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演义-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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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换质,未几访问得实,遣使急追。高宗尚在途次,倦憩崔府君庙中,忽梦神人大呼道:“快行快行!敌兵要追来了。”高宗惊醒,见有一马在侧,忙上马飞驰。既渡河,马不复动,视之乃是泥马,因此有泥马渡康王的遗传。此说恐未必确,彼时有张邦昌同行,且金兵已围攻汴都,往返甚近,亦不至有倦憩等事。这数种轶闻,是真是假,小子亦未敢臆断,不过人云亦云罢了。
且说高宗即位后,命黄潛;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授张邦昌太保,封同安郡王,五日一赴都堂,参决大事,寻复加爵太傅。开手即用三大奸臣,后事可知。罢尚书左丞耿南仲,右丞冯澥;,用吕好问为尚书右丞,召李纲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置御营司,总齐军政。即令黄潛;善为御营使,汪伯彦兼副使。王渊为都统制,刘光世为提举,韩世忠为左军统制,张俊为前军统制,杨维忠主管殿前公事,窜误国罪臣李邦彦至浔州,吴敏至柳州,蔡懋至英州,李鞈;、宇文虚中、郑望之、李邺等,均安置广南诸州。宇文虚中似不应同罪。又以宣仁太后高氏,从前保护哲宗,曾立大功,令国史馆改正诬谤,播告天下。追贬蔡确、蔡卞、邢恕等人,御史中丞张澄,复论耿南仲主和罪状,因将南仲窜死南雄州。宗泽入见高宗,慨陈兴复大计,适李纲亦应召而至,两人敷陈国事,统是志同道合,涕泣而谈,高宗亦为动容,偏汪、黄两人,阴忌宗泽,不欲令他内用,但说襄阳为江防要口,应令泽镇守。高宗因命泽知襄阳府。汪、黄又忌李纲,复加谗间。纲稍有所闻,力辞相位。高宗面语纲道:“朕知卿忠义,幸勿固辞!”纲顿首泣谢道:“今日欲内修外攘,还二圣,抚四方,责在陛下与宰相。臣自知愚陋,不能仰副委任,必欲臣暂掌政柄,臣愿仿唐姚崇入相故例,首陈十事,仰干天听。如蒙陛下采择施行,臣方敢受命。”高宗道:“卿尽管直陈,可行即行。”纲乃逐条说出,由小子表述如下:
(一)议国是注意在守。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二)议巡幸请高宗至汴都谒见宗庙,若汴不可居,上策宜都长安,次都襄阳,又次都建康,均当先事预备。(三)议赦令祖宗登极,赦令皆有常式,不应赦及恶逆,及罪废官,尽复官职。(四)议僭逆张邦昌挟金图逆,易姓改号,宜正典刑,垂戒万世。(五)议伪命邦昌僭号,百官多受伪命,应倣;唐肃宗故事,以六等治罪。(六)议战宜修明军律,信赏必罚,籍作士气。(七)议守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御,严扼敌冲。(八)议本政宜整饬纲纪,一归中书以尊朝廷。(九)议久任戒靖康间任官不久之弊,令百官各专责成。(十)议修德劝高宗益修孝悌恭俭,副民望而致中兴。
高宗闻此十事,不加可否,但言明日当颁议施行。纲乃退出。待至次日,颁出八议,惟僭逆伪命二事,留中不发。纲又剀切上书,略云:
僭逆伪命二事,乃今日政刑之大者,所关甚重。张邦昌在政府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相,方国家祸难,金人为易姓之谋,邦昌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敌人未必不悔祸而存赵氏。而邦昌方以为得计,偃然正位号,处宫禁,擅降伪诏,以止四方勤王之师。及知天下之不与,乃不得已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而议奉迎。邦昌僭逆,始末如此,而议者不同,臣请以春秋之法断之。夫春秋之法,人臣无将,将则必诛。赵盾不讨贼,则书以弑君。今邦昌已僭位号,敌退而止勤王之师,非特将与不讨贼而已。刘盆子以汉宗室,为赤眉所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但待之以不死。邦昌以臣易君,罪大于盆子,不得已而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又尊崇之,此何礼也?陛下欲建中兴之业,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又伪命臣僚,一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乎?伏乞陛下立申睿断,毋瞻徇以失民望!
高宗览书后,召汪、黄二人与商。黄潜善代为邦昌剖辨,营救甚力。高宗因召问吕好问道:“卿前在围城中,必知邦昌情形。”好问道:“邦昌僭窃位号,人所共知,业已自归,惟求陛下裁处。”首鼠两端。高宗闻言,愈加踌躇。李纲复入谏道:“邦昌为逆,仍使在朝,百姓将目为二天子,臣不愿与贼臣同居。如必欲用邦昌,宁罢臣职!”言下泣拜不已,高宗颇为感动。伯彦乃接口道:“李纲气直,为臣等所不及。”高宗乃出纲奏议,揭邦昌罪状,贬为昭化军节度副使,安置潭州,并将王时雍、徐秉哲、吴ぁ⒛俦、李耀、孙觌等,尽行贬谪,分窜高、梅、永、全、柳、归诸州。
先是邦昌僭居禁中,曾有华国靖恭夫人李氏,屡持果实,赠遗邦昌。邦昌也厚礼答馈。一夕,李氏邀邦昌夜饮,特将养女陈氏装饰停当,令她侍宴。邦昌见了陈女,身子已酥了半边,更兼她殷勤斟酒,目逗眉挑,不由的心神俱醉。饮了数杯,便假寐席上,佯作醉状。李氏见邦昌已醉,即与陈女掖他起座,且与语道:“大家事已至此,尚复何言?”当下持赭色半臂,披邦昌身上,拥入福宁殿,令他小睡,且令陈女侍着。邦昌本是有心陈女,故作此态,既见李氏出去,即跃然而起,立把陈女搂住。陈女半推半就,一任邦昌所为,宽衣解带,成就好事,嗣是邦昌遂封陈女为伪妃。及邦昌还居东府,李氏私下相送,并有怨谤高宗等语。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邦昌既贬潭州,威势尽失,当有人传达高宗,高宗即饬拘李氏下狱,命御史审讯。李氏无可抵赖,只好直供。于是邦昌罪上加罪,由马申奉诏至潭,勒令自尽,并诛王时雍等。李氏杖脊三百,发配车营。尝阅《说岳全传》,谓邦昌被兀朮;祭旗,充作猪羊,证诸史乘,全属不符,可见俗小说之难信。
吕好问曾受伪命,为侍御史王宾所劾,自请解职,因有诏出知宣州。宋齐愈阿附金人,首书张邦昌姓名,坐罪下狱,受戮东市。同是一死,何不死于前日。追赠李若水、刘鞈;、霍安国等官。高宗方向用李纲,既任为右仆射,并命兼御营使。纲亦力图报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计纲所规画,共有数则,无一非当时至计,小子复汇述如下:
一 请置河北招抚司,河东经制司,特荐张所、傅亮二人充任。高宗乃命张所为河北招抚使,王为河东
经制使,傅亮为副使。
二 因高宗登极时,赦诏未及两河,建炎元年六月,适潘贤妃生子旉;,应援例大赦,特请遍赦两河,广示
德义。
三 请调宗泽留守汴京,规复两河。泽因奉命为东京留守,兼知开封府事。
四 请立沿河、江、淮帅府,凡置府十有九,下列要郡三十九,次要郡三十八,府置帅,兼都总管。郡置
守,兼钤辖都监。总置军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人,别置水军七十七将,帅府置水兵二军,要郡一军,立军号曰凌波楼船军。造舟江、淮诸州。前此四道都总管,一并取消。
五 修明军法,定伍、甲、队、部、军各制。五人为伍,二十五人为甲,百人为队,五百人为部,二千五百
人为军。上下相维,不乱统系。所有招置新军,及御营司兵,俱用新法团结。且诏陕西、山东诸路帅
臣,并依此法,互相应援。
六 令诸路募兵买马,劝民出财,并制造战车,颁行京东西路。
七 议车驾巡幸,首关中,次襄阳,又次在邓州,不当株守应天。高宗特命范致虚知邓州,修城池,缮宫
室,实钱谷,以为巡幸之备。
八 遣宣义郎傅雱;使金军,但云通问二圣,不言祈请,俾上下枕戈尝胆,誓报国耻,徐使敌人生畏,自归二
帝。
九 请还元祐;党籍,及元符上书人官爵。
高宗此时,总算言听计从,无不施行。偏黄潜善、汪伯彦两人,同忌李纲,复倡和议。适值金娄室率领重兵,进攻河中,权知府事郝仲连阖门死义。娄室入河中府城,复连陷解、绛、慈、隰诸州。汪、黄二人闻警,密请高宗转幸东南,高宗也觉胆怯,竟有巡幸东南的诏命。当时恼动了一位忠臣,接连上表,请帝还汴,正是:
庸主偷安甘避敌,直臣报国独输忱。
欲知何人上表,俟至下回报明。
观康王构之留次济州,与即位应天,而已知其不足有为矣。当汴京危迫之时,能亟援君父之难,即早尽臣子之心。况宗泽连败金人,先声已振,各路兵亦陆续到来,有众至九万人,正可临城一战,力解汴围,胡为逍遥东土,但求自全,坐视君父之困乎?既而汴使来迎,一再劝进,亦应即日赴汴。先诛逆贼,继承帝祚,北向以御强虏,定两河,迎还二帝,期雪前耻,胡乃转趋应天,即位偏隅,预作避敌之计乎?且一经登极,首任汪、黄,已足为中兴之累,至僭逆如张邦昌,犹且锡以王爵,尊礼备至。微李纲之力请惩奸,则功罪不明,纪纲益紊,恐小朝廷且无自立矣。朱子谓李纲入相,方成朝廷,证以纲之谋议,其言益信。然有直臣,必贵有明主,主德不明,必有直道难容之虑,宜乎李纲之即遭摈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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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宗留守力疾捐躯 信王榛败亡失迹
却说高宗欲巡幸东南,偏有一人,接连上表,请他还汴。这人非别,就是东京留守宗泽。泽受命至汴,见汴京城楼隳废,盗贼纵横,即首先下令,无论赃物轻重,概以盗论,悉从军法,当下捕诛盗贼数人,匪徒为之敛迹。嗣是抚循军民,修治楼橹,阖城乃安。会闻河东巨寇王善,拥众七十万,欲夺汴城,泽单骑驰入善营,涕泣慰谕道:“朝廷当危急时候,倘有一、二人如公,亦不至有敌患。现在嗣皇受命,力图中兴,大丈夫建立功业,正在今日,为什么甘心自弃呢?”善素重泽名,至是越加感动,遂率众泣拜道:“敢不效力。”泽既收降王善,又遣招谕杨进、田再兴、李贵、王大郎等,各遵约束。京西、淮南、河南北一带,已无盗踪。乃就京城四壁,各置统领,管辖降卒,并造战车千二百乘,以资军用。又在城外相度形势,立坚壁二十四所,沿河遍筑连珠寨,联结河东、河北山水民兵,一面渡河,约集诸将,共议恢复事宜。且开凿五丈河,通西北商旅,百货骈集,物价渐平。乃上疏请高宗还汴,高宗尚优诏慰答,惟不及还汴日期。既而金使至开封,只说是通好伪楚,泽将来使拘住,表请正法,有诏反令他延置别馆。斩使或未免太甚,延使实可不必。他复申奏行在,不肯奉诏。旋得高宗手札,命他遣还,因不得已纵遣来使。会闻金人将入攻汜水,正拟遣将往援,巧值岳飞到汴,误犯军令,坐罪当刑。泽见他相貌非常,不忍加罪,及问他战略,所答悉如泽意。泽许为将材,遂拨兵五百骑,令援汜水,将功补过。飞大败金兵而还,因擢飞为统制,飞由是知名。泽又申疏请高宗还汴,哪知此次拜表,竟不答复,反遣使至汴,迎太庙神主,奉诣行在;且连元祐;太后及六宫与卫士家属,统行接去。泽复剀切上书,极言汴京不应舍弃,仍不见报。既而闻李纲转任左仆射,正拟向纲致书,并力请高宗还汴,不意书尚未发,那左仆射李纲,竟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了。未几,又闻太学生陈东,布衣欧阳澈,请复用李纲,罢斥黄潜善、汪伯彦,竟致激怒高宗,同处死刑。看官你想!
这赤胆忠心的宗留守,能不欷歔;太息么?
原来汪、黄两人,常劝高宗巡幸扬州,李纲独欲以去就相争。高宗初意尚信任李纲,因汪、黄在侧,时进谗言,渐渐的变了初见,将李纲撇在脑后。纲有所陈,常留中不报。嗣欲进黄潜善为右相,不得已调李纲为左相。仅过数日,潜善即促傅亮渡河。亮以措置未就,暂从缓进,纲亦代为申请。偏潜善不以为然,竟责他有意逗留,召还行在。亮本李纲所荐,遂上言朝廷罢亮,臣亦愿乞身归田。高宗虽慰留李纲,竟罢亮职。纲再疏求去,因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统计纲在相位,仅七十七日,所建一切规模,粗有头绪,自罢纲后,尽反前政,决意巡幸东南。不务争存,何处得安乐窝?陈东、欧阳澈本未识纲,因为忠义所激,乃请任贤斥奸。潜善奏高宗道:“陈东等尝纠众伏阙,若不严惩,恐又有骚动情事,为患匪轻。”高宗遂将原书交与潜善,令他核罪照办,潜善领书而出。尚书右丞许翰,问潜善道:“公当办二人何罪?”潜善道:“按法当斩。”许翰道:“国家中兴,不应严杜言路,须下大臣等会议!”潜善佯为点首,暗中恰嘱开封府尹孟庾竟将二人处斩。东字少阳,镇江人,欧阳澈字德明,抚州人。两人以忠义杀身,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