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一千八百年前-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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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看了她许久,然后点头。
隧道看上去很长,却转眼走到尽头。在那扇门之前,锦瑟突然忍不住说道:“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周瑜温和地看着她。
“如果,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一个叫做陆议的人,能否告诉他,有一个人一直爱着他。不必告诉他那个人是谁,只要他知道这一点,那个人就很幸运了。”
锦瑟轻轻地说,仿佛梦游者的呓语。
周瑜深深看她,然后打开门。他的信念真的很强大,当门打开时,门外的天空准确无误地变成建安十五年的夏天。
“愿意过去,亲口把这句话讲给他听吗?”周瑜温和地问道。
锦瑟安静地站在那里很久,然后终于说:
“不了,还有人在家中等我。”
建安十五年夏七月十四日,暮色垂落。在飘荡在巴邱沿江的船上,周瑜见完了陆议,躺在榻上突然想到那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的身影。这时,一只蓝色的蝴蝶突然扑进了船舱,起伏着在他面前飞舞。
他怔怔地看着那蝴蝶,突然发现所有一切的往事,反而不如眼前的这只他捕捉不到的蝴蝶来得真实。
“到底是我梦见了他,还是他梦见了我呢?”他轻轻问自己。
然后他静静闭上眼睛。
——第四天
这一个普通的温暖的清晨,流影如常般爬起来,梳洗完毕,然后走到客厅准备将吴宇林叫醒。却惊讶地发现长沙发上空空如也。那个家伙,应该不是这么早起身的人。
桌上有张纸条,他拿起来看,上面写着:
“虽然在这里也可以逃婚,但我觉得我应当向周瑜学习,所以我回古代去了,再见。”
这家伙。流影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时窗外飘入的一阵羊膻味突如其来地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太难闻了,我最讨厌羊膻味。”锦瑟也起来了,捂着鼻子边进来边厌恶地说道。
然而紧接着更让人不快的事情发生了,不知谁家突然放起了阿拉伯音乐,喧嚣震天。
“这些邻居疯了呀。”锦瑟怒气冲天地打开门想冲出去抗议,然而打开门那一刹,她便如同神话中化为盐柱的女人般,僵立在那里,一脸惊愕的表情。
“天啊。”流影听见她嘴里发出来的惊呼。
流影也走过去,走到门口那一刻,他彻底理解了锦瑟的惊愕——
原本应出现于眼前的粉墙灰瓦高低粼次的院落,不知何时竟换了清一色的弧顶伊斯兰式小楼。远处清真寺楼上的钟当当地响着。三三两两的人们穿着长袍包着缠头,牵着骡子驴子牛羊喧闹地走过。
然后他再次闻到一阵扑面而来诡异万分的夹杂了羊膻、药物与咖喱的气味,几乎要昏过去。
“Hi,”一个阿拉伯人突然出现在锦瑟面前,用不太地道的中文说,“美女,我家有三间房子四只羊两头牛,你可愿意做我的wife no。5?”
锦瑟以光年为单位的速度转过身,将门砰一声撞上又从里面锁上。
然后她以抓狂的表情看着流影,流影也用同样抓狂的表情看着她。
“这个世界怎么了?”她低声说。
“我去开电视看看新闻……”流影转身向电视走去。
打开电视,依旧是历史讲坛,依旧是那喋喋不休的学者,然而这一天的学者,却也包上了缠头,穿着阿拉伯长袍……
他们就快被疑惑折磨至死,直至听见那学者说: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汉人最后一位皇帝,‘我靠帝’吴宇林……”
流影手中的遥控器掉到地上。
锦瑟转身跑进屋,将书架上那一堆历史书搬了出来。所不同的是,那些书,竟也成了阿拉伯与汉语对照的。
两个人打开书,急急地翻起来。
汉人最后一位皇帝吴宇林,本名孟获,勇武过人,善于用兵,四十岁未满,便带着一群南蛮将士征服了整个欧亚大陆,于是自立为帝并用了一个诡异万分的年号——“我靠”。
我靠帝吴宇林一共活到九十八岁。六十岁以前他还是算一个很开明的皇帝。但六十岁以后,天下太平国家富强,他开始变得荒淫好色,不问政事。在他八十岁那年,十分宠爱一个波斯姬妾。为了讨好那位姬妾,他宣布退位,将整个国家送给了那位姬妾的兄长。
从此波斯人取代了汉人,对欧亚大陆开始了长达一千八百年的统治。时至今日,阿拉伯是世界第一大民族,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世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猪”这种动物已于五百年前绝种。流影所爱吃的红烧肉,只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菜肴。
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流影和锦瑟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所说出的最粗野的一个字眼:
“我靠。”
流影站起来,锦瑟也站起来,随手抄起了菜刀晾衣棍火钳苍蝇拍……等一切凶器,目露凶光地要向后院走。
还是锦瑟冷静下来,她拦住流影,放下了一系列凶器,然后说:“还是我去吧,以德服人……我去以德服人。”
她便转身走去后院。
也许是因为被羊膻味冲昏了头,锦瑟的意念始终无法集中。一直连开了几次门,都是去到公元300年以后的时空。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无法找到那个捣乱的吴宇林时,她发现她来到公元255年,而且幸运的是,远处河边缓缓前行的,正是皇帝的御驾。
她跑过去,然而在那华丽的车马仪仗之前,凶神恶煞的士兵拦住她的去路。
“什么人?要行刺皇帝吗?”士兵狠狠地抓住她。
“我不是来行刺皇帝的!我有话要对皇帝说!”锦瑟绝望地大喊。
“饶你一命,速速离去!”士兵要将她推开。然而这时,一把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个女子吗?”
士兵只好放开她,恭敬地对着后面的大车行礼:“禀告陛下,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有姿色吗?”那个声音又问道。
士兵看看锦瑟,然后极不情愿地说:“略有。”
“那还不快快宣上来?”苍老的声音中也含了些兴奋。于是士兵只好让锦瑟去了。
锦瑟走入皇帝的大车,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在外面时便觉得这车很大,然而进到里面,才发现这车竟有半个足球场那样大。四处都包了华丽的红色地毯,金色的台阶上,老迈的吴宇林陷在一堆绫罗绸缎中昏沉地抬起眼。他身后站了十数人,都是穿着华丽容貌绝色,当中有女人,竟也有男人。
该如何将他带回去。锦瑟看着他身后那对金色大锤,和旁边卫兵手中的刀戟,不停地寻思着。
而吴宇林一直眯起眼睛打量锦瑟,然后笑着说:“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锦瑟脑中突然有了个念头。
“你要把自己献给朕吗?”吴宇林又问。
“是。”她平静地说。而吴宇林身后那一堆绝色的人们,便纷纷用了嫉恨的目光看着她。
“那你过来,”吴宇林笑着向她招手,“朕要给你换上蚕丝织的衣服,再找人去东海深处采来珍珠衬你的面容。——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有个条件。我不是普通女子,因此你要满足我一个条件。”锦瑟又说。
“什么条件?”
“我要你把国家送给我。然后跟我走。”
周围是一片哗然,然而吴宇林又笑起来:“国家是什么?国家能让朕快活吗?美人你要,就拿去吧。”
“我也不要,”锦瑟一边说,一边用目光不停搜寻他附近的人,“你交给别人,然后跟我走就是了。我带你去一个很快活的地方。”
“好啊,”吴宇林色眯眯地盯着她说,“你要朕送给谁,朕就送给谁。”
锦瑟突然发现吴宇林身后那堆人中,有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长发垂地,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你叫什么名字?”她指着那人问。
“在下司马炎。”那男子十分不情愿地答道。
运气真好。锦瑟不禁在心里佩服起自己来。于是她指着司马炎对吴宇林说:“把国家送给他好了。”
吴宇林便拿起玉玺往司马炎手中一塞,不顾后者托着玉玺几乎昏过去,走下宝座走到了锦瑟面前。
“美人,我们走吧。”他依旧是色眯眯地笑着说。
回到家中,锦瑟第一时间就叫来了流影,不顾吴宇林的抗议,将他绑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我又被骗到这里来了?”吴宇林悲愤地大叫。声音刚落,又突然若有所思地说:“咦,我为什么说‘又’?……”
窗外的小村又变回了原状,空气中弥漫着炖猪肉的饭菜香。
“这下好了。”锦瑟欣慰地说。
然而流影愁眉未展,犹豫地说:“他怎么这么老……”
“只许你偷懒,不许我偷懒吗?”锦瑟不满地说。
“并不是说不许偷懒……”流影小声地说,“然而,然而……”
“然而什么?”
看着已倚在椅背上睡去,咧着嘴流着口水的吴宇林,流影不甘地说:“历史上还是没有三国,没有周瑜,没有赤壁之战,这个人在那些发生之前就把那些势力给灭了……”
锦瑟突然明白过来,她拍一拍头:“我竟把这个忘了。”
她转身向后院走去,然而流影拦住她。
“你很累了,这次我去吧。你在家烧好茶等我。”
流影的意念也许比锦瑟要好一点。他很快就找到了公元200年的银坑峒,他在门口站了不久,便发现年轻的吴宇林踌躇满志地从门里出来。
然后他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差点把地球毁灭外星人入侵都说成是吴宇林的责任。最后他威逼道:“倘若你不回去,我就把你交给祝融娘娘。”
最后这句话终于击中要害,吴宇林捂着双耳跌坐在地上,苦苦哀求说:“别再说了,我回去还不行么……”
流影便停了嘴。
吴宇林恢复常态,从地上爬起来又说:“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吧。”流影宽宏大量地说道。
“我想和阿青阿呆阿旺长牙带来甘宁道别……”
“不行。”流影斩钉截铁道。
“那么,那么,我四处看看好吗?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我最后再看看,就走。”吴宇林哀求着说。而流影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 这一看就看了大半年。
他们去了江东,每天鬼鬼祟祟地爬上周府的墙头。吴宇林看小乔,流影看周瑜。
没有信念的记忆在这个世界真的会渐渐淡薄。渐渐流影就忘了自己来自何方,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直到有一天晚上,梦里突然出现了锦瑟饱含泪水的哀愁的眼睛,他突然坐起,才想起已经离开了好久好久了。
他手脚冰凉,不停地自责,这半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锦瑟一定会恨死了自己吧。
第二天,他连拖带骗地将吴宇林带了回去。
屋内一切依旧,下午的日光温柔地照着篱笆上的紫色小花。年老的吴宇林仍斜靠在椅背上极不雅观地瞌睡,锦瑟将茶杯轻轻端过来。
“你回来得正好,”她对流影说,“茶还未凉,赶紧喝吧。”
流影有些茫然地接过了茶杯,轻轻吞下温热的茶水。
锦瑟将年老的吴宇林摇醒,对他说:“我送你走。”
记忆淡薄的年老吴宇林茫然地点了点头。
“送他去哪里呢?”流影不由问道。
“随便哪里吧,”锦瑟轻轻靠近他说,“既然历史改变了,无论去到哪个时代,他都会消失的。”
她轻轻带年老的吴宇林向后院走去,走过年轻的吴宇林时,后者疑惑地皱起了眉,打量着眼前老人的背影。
“这个人……”他疑惑地开口问道。而流影紧张地看着他。他发现了什么?
“这个人,好象一条狗啊。”而年轻的吴宇林笑道。
——第五天
“咚咚”的敲门声划破午后的宁谧。锦瑟跑过去打开门,惊讶地看着门口一行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和外面停着的黑色奥迪轿车。
“这是高速公路指挥部的领导……”当中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毕恭毕敬地介绍另一位年纪较大的挺着啤酒肚的男人。
“有什么事吗?”锦瑟打断他的话问道。
“来谈谈拆迁补偿的事。”
“什么拆迁?什么补偿?”锦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说话。
“你不知道吗?”那小个子男人也很疑惑地皱起眉看着锦瑟,“这里要修通往上海的高速公路,农户都必须搬走。”
锦瑟怔在那里,冰凉的感觉从手指蹿到心里。
“开什么玩笑?”流影从后面冒出来,“这里这么偏僻,还修高速公路?”
“哎,这里怎么偏了……”小个子男人不甘地抗议着,“县城要升市了你知不知道?以后这里都是市郊了。”
锦瑟和流影对视一眼。而小个子男人已开始低头在册上查找锦瑟这里的资料:“你这里宅基地占地217平方米,没有农田,按政策补偿——”
“——不要查了,”锦瑟打断他的话,坚定地说,“我们不搬。”
小个子男人抬起头来看她,惊讶得眼镜都滑到鼻尖:“不搬?”
“不搬。”流影也坚定地摇头道。
小个子男人还要说话,然而一旁那一直没说话的啤酒肚男人制止了他。
“他们的工作稍后再做。我们先去下一家。”那男人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冰冷而不屑的背影。
“真是的,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要修高速公路。”
傍晚,在村头大榕树下时乘凉时,流影又不满地重复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