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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明朝演义-第7部分

小说: 明朝演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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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八在饥饿中过了十七岁的生日。次日,隔壁汪氏老母见重八找不到谋生的去处,给重八提起他小时候一件事。她说重八生下来不久,一身病恹恹的,看看没救,恰巧皇觉寺大法师高彬法名昙云路过朱家,听见屋里有人哭,推门进来,在重八头上摸了摸,开了一副草药,第二天重八的病就好转了。他爹到皇觉寺许愿:等重八长大成人后,给高彬法师当徒弟。寺庙里有些田产,重八去当和尚,一则还了他爹的愿,二则有碗饭吃,总比流落他乡客死异地强。重八说当和尚比逃荒好,就答应了。
汪氏下午到庙里给高彬法师说起此事,法师有些为难。他说如今庙里不比从前,香火钱少,僧人多,连年干旱,田里没有收成,恐怕照顾不过来。汪氏并不将此事说与重八听,怕他伤心,汪氏夫妇替重八备下香烛,带些干豆腐和几枚冬笋,让儿子汪秀送重八一同再到庙里来。
这日是观世音菩萨涅槃日,往年这里早是香客云集,香火旺盛,今日十分萧索。二人们来到寺前。当着山门是一堵黄墙红瓦的照壁,从一侧过去就看见山门。山门关闭着,门上藻绘剥落不堪。那一幅楹联尚在,只是金粉脱了大半。联云:
暮鼓晨钟,敲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喊回天下梦迷人。
二人都认不全楹联上的字,只顾敲门,敲了半天,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昏惫僧人开了门,问道:“施主有甚事?”汪秀道:“来拜高法师。”那僧人见二人都提着东西,放了进来。这座山门也是一座小小的佛殿,名唤三山殿,已经十分破败。重八在两边不住地张望,殿中有两尊满面怒容的金刚力士,手执金刚杵,守护山门。走过三山殿,到了一间大院落,青砖地面高低不平,长出荒草来,还有几株古松怪柏。前面有一间大殿,名唤天王殿。殿前的宝鼎中,连黯淡的烟火也没有。重八向殿内一望,日光昏昧,只看见当门是尊大佛,肚皮坦坦,笑脸眯眯。重八认得,这是大肚子弥勒佛。这尊佛的笑容给了重八许多慰藉,他希望高长老也是弥勒佛一般的好人。这佛背后也有一尊佛,是韦驮菩萨手持宝杵。两旁是镇殿的四大天王,个个横眉怒目。天王殿后面的两侧是东西两间配殿,东为伽蓝殿,西为祖师殿。中间是皇觉寺的正殿大雄宝殿,殿中当门那尊金身佛极大,那是释迦牟尼佛。从后门出去,有一块平地,两旁各有一排破败瓦舍,那是僧寮与斋堂,和尚们吃住的地方。汪秀指着禅堂说:“重八啊,你倘若当了和尚,日后就住在这里,好生安心念经。”重八点点头,心想这里的房屋虽然有些破旧,总比独自住在家里挨饿好,不知高法师会依允自己在这里出家。僧寮后面有一座小小的钟楼,钟楼后面却藏着一个小小的菜圃,围着竹篱,菜畦间长着几种蔬菜。圃后面几间破败的小屋,那是昙云法师和师娘住的地方,名唤方丈。
汪秀见了长老,说起朱重八一家接遭丧事,他诚心向佛,想出家当和尚。还提起先前重八爹爹曾许下他长大后到庙里当长老徒弟的愿,请法师行行好,收留了他。昙云法师正欲借故推脱,知客德祝师是一个读过书的忠厚人,有些怜悯重八,在一旁说:“也难为他了,不妨先剃度了他,若不听管束,再让他离开山门便是。” 昙云法师犹豫一下,也想不出谢绝的理由,收下重八的礼物,唤重八到前面的法堂里来,当着众和尚的面,在法堂中给重八净了发,将师兄一件破旧的灰黑色百衲衣给他披上,教诲几句佛门清规,重八一一承诺了,就算出了家。
皇觉寺共有二十多个和尚,除有昙云法师算是住持外,都寺、监寺等职皆无,寺里多是昙云长老一人说了算。年轻的沙弥都要做水火工,一天没有片时闲暇。重八是新来的,师兄们就欺生,将脏活累活都让给他做,他也不敢拒绝。他在家中时,排行最小,恃着父母宠爱,恣意撒泼,兄长们都让着他。父母在时,即使家中断炊也不会饿着他。重八知道庙里不比自己在家的时候,与师傅和师兄弟都不熟,话不敢多说。他称昙云为长老,称知客德祝为知客师。长老有妻子,重八称她为师娘。其他人一律称师兄。
初来的半个月里,重八还颇不适应。他最怕到晚上,同舍的师兄们都入睡了,鼾声此起彼伏,他却在僧床上很久睡不着。与他邻床的师兄名唤惟仁,比重八长一岁,知道重八孤苦,平时处处照顾着他。
重八每天起来就去打扫山门,这是昙云法师吩咐的。自己的事做完了,再帮几位师兄打扫佛殿。众师兄忙完了事,撇了扫帚,到房间里睡懒觉。重八多一个心眼,到昙云法师的房间打扫地面。法师与师娘口头不说,心里却喜欢重八手脚勤快。知客师德祝房内有许多经书,墙上还挂着几幅水墨画。每日早晨,德祝打完钟,便坐在客堂外研墨写字,口内喃喃有声。皇觉寺里只有他和昙云法师才是会讲经的和尚。重八每天早晨替德祝打扫客堂,扫地时,在师傅身后看他念经写字。德祝见重八勤快,很喜欢他。
一日,德祝用笔指点纸上的字问:“你认得这是一个甚么字么?”重八说他不认得。
德祝问:“想不想认字?”
重八忙撇下扫帚,跪下叩头道:“弟子很想认字,请师傅赐教。弟子诚心学习。”
德祝笑道:“阿弥陀佛。起来,起来,想学便好。从今天早晨起,我每天教你认几个字。”他从书柜上拿出两册旧书,一本是《三字经》,一本是《千字文》。德祝让重八坐着,教重八念认识每一本书的第一字。重八平生第一回认得的字是“人”字,第二个字是“天”字。德祝给重八说些做人和敬天的道理。自此,重八每天清晨洒扫后,都早早地到德祝房间里认字读书。重八天生记性好,师傅教的字他全能记住。日间无事时,在佛台的灰上用手写字。不过一两个月功夫,重八能认能写数百字。虽然不解《三字经》的文义,却囫囵背得。
到了这年十一月,因蝗灾及瘟疫太盛,皇觉寺几十亩田,收不到几石谷租。寺内的存粮不够二十多个和尚吃到秋天。昙云法师终天愁苦,还是师娘想出了主意。她说庙里来了七八个挂单的外地和尚,吃住大半年,不妨先让他们云游去。昙云法师和知客师商量,只得如此了,于是送走了七八个挂单的和尚。可存粮仍不够十多人吃,过了半个月,又走了十几个本庙的和尚。惟仁这回也要走了。重八很舍不得他走,跪在地上向昙云法师求情。昙云法师说:“如今僧多粥少,余粮都快没了,惟仁不但要走,过些日子你也得到外面云游去。”重八无奈,与惟仁哭别。惟仁说他回老家盱眙去。
寺里只剩下昙云法师、师娘、师娘的儿子惟善、知客师德祝和还有重八。寺里早就没米饭吃,一天吃三顿青菜粥。晚上与惟善睡在空荡荡的僧房里,岑寂极了。
这天中午,师娘做了一桌饭菜,有豆腐、冬笋、蘑菇还有筒蒿、车前草等野菜,蒸了一大钵米饭,请重八同来吃。重八饿得太久,放开肚子吃。饭后,师娘说:“重八,吃了这顿饭,师傅师娘可就不留你了。”重八才明白这顿时是散伙饭。昙云法师从柜中拿几件行头,一顶旧僧帽,一只破钵,一只木鱼。师娘拿出一双新鞋,说是她近日赶做的,底纳得结实,可以走远路。重八忍不住哭了,跪拜师傅。师娘拉起重八,将这几样行头装在包袱里,用一根竹杖挑着,递给重八。昙云法师给重八说些做云游僧人的规矩,化缘的本事,从此四方为家,只要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和尚是不会饿死的,等年成好的时候,你们就回来,重开山门。重八都一一记下了。当日下午,昙云法师、师娘、德祝和惟善四人送重八出了山门。
重八独自上了路。山路上云烟渺茫,村墟冷落,不知要往何处去,不知晚上要睡在甚么地方。他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只有沿着山路一直走下去。
朱重八听说南面及西面一带灾情稍轻,就沿着驿路向南走。他白天向人家要些饭,晚上就睡在人家屋檐下,如遇到寺庙,到庙里挂单几日,等常住和尚开始打饭后钟才离开。他到了合肥,在城里盘桓了好几个月。看过官吏在酒楼上豪饮,听过富户千金在高阁上弹琴,见过路上无主死者,遇到林中剪径的强人。与乞丐为同眠过,与野狗争食过,被人家喝叱过……种种欣喜和苦难都经历了。当年冬天,他没有饿死,也没有冻死。
他活到了次年春天,跟着客商向西行,到了固始、信阳,又向北到汝州、陈州,向东经过鹿邑、亳州,到了颖州。一路上,饿过,病过,冻过,被狗追过,被人家打过,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算是尝遍了。身上的衣帽早已破烂不堪,哪还象一个行脚和尚,倒是一个地道的乞丐。路上也曾接识过临时的伙伴,过后各分东西。他总是留意寻访自己的哥哥,却不见踪影。
他在江湖上飘零三年多,这三年的经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路上他听人说起濠州的事,勾起了他的乡思。一路辗转,再次回到皇觉寺,——此时已是至正八年了。云游的师兄弟回来七八个,惟仁师兄也回来了,重八十分高兴。他回到自己的旧家,门锁一直未动,打开门进去看,屋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到处都是蛛网,邻家汪姥姥说他哥哥与大嫂从未回来过。元璋又上山去寻亲人的坟地,山上荆榛塞路,坟上长满荒草,看不见坟堆。他除了草,修了一下墓地,痛哭一回,在草地上叩了三个头,下了山来。
朱重八仍回到庙里当和尚。日间做些活,空闲时跟着知客师德祝读书识字。德祝见重八大了几岁,识字也多了,给他讲解《六祖坛经》、《金刚经》等佛经。这些经文十分玄妙,引发重八时常静坐下来揣摩着人生种种孽障的根由。
云游多年,他养成了一身野性,住了一些日子,难耐庙中寂寥,找了一个借口,给昙云法师说要到濠州城去化缘,法师同意。次年春,他在城中一家酒肆门前化缘,店小二给了他半碗剩饭菜,他说声多谢,转身离去。那店小二忙唤住他,说道:“兀那和尚,你且留步。”
重八忙过来,陪着笑脸道:“施主有何吩咐?”
店小二上下打量眼前高大的和尚,说道:“你长相好象我的一个朋友。”
“阿弥陀佛,”重八忙合十行礼,看了店小二一眼,笑说:“我看施主也有些面善呢。”
小二说:“听你的口音,象是太平乡一带的人。”
重八道:“正是,正是,我是太平乡孤庄村的人,因家里穷,在皇觉寺出了家。”
店小二拉着重八的衣襟,用手指着重八道:“那你莫非就是朱重八了?令尊是朱五四?”
重八惊奇地问道:“我就是朱重八,朱五四便是先父,——你莫非就真是汤和?你戴了头巾我一时竟认不出来了,我们当年一起放过牛哩,真是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汤和大笑道:“我是汤和,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巧啊,快进来坐,进来坐。”
汤和拿过重八的破钵,说声:“惭愧。”泼了剩饭菜,要点些酒肉荤菜招待他。重八忙摆手说:“我出家多年,吃惯了素,有三年多不知肉味了。”
汤和一边抹桌面,一边收拾碗筷,笑说:“三年多没有吃肉?我三天不吃肉就心里慌乱。店里昨天刚杀了一头猪,切两斤精瘦肉炒给你吃罢。”
重八道:“阿弥陀佛,我不吃肉了。”
“真个不吃?”
“真个不吃。”
“那就温一壶酒喝。”
“酒也不喝。” 
“到了我这里就不要斯文,——你是怕别人笑话和尚吃肉么?”
“我到哪里都不会装斯文,云游三年,面皮有几寸厚。我一吃肉就想吐,有时还会肚子痛,酒喝一口便脸红,多喝几口便醉。”
汤和点了几份素菜,陪着了他吃了几口。汤和笑说:“当年放牛时,一起玩皇帝的游戏,你回回做皇帝,用棕叶子做胡子,将水车里的破幅板做成平天冠,我们拿石块当笏,大大小小都听你调遣,还向你叩过头呢。你还真些皇帝模样呢。”
重八有些羞愧,摇头讪笑道:“嘿嘿,儿时的游戏你还记得?不要提了。我自己知道,我这一辈子是一个和尚的命,做皇帝盼着来生轮回也。”重八看身上的破衲衣有些自卑,还不及汤和一身短布衣干净体面,“当年我父亲兄弟都在,你我都小,日子过得快活。转眼长大了,每日直为这两顿饭发愁。”
汤和道:“贤弟也不必太忧愁,这几年多灾荒,明天后年就会慢慢好了。你到那时就还了俗吧,找一位贤淑的女子,成家算了,一个人太孤苦。”
重八叹息道:“你说的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日不饿肚子就行了。”
汤和笑说:“一人吃饱,举家不饿。”
临别时,汤和说:“无事时,不妨多来濠州走动走动。”
重八道:“那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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