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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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了，我去找。”舒颖玲在教室、寝室、图书室和阅览室找遍了都没人。她无精打采地走着，突然看见隆正光独自坐在林荫道旁的石凳上。颖玲急急跑上前问：“正光，你来学校多久了？呆在这儿干啥？给我看看是什么书？《文山先生全集&；#8226；指南录》后序，‘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颖玲蹲下来挤在旁边坐着，滔滔不绝的问话使隆正光极不耐烦。他想敷衍几句，但颖玲仍不放过：“闷着干啥？有什么心事快对我说呀！”“爸爸来信说，幺爸在敌占区壮烈牺牲……”顿时，隆正光泪如雨下。他望着颖玲那张期待的脸，开始了痛苦的叙述：日军攻占上海后，我爸爸和幺爸都参加了新四军。幺爸叫隆大银，首长派他到敌占区工作。在上海法租界的一条街上，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拉成个圈，正面挂着“为将士们义演”的横幅标语，两个留着短发的姑娘正在演戏。慕容常春说：“先生们，女士们，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与自由买束鲜花吧！”芳芳也大声言道：“同胞们，朋友们，为了穷人的解放献出你的热心吧！”
这时，两个日本兵醉醺醺地挤进人群，一摇一拐要拉扯两位姑娘。幺爸挺身上前拦住日军士兵，日本兵正想问他，从人群中走出两名警察掏出手枪与日军站成一排正对着他。幺爸拿出证件，他们仔细看后才走了。幺爸说：“姑娘，快离开这儿，太危险了！”“先生，你是什么人？为啥搭救我们？”“我为啥搭救就别问了，快走，走呀！”义演姑娘随手从衣袋里掏出块白手绢扬了扬，假意擦汗，隐约露出红五星：“在中国的土地上，我们就是要演戏。”幺爸两眼望去不禁惊呆了，立即上前用双手把手绢捂住，随即塞进姑娘的衣袋里。“快跟我走……你俩到这儿来干啥？”三人从法租界往前走，在延安路上的一间寓所里相互对了暗号。慕容说：“侦察科长，我们终于找到了你。”芳芳俏皮地言道：“真像敌人的大官呐！苏北的形势非常紧张，敌人调兵遣将，大小战役交替出现。赵团长要你把日伪蒋近来对新四军‘清剿’的情报立即传回去。我俩到这儿来是执行任务的。”“怎么会是你俩呢？”“科长，我俩从苏州逃出虎口，到上海找到新四军驻上海办事处，办事处主任给了我俩这项任务。”“啊！我正在踌躇，想不到是你二人担此重任。后天晚上十点在这里接受情报，记住了吗？”她俩点了头。幺爸在敌军前线指挥部的公开身份是机要秘书雷绍虞。他走进一个死气沉沉的小巷，淡淡的月光把弯曲的路照得若隐若现。“当……当当……”修道院的钟声从夜空传来，一种异乎寻常的惊恐使人毛骨悚然。幺爸停住脚猛吸一口气，举手敲门。修道院的门开了，一个头顶白纱外罩的老修女伸出头，一手照蜡烛，另一只手半遮住脸左右瞧着。她问：“雷先生，看破红尘？”“杨小姐，秉烛待旦！”二人不禁发出会心地微笑。中共地下党员、装扮的老修女杨小姐关上门问道：“前线怎么样？深夜到此有急事吗？“有。黄桥战役后敌人更加疯狂，大量的兵力向苏北压来，新四军要粉碎敌人的进攻，赵嘉年团长派人来等待我们的情报！杨小姐，怎么办？”“嗨！把我们侦察科长难住了的事恐怕还没有呢？”“别说那话。我是个不怕危险不惜生命的人，若莽莽撞撞地冲进去不仅白白送死，而且难以完成赵嘉年团长交给的任务。”杨小姐忙问：“雷先生，怎么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到敌指挥部去。那是个不能轻易进出的地方，即使进去了也出不来。拿着情报也如陷牢笼，任务怎么完得成呢？”杨小姐望着侦察科长焦急万状的脸，桌上流泪的红烛就如同他心中溢出的殷殷鲜血。修道院里除了墙上的时钟发出傲慢的响声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声息。“绍虞！明天上午我把张军长的姘头邀约到修道院……再给他打电话……你就趁机溜进指挥部……“好！就这样。”
第二天，在“嘟嘟”的喇叭声之后，一辆白色小车停在修道院门口，车内走出马丽小姐。马小姐穿金戴银、浓妆艳抹；旗袍把她的双乳高高凸起，一双玉腿轻走慢摇，把女伶的羞涩滴滴尽漏。霎时，从一辆黑色轿车内走出张军长，进门就看见艺妓马丽，马丽对他暗送秋波，一摇一拐地走了两步就笑坐在军座怀里。张军长言语猥亵、举止下流，亲着她的甜嘴，摸着细腿，揉着丰乳，喜笑颜开。艺妓一边觥筹交错，一边挤眉弄眼，哑着声，献媚地问：“军座！你经常推道公务缠身，不赏脸面。是我花儿不香还是对你情意不浓？是嘴儿不甜还是脸蛋不蜜？”“丽丽，不是的。苏北战火甚急，我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黄桥一战我头上的桂冠险些失掉；若我军再次受挫，恐怕今天的相见就会成为永别。我张某既爱江山又爱美人，打牌跳舞、饮酒划拳一项也不能少，怎么说会把你忘了呢？哈哈。”“军座，大驾光临，时好事好。是先跳舞还是先饮酒呢？”“丽丽，我二人浅斟低唱，跳舞后再饮酒。”此时，舞池里的灯光和乐曲伴随着这对野鸳鸯在缠绵纠合。“军座，奴家对你一日不见，如过三秋。军座你呢？”“丽丽，张某更有甚者。就是在战火纷飞之时，我也没有忘记你。”“军座，今天你我情真意切该对饮三杯吧？”“杨小姐，拿酒来！哈哈，喝！”杯杯醇酒使马丽脸上推出红霞。“美人，寡酒难饮，你为我唱支小曲，行吗？”马丽微笑着点头，把斟满的第三杯酒端上，在军座眼前走了几步一饮而尽；随即怀抱古筝，旋转一圈，眉目传情，甜甜地唱出：
国破家亡乱事秋，
桃李吐芳添忧愁；
几日不见将军面，
明月春风锁高楼。
“嘿嘿，美人儿！有我张某你的芳心怎会发愁呢？”他再斟一杯，二人碰杯后饮尽。此时马丽已大醉东倒西歪，酒杯从手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张军长抱住她，杨小姐也跟上来扶助，二人进了内室。
深夜，修道院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杨小姐开门后幺爸急速闪进，喘着气说：“十万火急！我已被指挥部的人发现，这是拍摄好的情报。明晚十点在延安路三号五楼上有两位姑娘与你接头，她们的暗号是右手拿着白手绢上绣的红五星；你把那两块布中间的花纹架好，组成的图案是镰刀斧头；她二人拉着手跳起秧歌舞，边跳边唱：龙的传人热爱中华……以后，这个联络点不能再用。”“是。”“砰砰！”追捕的枪声在门外急促地传来，幺爸转身就跑。一队兵士冲到修道院门前，长官命令：“一排长带人进去搜，二排长带兵继续追。”这一夜，修道院内外的枪声密集地响着。第二天上午，杨小姐在修道院前面路旁的一个巷道里见幺爸身中数弹，躺在血泊里。杨小姐没有眼泪，没有哭声，只静默了一会儿就走开，随即找人把幺爸掩埋了。晚上在相约的地点，杨小姐与来人交接了情报。慕容和芳芳同时问：“小姐，雷先生呢？他为啥不来？侦察科长说了些啥？”杨小姐眼里充满悲痛的泪珠，哽哽咽咽地说：“‘龙的传人 热爱中华’……昨天的事，请你俩转告赵嘉年团长。”
舒颖玲听了述说异常沉痛，她把隆正光手中的《战斗报》打开，看见特讯：新四军在歼灭日伪顽的战斗中，数千将士血染黄桥，许多营连无一身还。隆正光胸中燃着一腔烈火，中华儿女的血肉化成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巨浪向四周冲击，为了民族、还我中华的呼声成了亿万军民行动的誓言。他顺着特讯看去，日寇在军事、政治、经济侵略的同时，还进行文化侵略。在日军的管辖区内实施强制性的奴化宣教手段，要发扬所谓“新民精神”、“团结东亚民族”、“达到反共、剿共之目的。”隆正光义愤填膺，他的眼神被拉得很远，嘴里诵出的词是：
忆秦娥 &；#8226；虽死犹荣
将士血，染红疆场不见月。 不见月，河山哀鸣，悲恸欲裂。
视死胜绝仇未绝，抗战烽火岂能歇？岂能歇？誓把日寇，彻底歼灭。
大地刮起“呜呜”的狂风，浓云在天空翻滚，闪电雷鸣由远而近，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舒颖玲站起来拉着隆正光的手激动地说：“正光，中国人民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一定要把日寇赶出中国，我们决心把反法西斯战争进行到底！”隆正光仍在哭泣，舒颖玲深知他心中的悲痛。过会儿，隆正光悄悄地擦去了自己的泪水，化悲痛为力量，同舒颖玲并肩战斗在反法西斯战争的前哨！
第十三章 在犹太难民中
在同济大学图书室外，隆正光对舒颖玲说：“我想到图书室看看物理学大师牛顿的著作，可是，国难当头怎能关在学校读书呢？”“嘘！”颖玲给隆正光做个鬼脸，立即摇着手轻声道：“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结成伟大的同盟，正向法西斯展开猛烈反击。日寇在中国的未日不会很长，曙光就在前头。”“你是怎么知道的？”“嘘！”颖玲又做个鬼脸：“我的书包里有小报和传单，对你的疑问怎么不能解答呢？书包里有鲁迅先生的著作，他的骨头是最硬的；还有孙中山先生的书，他青年时学医，后弃医从政，成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革命先驱。走，到僻静的地方去我给你看。”
在林荫道旁，舒颖玲扭过稚嫩的脸，一对滴溜溜的圆眼睛瞟了过来，殷红的嘴对隆正光送来盈盈的笑。颖玲的身段、嘴唇、眼睛和每一举动都具有不可言喻的情意，这恋情如传真一样即刻送进隆正光的心田。憨厚淳朴的正光在这位女神面前站着极为难堪；腼腆、羞怯一齐涌了出来，微微的颤抖使自己幸福得喘不过气来。隆正光接上了话：“‘少年怀志’。这是我在昆山看到的《周恩来青年时代》的书上醒目的四个大字。周恩来倡言‘立志者当计其大，舍其细’。使自己的事业‘不限于一隅，私于个人。’周恩来在日本抨击列强瓜分中国的阴谋，为同学题词‘愿会于中国腾飞世界时’，表现出希冀祖国强盛的愿望。他在英、法、德、比留学期间立下忠心报国的远大志向，为中华民族获得生存寻找救国救民的道路。”“是的。正光，在中国、在海外，有无数华夏儿女喊出了以祖国的强盛、民族的兴旺为己任的豪言壮语。”舒颖玲也说了自己的心里话。“颖玲，抗日战争以来，我见到从你身上表现出一种民族的精神、意志和力量，非常敬佩。我们的祖国正在受难，当儿女的应有责任去解救她。热爱母亲是我们对祖国、民族的赤子之情。爱国主义是千百年来建立起来的对祖国一种最深厚的感情。我，自感惭愧！”“正光，中国人民决心把抗日战争进行到底，这就是对祖国的最好报效。”隆正光点着头与她肩并肩走到林荫道尽头。颖玲转过身呆呆地望着正光俊俏挺拔的身躯，白腻的肌肤，高高的天庭，满头的青丝，炯炯有神的双眼和倒竖着的浓黑的双眉。颖玲——少女心中涌动着的甜如蜜汁的爱意全部向隆正光溢了出来，喷射到他的脸上、心上。颖玲背靠大树面对着正光问：“把鬼子赶走后，就能高高兴兴地回校读书，我是多么盼望这一时刻早早到来！你呢？”“我也有同感。中国青年有本领没有志向不行，有志向没有本领也不行。”颖玲立即补充：“只有把二者结合起来，才行啦！哈哈……”他俩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这笑声展示了一代青年共同的志向和远大的理想。这笑声多么亲切甜蜜，它显示出人寰中一对伴侣似鸟儿自由地飞翔的心声。颖玲说：“在外滩，有许多到沪的海外轮船，这些船上有大批的犹太难民来到中国。走，我们去看看！”来到复兴岛，他俩看见犹太难民扶老携幼，旁边一队荷枪实弹的日军拦住难民，有的被毒打，有的遭强行搜查，还有的妇女受到污辱；难民奋起反抗，受伤者无数。隆正光指着“罗索伯爵号”轮船时，后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舒小姐，你也在这儿啦？”“是呀。慕容、芳芳你二人哪儿去？近来怎么样？谁叫你俩到这儿来的？”慕容悄然地回答：“我俩在‘新四军驻上海办事处’工作，到这儿也是来帮助难民的。我们到那边去有事，一会儿就过来！”颖玲笑着送走了她俩。正光指着前方问：“颖玲，你看又有大批犹太难民来到上海。那后边的几艘轮船也载着难民，是吗？”“前面一艘是，后面的可能也是吧！”
奥地利人莫尔夫妇远远地招呼：“舒小姐，隆先生，你们好！”舒颖玲走上前问：“莫尔先生，到这儿干啥？”“我的家在奥地利，家中托人带来东西。这是我的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快叫叔叔、阿姨。嗨！到了上海感觉一身轻松，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走，到我家坐坐。”莫尔十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