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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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姐妹回到南祥苑，决定今年热热闹闹地为大姐办生日。超琼说：“我这身子一直不好，药吃得很多，补品也用了不少，俞岚对我的关怀更是无微不至，我就不哀怨神灵了。去年你们姐妹占卜大卦商量这事，我不同意，今年又旧话重提来办一办，好歹如此，就一次了断，下不为例。” 超全说：“大姐所言差矣！小时候八字先生说你过不了‘5岁关’，到了10岁巫师、神婆说你过不了‘铁门槛’，结婚时连押礼司都说你翻不过30岁，现在活到38岁。命运属自己，谁还能相信这些胡言乱语？” 超芳的话也跟了上来：“大姐，今年的生日要办好，告诉舒大哥，他可不能缺席呀！” “对，提前通知他，舒大哥不能借故不来。” 超琼笑着点头：“我提前告诉俞岚，他是会来的。”舒俞岚刚跨进南祥苑，梅儿忙喊：“老爷回来了！”超琼听到俞岚回来的音讯，立即拿出手绢捂住鼻子伤心地哭起来，俞岚忙拉她的手：“别哭！你的意思我明白。” “老爷，你得为我作主呀！” “琼，我知道。那些闲言碎语我已在公寓内做了追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姜超琼伤心哭诉：“俞岚，芙蓉花的话你听得进去，为啥我的话却听不进去呢？说追查只是敷衍塞责，你听得惯她骂我呀？” “不是。说你怀孕是从你想吃番薯、南瓜、橘子而来。这风也是从南祥苑刮起的，事情都过了何必计较。” “这不是计较，是她乔芙蓉对我蓄意陷害。”超琼跪下来哭得更伤心：“老爷，说我怀孕是西和苑有意捉弄人。芙蓉花一生清白吗？她从家里卖到上海、又从上海卖到广州，逢人就招郎，不分老或少，你知道吗？” “别说那不堪入耳的话，我知道。快起来！” “既然知道为啥不追查？老爷呀！”姜超琼又装腔作势地哭起来。“起来呀！我办，一定为你办好！” 超琼站起来见俞岚精神矍铄，便温柔地问：“老爷，累了吗？”“不累。我在香港，你3号打电话，5号下午我就把事料理后回来了。今年你有这么大的勇气来办生日可不容易呀？”“就算了却心愿吧！”“怎么说了愿呢？这次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邀请各方面的人参加，我还要号召全家众星捧月。”随即从衣兜里拿出大叠钞票递给超琼，超琼没有去接。俞岚又说：“如果钱不够，你就给汽车修理厂总办打电话，让把钱送来。我这么多钱没给你办一件事实为惭愧，这次要办成广州一流的生日宴会，让我的三太太来个喜上加喜呀！”俞岚右手接过茶杯，左手把超琼搂过来问：“想我啦？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说，我就知道。” “这次回广州能多住几天吗？” “住不了多久。我们卖给广胜公司的汽车，别人说坏了，既要我们负责任，又要让我们降价。为了给你冲喜，你也三番五次地催，我能不回广州吗？”“岚，在你的眼里能把我这事看得如此之重要真不容易。” “唉！说什么你呀我的哟。我一是想你为我生个儿子，二是想你把广州的公司、工厂管起来。我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希望你出来担此重任，我的苦心可想而知。” “嘘！你看我弱不禁风，朝不保夕，还说什么儿子、孙子哟！我的生日你回不回来，记得是哪天？” “阳历4月13，农历3月15，谷雨过后，我怎么不回来呢？” “钱我不要。”超琼随手把钱还给俞岚：“这次由妹妹为我操办，你拿不拿钱没关系，我们姜氏虽然衰落破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1） ，这点志气还是有的。我再问你，到时可别酸糖假醋的呀？”“回来，怎么不回来呢？我对三太太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刚才要你生儿子的话出自肺腑，它关系到舒家产业后继有人啦！” “算了，算了，别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看！又耍孩子气啦？都这把年纪的人还嘟嘴咋舌地干啥？” “俞岚，我们结婚多年，你每次给我的命令、任务犹如长老给小和尚的差事，我是完不成的。我能活到今天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有什么奢望呢？我跟妹妹们说过，今后早死晚死已不是牵肠挂肚的事。请不请你是我的心意，来不来就取决于你了。”“我来，一定来。香港的生意上月赢利200多万港元。也有你一份功劳。”“那是你一手经营，我有什么功劳呀？”薛嫂急忙叫道：“三奶奶，老爷！电话说广胜公司的老板找老爷谈事， 大奶奶叫我来禀报老爷。”“知道。”俞岚拿着衣服，提起皮夹，回过头看了超琼一眼，朝外面走去。舒俞岚走在香港岛街上，柏玫瑰直直地挺立着，见他衣冠楚楚，精神矍铄，便问：“俞岚，我在香港经商你来合伙。怎么样？”俞岚似乎有些惊讶，玫瑰上前拉住俞岚的手：“走，不说这话，先喝酒，好吗？”俩人来到香港岛蒲台酒楼，玫瑰饮得酩酊大醉，俞岚看见相邻桌上女伶们的靓影，目不转睛。可是，夜晚的柏玫瑰犹胜于此。她打扮得端庄秀美，十分俏丽，笑盈盈的脸，一双白皙的手同俞岚举杯就像刚从龙宫里浮出的爱神。一贯叱咤商海善断万机的舒俞岚在柏玫瑰面前显得有几分逊色。俞岚把雪茄插进黝黑的陈香木烟斗，薄雾在头上萦绕，口里的言辞战战兢兢：“玫瑰，你为啥执意要去南洋？在中国香港有啥不好呢？” “当然好。可是我在舒氏家族众目睽睽之下怎能安身立命呐？”舒俞岚舍不得柏玫瑰走，他说道：“玫瑰，你的南下会使我俩永别，过去的情谊将不再复还了。你可否寻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不说那些，让我俩同到南洋，回转到40年前在上海滩的嬉游吧！” “别急。过几天就是我三姨太超琼38岁寿诞之期，原说我在广州亲自主持祝贺，嘿！也就不去了。” “怎么？你对三姨太不是恩深情重吗？不回去又咋向她交待呢？” “我对超琼的情意是永远不及你的，我自有办法向她交待。” 柏玫瑰紧紧地拥住俞岚，二人手拉手走进了舞厅。缓缓的乐曲像春蚕吐丝般神韵弥漫；又像蝴蝶恋蕊般倾沁肺腑。五颜六色的彩灯在低谧的乐曲中昏暗地旋转。玫瑰热辣辣的情意紧贴着俞岚的躯体，一股热浪涌遍全身。俞岚搂住玫瑰细腰甜蜜地吻着，就像一对水乳交融的珊瑚在展示蕴含甚久的蜜意。
注解（1）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语出《曹冏·；六代论》。百足：虫名，即马陆，约一寸长，驱干计20节，切断后仍能蠕动。僵：僵硬。比喻人（或其他动物）虽已失败，但势力和影响仍然存在。这里是指姜家有力量办生日。
为姜超琼祝寿的消息不径而走。广州“粤岚公寓”披红挂彩，锣鼓掀天，鞭炮齐鸣。在南祥苑的正面墙壁上挂着五寿图（2） ，陈设全是桃、鹤、松、龟等长寿吉祥物。这儿天前来庆贺的、送礼的络绎不绝。东馨苑大奶奶送来大红金扁“福寿齐观”。西和苑二奶奶送来金黄大扁“仁德淑芳”。舒老爷送中国式古代珍品“游龙戏凤”和大幅中堂“松鹤长寿”。中堂巨画上有千年寿星，手中瓶水，遍洒福田；下有湖泽，旁开莲花；群峰林立，祥云拱托。两旁对联为：
蟠桃捧日湖波荡漾三千为春萱草绿
黄鹤参天桂芯香波五十变百桃花红
舒颖玲送水墨国画，上书：
富贵祥和竹报节操歌玉树
霜雪凌傲兰香清溢颂丹花
姜超全送来“松鹤不老，姐妹情长”；超芳送来“南祥怀若海，超琼寿如山”的杭州刺绣。还有送“寿屏”、“寿腊”的，送“万行园”、“龙凤图”的，送“福禄寿喜”、“寿山福海”的，几天来送礼的人挤得南祥苑水泄不通。为了办好喜事，特通知舒颖玲到广州。舞会在海勒的《塔兰泰拉舞曲》中开始，超全、超芳和邀请的舞伴技艺高雅，舞姿优美，博得阵阵喝彩。舒颖玲为贵宾演奏钢琴名曲。薄毅说：“大姐常言，大奶奶的孙女舒小姐是个才貌双全的一代女杰，舒氏光宗门第之任寄之于身。今有眼福，在此一见。”邵南也点头称赞。舒颖玲演奏的贝多芬的《祈祷曲》和威尔森的《牧童》更是受到赞扬。嘉宾们来到“粤岚公寓”不见舒俞岚。悄声问道：“舒老爷为何不见？”又有人问：“他的三姨太寿诞庆贺为何不出来？”舒颖玲很着急，问道：“三奶奶，爷爷是怎么说的呀？为什么不来？”姜超琼黯然伤神，无言以对。超全、超芳急得要骂人。原定十点钟开始的庆典迟迟不能举行，在场的人不知其故，超琼更是焦急万分。薛嫂急忙跑来，俯耳低声：“三奶奶，老爷打来电话，他在南洋有要事不能按时回广州参加诞辰庆典，让家中不要等……”话音未完，忽听南祥苑外一个声音急忙喊道：“电报！电报！”随即邮政员大步跨进：“姜女士，电报！” 梅儿接过递到超琼面前，众人围了上来，看见封面上方一个红色“喜”字。超全问：“是舒大哥寄来的吗？”“不管谁寄来的，快打开看看。”舒颖玲念道：
贺 电
超琼：您好！
兹因正当马来西亚马吉石油公司与我港岚石油公司经济协作
合同签订之期，不能回粤祝贺您的诞辰。
深感愧疚，以电致喜。
舒俞岚
1946年4月13日
发报于吉隆坡
姜超琼顿时脸色煞白，把贺电抓过来撕得粉碎愤怒地掷于地上，跑到桌前把“游龙戏凤”举得高高使劲摔下，顿时好好的玉器化为一堆碎片。众人感到惊恐，有的前来阻止，有的立即劝导。这时，地上的残骸已分不清谁是“龙”谁是“凤”了。超琼顿感眼前昏花、天旋地转、摇晃不定，身子向前一倾，不觉偏倒，众人连忙上前搀扶。舒颖玲急忙喊：“薛嫂、梅儿，快送三奶奶去医院。”
注解（2） 五寿图 ：是象征长寿的一种挂图。上画椿树、萱草、芝兰、磐石和竹五种来祝福长寿。
第三十一章 珠宝行群芳争妍
舒俞岚于吉隆坡发回的电报并未给姜超琼带来喜悦，反把她气倒在病床上。超芳说：“舒大哥这人真阴阳怪气，这次办生日不仅没冲喜，反而憋气。”超全也说：“大姐的病要他负责。”超琼更是气愤：“文过饰非，以事骗人。谁稀罕他苦心孤诣的乖巧词藻，他的伎俩我早就领教过多次。妹妹，别理他。”超全递上一杯水，问道：“大姐，舒大哥发的电报不是很好吗？你为何反而发了数落罪状的檄文，我真不明白？”超琼泪如雨下：“嗨！俞岚的心实为难测。他总想要我为他生个儿子后继有人，说往事如烟人生苦短，舒氏家族如同一个满目疮痍的马蜂窝，猴王一倒猢狲四散，望后继之人支撑残局。”“可以呀。舒大哥是个很能干的人，没有他哪有我们姐妹在广州发迹呢？” “大姐，就给他生个儿子吧？”“怎么行呢？我多病之躯时好时坏，月经有时来得可怕，有时一点也不现。前次说我怀孕惹得公寓上下风波一场，俞岚更是指责我对舒氏家族不尽忠孝。我近来时常寻医求药，俞岚的夙愿至今未偿，每当提起倍感惭愧；在大奶奶、二奶奶面前也矮三分，家中之事逆来顺受，就图个万事平安。”“舒大哥应该体谅你，照顾你呀！”“你这多病之躯就是他的事，结婚后就不闻不问，岂有此理！”姜超琼说：“我已苦不堪言。这次冲喜不欢而散，谁知他居心何在？我活到今天心满意足，唯独对你们感到歉意，到广州来尚无收效，我不能偃旗息鼓，辜负你们的希望。”说时更是喘气不停。
舒颖玲在东馨苑一连昏睡了几天，深陷的眼睛才露出光泽，看到绿色嫩枝上新开的茉莉花，便使劲地吻着嗅着：“好香啊！”梅儿在楼下大声喊：“三奶奶，舒小姐来呀！”超琼说：“颖玲，你为我的事真卖力气，以后定要好好感谢。你爷爷每次提起你个人的事都很气愤，为什么要执拗呢？” “三奶奶，我的个人之事为何要成为众人之矢呢？”“颖玲，你是舒氏精英。大学毕业后要走入仕途经纶之道，登上权贵显赫之门，可不能自暴自弃哟！”“爷爷对我的希望我是断然不能实现的。我是属于自己，属于正光的，任何人也不能改变。”“颖玲，老爷对隆家看不顺眼，更不能接受他为舒家的孙女婿。小隆如果考去美国以后，该不会把你甩了？”“不会。”颖玲非常自信：“正光的心我是摸透了的，无论他长了多少个心眼都一心一意地读书和向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