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新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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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一边在心里默算着,一边接着问道:“一亩地可产多少粮食?”
金学曾回道:“回皇上,田分上、中、下三等,上田地肥,利于禾稻成长,产粮就多,而下田贫瘠,得粮就少。又因各地气候,土质肥缺多有不同,同为上田,京畿一带一亩可收粮五、六石,江南可得三、四石,以全国计,每亩估可收粮一石五斗”
万历不解的追问道:“都说江南是天下粮仓,朝廷赋税也多出之于此,为何亩产却会少于京师呢?”
“回皇上,这是因为亩有大小之分,像臣家乡地处江南,气候温和,一年田间可种两季,分春秋二收,用的是前朝的亩法计量。但北方,一年却只能种一季,而且多是沙田涂地,其产自不比南方。而我朝开朝之初就定下赋役是按亩征缴,若是同等对待,北方百姓则难以维生,这才定下大小亩之别,使得大亩与小亩地中所产同等,南北民众都能得以安生,不为赋役所累。另外,北方多为大亩,南方多为小亩,大小比例各地又有所差别,有些地方大亩是小亩的三四倍,有些地方则是六七倍,若以小亩计,京师田地的亩产不过石余而已!”
万历还是有些不解:“推行清丈,不是已经用了统一的量弓吗?先生曾经与朕提过,要将天下亩法计量加以统一,以长二百四十步,宽一步算为一亩,这次为何不这般做呢?”
“若是统一亩法,则要改按亩征役为按收成征役,这将会加重各地官员差使,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成的。元辅也就先依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施行,这次丈量为的是将没入黄册的田地理清,增加朝廷财赋,减轻民众徭役。统一亩法或许是元辅接着想要办的差使,可惜元辅却先走一步了!”金学曾说到最后神情变的伤感,同时也不忘再一次往张居正身上抹一层金光。
万历疑问虽解,但也知道金学曾还是没有把话说透,就拿为何难以推行按收成征役来说,就绝不会是张居正为了依从祖制才先行搁下的,而是受着各方压力之下无奈的举动。但万历也不急以挑明,而是跟金学曾算起帐来,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朝加起来总计有田亩一千零七十六万顷,换成亩数即是十亿零七百六十万,以朝廷定的最低赋役算,每亩征一斗,十斗为一石,以一石米一两银计,那每年也可征得一亿多两白银,可现在朝廷一年才只有四百六十万两税银,纵是加上一千两百万石漕粮,也不过才一千六百六十万两,为何出入会如此之大?而且,若按亩产一石五斗计,则全国每年可收得食粮十六亿一千四百万石。你刚才说十二道和顺天府有丁口五千六百四十七万,加上云南的三百万,就以六千万算,将男女数目看做相等,也就是共有人口一亿两千万。人均三个月需食粮米一石,一年也不过四石,以我朝现在每年地中所产食粮,足以养活比现在还要多三四倍的百姓,可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没饭吃,甚至是活活饿死?金学曾!你说你应不应该与朕说出实情?”
被万历报出的一通数字震的有些蒙的金学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古代人的数学水平,这么大的数目要想心算出来,绝对没有几个可以做到,何况万历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张口而出,这又如何不让金学曾感到吃惊呢?
等金学曾一反应过来,闪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皇上的贪财还真是名不虚传,一亿两?还真是够贪心的。但这个想法闪过后,他又隐隐觉得这个皇上好像是成竹在胸,而且事情也非绝不可为,比起张元辅,皇上的权力肯定要大的多,身份也更加超然物外,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做,事情也就更有可能办成。
第三卷 工业革命 第九节 土地问题
万历见金学曾没有回话,就继续说道:“清丈田亩可以查清册外田地,增加朝廷财赋,可如果不将亩法统一,各地大亩及小亩变数太大,可以一比三,也可以一比七,那就给了各地官府宗室和财主商贾互相勾结从中作假的机会;实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是为了让租地者可以免去丁徭二役负担,转而让有地者纳税。这种做法在朝初时就已经有明文规定,太祖皇帝曾定下有地者交税,无地者交租的成制,百多年来各地官府有制不依,有令不行,现在再提起也未必就能通畅。
将丁徭转由地主(称呼或有争议,笑笑为了便于写作,暂以此称之,若有合适的请告知)激纳,可地租多少也是由地主来定的,朝廷虽有严令不得加租,可人户分三六九等,不同等级租银亦不同,再加各地因了收成关系,又有所区别,有的地方租银十取三四,有的地方十取五六,多的地方更是高达十取七八,当中之数还不是由地主说了算?现在租户看似免了丁徭,可是地主却可以通过加租再次将徭役负担转给租户。
一条鞭法和清丈田亩只是为朝廷增加了点财赋而已,对百姓来说并无利可得,甚至有些百姓还会为此而被加了更多的地租,负担反而变重了,更有甚者,朕还听说,有的地方官员为了邀功,私自将大弓变小弓去丈量小民们的几亩薄田,以至于让百姓无端的要承受更多的赋役。所以,此前所实行的这两种做法,并不能解决民地二字的困扰,不过,倒是开了好头,这是先生的功绩,朕要以此为基真正的去解决好民与地!”
万历的这番话让金学曾颇为感触,现在皇上既然已经把话说的这么透,很多自己一直以为皇上是不会了解的事情,原来皇上都清楚的,现在只所以来问我,可能也是想借着我的口,把这些一直被人掩着藏着的事说出来,而且皇上也没有要否定张大人的意思,既然这样,自己也没必要隐瞒。
金学曾稍整理了一些思绪说道:“皇上睿见千里,明察秋毫,臣惭愧!要说为何朝廷所得财赋稀少及天下尚有饥民,其中原因或有许多,但,归纳起来也正如皇上所说的,逃不过民与地二字罢了,恳请皇上容臣从前说起”
万历点了点头。
“谢皇上!”金学清了下嗓子:“天下田地可分二等:一曰官田、一曰民田,朝初,官田皆宋、元入官田地,后来又有还官田、没官田和断入官田等,太祖皇帝开朝之初,天下刚经战乱,以致农事调零,为使耕者有田,食之有粮,就推行了屯田之制,屯田又可分为军、民、商三者,当中又以军、民最重,军屯为各地卫所兵士所屯田地,民屯则是由各地方官府迁民至宽乡处,给予耕牛农具,或复耕,或新屯,也有一些是由各地官府在所辖地域,让民以劳充做役银,遣民开荒,这些田地就属民屯,三者屯田都可谓之官田,从朝初到现在新增的六百多万顷田地,加上开朝之初的一百多万顷,都入为官田,其数比民田多了数倍。
朝廷将官田租于佃户耕种,官田曰租,民田曰税,就出之于此。虽然科则有所不同,像军屯就由兵士及军户耕种,所得充作军饷,而民屯则直接租与佃户,所收地租直接充入国库,因为租银份额由朝廷所定,少则三四,最多也只收五成,因此,百姓每年所得颇丰,可谓之让民休养生息之大善。朝廷每年财赋也富庶有余,永乐年间,修造皇城,五征漠北,又派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宣我大明强威,国库仍然支出有余,由此可见一般”
金学曾说到这里眼中闪出异彩,显是极为仰慕那个年代,有些觉得自己身不逢时的感叹。吸了口气,接下来他要说的可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了,心中一横接着说道:“可到了后来,这一情况就完全变了!历代君上,都曾将官田赐于宗室,名为封地,以封地内的官田租银充做俸禄,少则数千顷,多则数万顷,宗王子孙成年后又可新封一地,如此周而复始,再加上赐给勋戚王公和官员功臣的,和在朝廷急需用银时低价卖给商贾的,到了今天,官田余留之数不过五十余万顷而已,当中还有一些被作为学院田与僧侣自种田等,实际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宗室按着成制是不能与民争利的,于是将封地内的田地交于地方官府经营,按原来朝廷规定的租银份额从地方官府取得租银作为俸禄,而地方官府又将田地包租给财主商贾,由他们再转租给佃户耕种,纵是地方官府不从中渔利,可财主商贾尽是逐利之徒,必是有利可图方会为之,于是就增加地租从中取利,若原来是收租五成,他们在租与佃户时就将租定七成,从中自得利两成。
朝廷少了官田租银,宗室勋戚赐田又不必纳粮,财赋收入锐减,于是,又对原来只需交租而不需交纳赋税的这些佃户加征丁瑶二役,以解国库虚空。而丁瑶二役税银又不能太重,只从百取五,自不比可收数成的租银,国库也就不可能丰余,佃户们又被加租又被加税,日子自然也就难过了”
金学曾一口气将前因后果点明,也让万历对于整个土地问题有了更清晰的了解,看着金学曾说道:“你还忘了说一样,那就是佃户还要承受杂役之重啊”
金学曾听了,脸上堆起笑容:“皇上英明,以后不向百姓派役真乃大善也,臣一向自以为清廉爱民,比起皇上的爱民之心,不过九牛一毛矣,真是惭愧之至,臣代天下万民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学曾说着跪到地上,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与青石地面碰撞响起的声响清晰可闻,这倒让万历一时无措,自己何曾是这个意思啊。
第三卷 工业革命 第十节 土地问题(二)
“哼”万历轻哼一声:“赋役还是要征的,要不然朕用何给你们发放俸银禄米啊。起来回话吧,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把军屯田地也包括其中了?”
“是的,皇上,除去九边诸卫所,其余卫所多数都在各宗室勋戚封地之内,朝廷虽有明文,卫营方圆百里,所营方圆二十里,归卫所经营。但为避扰民,卫所营房多建在偏辟处,又建有练兵场、住地、兵造坊、粮仓等,再加卫所辖领又有重叠,因此军屯田地多数都在方圆之外,这些田地也就被一并划为宗室勋戚所有。而方圆之内田地又要划出相当部份给将官做为养廉田,剩下的根本无法维持军饷所需,比起以前不但可以自已解饷,还富庶有余上交国库,真是天壤之别。
后来朝廷为解这一困局,多次下文调整,如在封地外另辟一地令兵士垦荒,但这些荒地却是隔着百里,有些甚至达数百里之多,兵士若想耕种,就必须派人长驻于此,还有一些划给卫所的可屯荒地,都已经到了其他卫所的防地之内,按着成制,各卫所兵士未得上谕是不能出了各自防地,所以也就无法屯垦,于是,只好将这些土地低价转卖。而那些新屯之田不久又大多会成为另一个宗王的封地。如此一来,各卫所常有缺饷的时候,为兵缺泛操练而不成兵,为民无心耕种而不算民,其遗害之大,无以言表。
之后朝廷又曾下文,让各宗王勋戚将封地之内的荒地献出一些,让兵士屯垦,可适合屯田的荒地宗王们大都留自己屯垦,献出来的荒地不是贫瘠,就是处在缺少水源的地方,屯成田地,一亩若能收得八斗已算不错了,而且多数都不能种植稻米,只能种粟、稷等。皇上刚才算的全国每年得粮数是对,但兑成银两却要比皇上算的少了许多,粟、稷等杂粮虽也能食,但价要贱于米,粟三石才卖一两,稷则要五石。
推行清丈为的就是将一切册外田土一律入册,并定下除赐田外,其余一律都要纳粮,如臣家中数亩田地是祖上留下的,并非皇上赐赏,现在也就要纳粮了,而宗王勋戚封地里初封时的田亩可看做是赐田,受封后或新屯,或侵占之田亩一律都要纳粮。此番清丈,包括宗王勋戚、官员商贾、普通百姓等为避税而瞒报之田亩,共新增入册一百余万顷,再加上像臣等也要纳粮,今年朝廷财赋肯定要多出去年许多。皇上担心的田主或有可能加租转役,只要朝廷颁下严令,再加各地官府督办得力,还是可以避免的”
金学曾再次把张居正歌颂了一番,万历却没听进去,金学曾说的这些与此前自己所了解的有着一些出入,真如其所言,那么自己之前整顿京军时的做法就有些不妥了,担心的问道:“你对此前整顿京军有何看法?”
“回皇上,京师乃天子脚下,情况要比地方简单一些,又无宗室封地,勋戚赐田也不延世,皇上此番整顿京军田亩,可谓击中要害,但前朝元人不善耕种,京师田亩多为我朝新屯之官田,又以军屯为多,这此清丈就新入册田地两万六千余顷,都是被京军将官或侵占、或瞒报,将田亩转卖民间,入的是户部田册。臣以为,皇上既然下旨彻查,就不能以兵部在册军田为基,应该由户部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