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原-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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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诸位存心作梗？如果我说的可以不算数的话，那你们听听南京最高司令部的指令吧！”他从公文包抽出一张纸来宣读：“总统指示：目前商业银行对政府法令尚存观望态度，所保留的黄金、白银及外汇仍未遵照政府规定移存中央银行，并闻上海银行工会理事会拟集各行庄凑集美金1000万元卖给中央银行，便算敷衍塞责了事……”念到这里，蒋经国抬眼望了一下身为上海银行工会主席的李馥荪，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的银行家面如土色，额上的汗水顺着脸庞流淌。蒋经国独自斟了一杯威士忌酒之后将酒杯一摔，厉声宣布：“李馥荪，根据中央银行总裁俞鸿钧指示，立即查封你的浙江第一商业银行！”一直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的李馥荪双腿一软，顷刻瘫倒在椅子上！整个宴会厅的空气越发使人感到窒息、郁闷，仿佛处于爆炸前夕。杜月笙摇着的折扇也停止了晃动，为了镇静自己，他深深地吸口香烟，想透过这缭绕的烟雾看看蒋经国还耍什么花招时，一位侍者借上菜之机从盘子底下塞给他一张纸条，杜月笙一看：“万墨林在米店被扣押！”杜月笙的脸色变得铁青，浑身发抖，将纸团使劲捏在手心，咬着牙用愤怒的目光望着不可一世的蒋经国，心中暗暗憎恨：“好呀！你抓我一个儿子、一个总管，对我杜月笙狠下毒手啦！”“咔——嚓——”杜月笙把手中的象牙筷子折成两截。自从在国际饭店“霸王请客”和判处林王公司经理王春哲死罪之后，紧接着又以贪污舞弊、破坏经管的罪名枪毙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张尼亚、戚再玉和宪兵大队长姜公美。几颗人头落地，使这些银行家、企业家们再也不敢抵制“币制改革”了。
在金融大风暴笼罩下的上海一片哀鸿！可是蒋经国看到他“打虎队”的功绩，尤其是蒋介石的嘉奖电令之后，情绪越发昂扬起来。唯有两位没有跟着兴奋而是深感悲观：一位是霍葆彤，另一位是银行总裁刘攻芸。从他俩刚刚收到的情报，感到在赫赫成果和功绩之背后隐蔽着一股地下暗流，这股暗流正在积蓄力量，一旦出现裂纹就能把堤坝冲垮，其力量将是什么东西也阻挡不住的。几天来，上海华格路杜月笙公馆像捅破了马蜂窝，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姚玉兰说：“月笙，蒋介石在庐山对李宗仁讲，执行《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上海还要加大力度，我们怎么办？”孟小冬哭着问：“月笙，你能不能在蒋介石面前求求情呢？”“好聪明的孟夫人啊！”杜月笙好似哭诉：“老蒋对我已板下脸，不给情面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求情呐？前次他支使宣铁吾以借‘救济特捐’的名义，逼我交出1000亿元的法币才脱了手。这次他要在我身上开刀，我有何办法呢？你的嫡亲孟夫子早就对我赐予金言：‘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2） 。看来在金融大风暴中我杜月笙也在劫难逃。”“盲姑娘”又大步跨进“舒氏公馆”。舒颖玲惊讶地问：“妹妹，你脸上的伤是怎么的？还在流血呀！”“姐，是被‘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的王升一伙打了的。他们打我，我毫不示弱，与坏蛋们相互斗打……围观的人都帮助我……那伙混蛋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姐，世面上掀起的金融大风暴可厉害呀！你怕吗？他们说你们是资本家，该去躲一躲。”“妹妹，我是不怕的。别说是来了风暴，就是死我也不怕。妹妹不必在外流浪，也无须去学玩棒使刀了，就住进公馆我们姐妹相依为命。行吗？”“不行。我的一家被日本鬼子害得家破人亡，近来我被王升一伙打得遍体鳞伤。难道就甘受屈辱？”“妹妹，你要怎么办？”“姐姐，我要报仇……我不怕死……在你最困难时我要帮助你，报答姐姐对我的救命之恩。”随即“盲姑娘”左右两手伸开，手腕向外反转舞动了两次，左脚向后退半步，上身右转来了个骑马式，“嘿”地一声抖擞精神，接着右转身后，左脚向右前方踢出，右手从腿上“刷”地一声扒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尖刀，钢刀在头上和胸膛前舞动了两圈后，做了个左侧骑马式，右手将钢刀“哗”地一下刺出去，勇猛异常。舒颖玲不住地夸奖。
注解（2） 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语出《孟子·；万章上》篇。意思是：没有人叫他们这样做，而竟这样做了的，便是天意；没有人叫他来，而竟这样来了的，便是命运。
寇来瑛拉着舒颖玲问：“金融大风暴如洪水野兽迅猛异常，刀光剑影杀气腾腾，我们母女得想个办法呀？在这关键之时去求求霍葆彤，希望能得到他的关照。可以吗？”颖玲立即阻止：“妈，别去。蒋介石颁布的《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是为了继续内战，鱼肉人民，中饱私囊，这本身就是错误的。我们为什么要去求霍葆彤呢？你去岂不是背人民之道、歌反动派之功吗？”“我是想把家中的情况向霍先生讲明，让他知道舒氏家业已经垮了，更无‘硬通货’可兑换金元券。如能得到关照就可避开这场灾难呀！”寇来瑛与舒颖玲来到官邸，见霍葆彤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他的夫人更是神态高傲，阔绰富贵。来瑛说：“我们舒氏家族已没有什么可兑换金元券，请霍先生及夫人谅解。”霍葆彤非常机敏地哑笑了一下：“此党国之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已捕已杀者乃前车之鉴。不过你们家景我可向他们谈谈，请他们予以关照。”夫人接着说：“这事太子亲自掌握，非常为难。能关照的请二位放心。”来瑛走到夫人面前打开手提包说：“这是舒家的一点意思。盒内之物是老爷托人在巴黎买回的皇族项链，从未用过；匣内之物是我的先生从香港买回，请夫人笑纳。以前霍先生与我家老爷交情甚厚，至今关照又深为感激。当今我妇道人家不敢违抗国家法令，敬请先生、夫人包涵。”“好，左副官拿到屋去。”夫人微笑着，左副官随即拿走。舒颖玲上前想收回来，见副官已拿走，就在官邸大声问：“妈，你怎么这样做？把东西收回来。《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的颁布是错误的，妈今天的做法更错误。他们发行金元券、鼓逼‘硬通货’究竟是为了啥？他们上至党国下到兵士忙碌搜刮民财又是为了啥？霍先生你是南京政府的高官，身居要职，该去听听黄河缺口下汹涌洪水围困的灾民在死亡线上的哀鸣，看看卖儿卖女、逃荒讨饭的千万人家，走到工厂、农村就知道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难民。你们虽然是人，却没有一点人性。霍先生刚才抬出的党国命令，实质是为贪赃枉法，聚敛钱财，人民已吃尽党国的苦头。”霍葆彤问：“舒小姐，你讲的话有事实根据吗？”“有。就拿我舒氏家族来说：香港九龙城是党国管辖的地域，港督派军队枪杀人民，烧毁房屋，抢劫民财，党国为何不下命令？港督在九龙城为非作歹，横行霸道，党国为何不派军队制止？舒氏在广州的工厂、公司就是因为党国屡派官员敲诈勒索，致使荡然无存。这不是事实又是什么呢？霍先生，身为智囊为何不眼睛朝下，体察民情呢？”“舒小姐，你说广州的事有根据吗？”“有。军统局派王新衡以蒋介石和戴笠用清查敌特汉奸为名，把我病入膏肓的爷爷抓进监牢，可是真正的敌特汉奸却坐在南京国民政府的高位上，继续干出卖国求荣的勾当。这样大的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霍先生你是党国的要员，在全国出现类似的事件许多，难道也不明白？”“即使如此，党国对你们还是恩深泽重呀！”“什么？人民享受到你们的什么恩泽？你向大家讲呀？再拿上海来说，党国在上海的社会局局长吴开先以‘舞女之乱，从中教唆’之名大肆敲诈民膏民财，在全中国这种事实就更多。霍先生，你身为太子的智囊，被纳为心腹，不去劝阻制止，却助纣为虐，你们的《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已是人民的心腹之患。”舒颖玲说完走出官邸“咚”地关上门。来瑛立即上前陪礼：“霍先生、夫人，别与小孩子一般见识，请你们原谅。以前霍先生与我家老爷交情甚重，至今关照就拜托了。敬请先生、夫人包涵。”霍葆彤笑着说：“哈哈，这点算什么？我们为官的也时时逆来顺受，岂有不能容忍之理？”寇来瑛回到“公馆”，颖玲问：“妈，你在霍葆彤家为何要那样做呢？”“时局如此，我们如之奈何？霍先生是军统局的，有望他保全我舒氏家族。”“妈，那你就等着瞧吧！”话音未落，“舒氏公馆”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走了进来。一名兵士自称道：“我们是指挥部王升大队长手下的人，给你们发来命令。”
舒氏公馆：
根据政府《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你馆必须在9月30日前
将手中的外汇和硬通货兑换成金元券，并将你馆及个人财产向政
府如实申报。凡隐匿不报或实有与登记不符者一律没收，对违抗
者严惩不贷。
此布！
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
1948年9月24日
兵士指着来瑛问：“老婆子，听到没有？”另一兵士厉声训斥：“你们应做遵纪守法的良民，对财产据实上报。若届时不报而虚与委蛇（3） 、观望延宕者则依法处置，若负隅顽抗将严厉制裁！”来瑛被吓得战战兢兢，过了许久才回答出：“是。”寇来瑛见指挥部的人到公馆频频搜寻查抄，带上礼物和红儿又到霍葆彤住处，说：“夫人，霍先生呢？”“太子通知他开会去了，不知今天回不回来。太太，又有事吗？”来瑛边说边流出泪来：“近来指挥部的人频频来家搜寻查抄。夫人，这样下去何以了结？”随即送上礼物。夫人收下言道：“太太，何须如此大礼？葆彤回家，我一定具言其事。你放心。”来瑛走在路上惶惑不解：是霍先生真的开会还是有意回避。他是军统局的又被太子纳为心腹，求他这点事应该不算啥呀？红儿从外边急急忙忙跑回公馆说：“不好了！舒小姐，公馆前面一家被抢走了金银，抓走了老太爷，还举枪打死了老太太……舒小姐要防备呀！快，快把好东西藏起来，我们走。”舒颖玲回答她：“不要惊慌，红儿，没关系。” 寇来瑛和红儿再次带上礼物去霍葆彤官邸。执门的卫兵问：“你们来干啥？”“求见霍先生。”卫兵厉声斥责：“上级有令，不予会客。”寇来瑛在外面站了许久，只得无限惆怅、满脸泪痕地回到公馆。管家刘成急急忙忙走来问：“太太，金融大风暴把上海滩震得摇摇晃晃。你去求霍先生有望吗？”“霍先生不在家，夫人说请我们放心。”“太太呀，那是推诿之辞。在这刀光剑影之下霍先生是不可能相助我们的。人也像花，当它盛开之时蝴蝶、蜜蜂左右飞舞，当危难之时那些人能念旧情吗？”“管家，你说怎么办？”“吃人的老虎不露嘴。我们惹不起走得起，走！立即走！避开锋芒，走为上策。太太，把家中的金银珠宝转移到安全之地，你和小姐马上离开公馆，到远处去避难越远越好。纱厂交给萧总办，公馆由我看管。立即走！”
注解（3） 虚与委蛇 ：语出《庄子·；应帝王》：“乡（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委蛇：随便应付。此意是假意殷勤，敷衍应酬。
寇来瑛迟疑不决，想再问，管家苦苦哀求：“太太，坐车乘船立即转移，再犹豫就走不了呐！”来瑛尚未回答，刘成又催促：“走，事不宜迟，太太快与小姐走……快走啊……”话音未完，外边响起敲门声。“戡建大队”的一行荷枪实弹的军人闯进公馆，自称是执行《财政经济紧急处分令》的。
舒氏公馆：
上级规定，所有外汇、黄金、白银实行国有化。兑换标准为
1美元折合金元券4元；一盎司（4） 黄金折合金元券200元，一盎司白银折合金元券3元；旧法币300万元折合金元券1元。现你馆及个人的硬通货必须全部兑换成金元券。
特此通知
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戡建大队
1948年9月26日
注解（4） 盎司 ：英美制重量单位，是一磅的十六分之一。
寇来瑛满脸垂泪地说：“长官，我家仅母女二人，没有什么可换金元券。我的家景已向霍先生述说，他是知道的。”“混蛋！”“戡建大队”的长官怒目圆瞪，大声呵斥：“妈的，少贫嘴！老婆子，限你两天之内交出来，否则就要你的命！”长官大怒之后，伸出两根指头在来瑛的眼前晃了几晃：“这就是最后期限。”“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戡建大队”的长官和兵士们趾高气扬走出公馆已经很远了，可是，寇来瑛仍站在那儿颤抖地垂泪哭泣。在金融大暴风刮起的当天，十里洋场一片混乱，第2天上海市面掀起抢购风潮，第3天市民在商店门前排成长龙购物，第4天燃料涨价，第5天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