不仅战斗力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对张献忠更是忠心耿耿。这时看形势危急，纷纷冲杀在前，无论如何也要将张献忠保护了冲出去。
困兽犹斗不是说困兽没有了伤人的獠牙利爪，相反，困境中的野兽还会爆发出平时所不具有的力量。
这时候官兵的合围圈并没有合拢，张献忠和他的一众手下边战边走，在唐龙麾下还没来得及冲过来的当口，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商雒山而去。
李世彦远远的看见张献忠突围而去，却只能徒呼奈何，这接近十万人在此集结厮杀，无论他如何的努力，面前却总有杀不完的人，这下知道已经追之不及。也只得捺下性子，分派兵力，将投降的叛军引领到一边。负隅顽抗的，则统统格杀勿论。
唐龙接到李世彦拦阻张献忠的命令时，张献忠已经擦着他的人马的边冲了出去，他也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的部下并没有卷入战场的中间，便沿着张献忠的后面，一路追杀。
此时张献忠身边不过二、三千人，见唐龙率大队追了上来，那里有回身厮杀的勇气，一路急急策马而行，甚是凄惶。
张献忠见唐龙在后面阴魂不散的紧紧跟着，只得又分拨了一半人马前来阻挡一下，希望能拖延一下唐龙的脚步。
但这时叛军已经心胆尽丧，这分拨出来的一千多人还没等到官兵杀到面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主帅分派出来的炮灰，自己的性命要紧，那还会前去阻拦，见张献忠一走，顿时纷纷作鸟兽散。
分拨出来的兵马没能挡住唐龙，唐龙自己的人马到拖延了自己的速度，他部下众多，不像张献忠等人此时轻骑简从。待追到大山前，只看见满山树木摇曳，风一吹，涛声阵阵，已经不见了张献忠等人的影子。
但他这一追，到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他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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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彦指挥着部下分割，包围着还在顽抗的叛军队伍，此时的叛军队伍因为统帅已经逃走，已经没有了战斗下去的欲望。等官兵一宣布‘缴械不杀’后，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举手向官兵投降。
少数顽固的，也没花多长时间就被砍了个精光。官兵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这一次战斗，张献忠的部队已经给完全打散。虽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逮住他，但是他现在手中不过一两千人，也成不了大气候，何况唐龙已经追了上去。
所以李世彦看见唐龙回来的时候，他便迎了上去。想知道张献忠给逮住了没有，没有等他问话，从唐龙脸上羞惭的神色，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李世彦没责怪他。毕竟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力了。
唐龙见李世彦不仅没有责怪自己，还温言安慰，不由大为感动。便命手下将俘虏带了上来，却是曾经和他差点同归于尽的李定国。
原来唐龙在追击张献忠的时候，李定国因为被陆知府用火铳重伤，虽然不影响性命，但也受不得策马疾驰的颠簸。跑了一段路后，身上的伤口本就没有包扎好，这时候在马背上一颠，又开始往外渗血。初时他尚自咬着牙强撑，但随着血越渗越多，终于头一晕，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