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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高祖本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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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项羽抵挡主力章邯,而让刘季一路西进——甚有作弊之嫌,但刘季既然已经入关,则自尊为关中王也未为不可。一个关中之王,把守一下自己的关口,又错在哪里了?项羽上来不闻不问,直接就打,明显是要制造借口,定要制刘季于死地。
张耳道:“我看呢,征战之事,谨慎些好,刘季毕竟破关制秦,功劳不小,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鲁公还是遣一使责让一下,看看刘季如何应对。”
项羽最近与张耳私交甚密,张耳为人稳重,藏而不露,与人谦和有礼,颇有信陵之风,甚得项羽尊敬。故而张耳敢于说出这种违逆项羽意思的话来。
齐燕两国在当初也都是自立为王的,并没有受谁的册封,听项羽的一番话,心中很不以为然,但是不敢说出来。听到张耳开了头,也都轻轻点头,只是仍没敢作声。
项羽不禁有点恼火,诸侯一路来唯唯喏喏,从不见有谁敢与自己起争执,没想到对攻打刘季一事,竟如此不予应和。
“魏王呢?”项羽突然来了兴致,想知道这些家伙们都在想什么,见魏王豹没表态,因转而来问魏王。
魏豹一脸谦恭,道:“豹以为,将军与沛公都是楚臣,那子婴降了沛公,也即降于怀王,也即降于将军;至于函谷守军阻挡诸侯一事,可能是守军混乱中所为,沛公未必就知道。司马将军不是也说他们是为了治安吗?”魏豹能够复国,缘于楚怀王给了他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故而虽称魏王,但在楚国君臣面前,却从不以王自称。
司马昂叫道:“那当然是借口!”
范增接道:“沛公据守函谷是为了治安?呵呵,这自然是借口无疑,樊将军是沛公手下第一大将,若只为了治安,何用劳动他?但张丞相与魏王所言也非常有道理,毕竟将军与沛公同是怀王之臣,之间就是有什么误会,亦可慢慢消解,何用兵戎相见?不如听张丞相之言,今且遣使请沛公来军中与将军会一面,理清事由,岂不是好?这本是我楚国国内之事,何用烦劳各位诸侯费心呢?”说完,目视项羽。
项羽自然知道这个老家伙又有了鬼主意了,反正这个局面看来也谈不下去,这群老小子发了疯,敢跟我对着干,我早晚找机会清理你们,就是明天我下令攻打霸上,你们又哪个敢不带队从征?一群废物!
当下道:“好,今天就先商量到这,诸位也都辛苦了,无论如何,今天入关,乃是起事后很有意义的一日,当与诸位痛饮!我们先把军队开拔到戏亭,之后,再与诸位共乐!”
诸侯起身,说了些恭贺鲁公的话,都散去了,项羽看看范增,说:“走,路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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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恨恨地骂:“这些损将烂王,一提起打仗就害怕,打个刘季也没人敢,要他们何用!”
范增道:“不是这个原因……他们各有打算,司马昂现在仍是赵将,他想要有个王来作,就须得到你的支持,所以对你言听计从。而其他诸王丞相,则已经各有封国,他们不盼你能再给他们些什么,他们只是害怕会被你拿去多少,所以才一路低眉顺眼,屈意奉承。而今,你攻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与他们一样,功绩足以为王,而实际上已经是关中之王的刘季,凭的又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们自然不免有点兔死狐悲。从而有意无意地要表示一些抵制了。”
项羽点头道:“亚父是否也觉得不宜对刘季用兵呢……”
范增笑道:“刘季对入关一事如此积极,可见他志向不只在一个侯。他入关之后,对民众秋毫无犯,连好色的老毛病都改了,则可见他志向不只在一个王。属下尝观霸上之气,有五彩之状,恐怕那刘季在酝酿天子气象呢。”
项羽听到“天子气象”四个字,想起刘季斜靠在椅子上,腆起肚子,跷着腿剔牙的丑态,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
范增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定定神又说道:“如此一人,怎可不除?只是对他用兵则碍于同是楚臣的名份,天下人又会说我们是与他争关中王……”
项羽道:“呸!谁稀罕这个关中王了?”
范增又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项羽这一路赶命似地往西跑,难道不是为了关中王?当下以为项羽只是随口一骂,也不理会,又道:
“但楚臣名份也是刘季的一个束缚,我们明日邀他来我处宴饮,让他讲明据关拒诸侯的原因。怕他没理由也不敢不来,到他来后,在饮宴之时,说他意图行刺,结果了他,也就了事,只需一剑即可,岂不好过万人征战?”
项羽看看范增道:“要把他……杀了?他毕竟是我义兄……我的意思是,把他的军队打散了,丢出关去也就便罢,他这样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范增笑道:“鲁公杀人无数,对亲人兄弟却情义甚笃,这正是鲁公可亲可敬之处。但刘季叵测小人,不值得为他守什么信义。明日宴上,但看我举珏,鲁公就立举剑砍杀之,鲁公切记!”
范增的话听来还算受用,项羽想着晚上的夜饮与虞姬,也懒得再与范增争执了。
吃饭和杀人,是天下最简单的事情,这两天要只是忙这两件事,那可真是轻松啊。
(第三章完)
第四章 亲家
    刘季拍案大怒,喝道:“不是不让你跟项羽打吗?”
樊哙很有些委屈,高声正色道:“我没想和他打啊!是他非要和我打!就是敌人对阵,也要先通个名号,好让死的人死个明白吧!可他项羽的军队偃旗息鼓来到关前,我安排传话的人还没张口就被他一箭射死了,然后项羽军队就全面压上,我根本来不及作别的啊!”
刘季听得目瞪口呆,张良道:“失算了,项羽竟有如此谋略!”
郦食其道:“事急矣!属下请携礼入项羽军中,为沛公游说!”
刘季摇摇手说:“等等,等等,让我再想想。”
张良道:“沛公,这次的事……”
刘季又摇手道:“这次的事是项羽太过霸道,定要逼死我,非子房之过。子房的计策是必须的。这次守了函谷关,他便直接攻函谷,若没守函谷关,他项崽子会直接来攻我大营的,横竖都是要打的!”
张良实在没有想到刘季会反应如此敏锐,心中大大地感动,立时拜下道:“良得侍奉沛公帐下,实为三生之幸!”这一言发自肺腑。
刘季这时也没心思说客套的话,站起身上前扶起张良,道:“今晚,我到项羽处走一趟。”
除张良仍神态如常外,其他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制止,郦食其道:“沛公是认为我这把老骨头贪生怕死呢,还是觉得我这根舌头也已经老得没用了?”
刘季不耐烦道:“都别说了,就这么定了。项羽的怪脾气,我摸得最清楚!”
转而向萧何道:“你老婆给项羽作过饭吗?”萧何一怔,摇头。
又转而向周勃道:“项羽给你老爹磕过头吗?”周勃笑笑,摇头。
继而转向郦食其:“你跟项羽拜过把子吗?”郦食其也摇头。
“这不就是了!”刘季又走回椅子坐下,“我老婆给他做过饭,他给我老爹磕过头,我跟他睡过一张床,你们谁跟他还比我熟?我晚上就去会会这个老弟,看看他是怎么砍我脑袋的!”
忽听人报:“报将军,鲁公遣使来到!”帐中各人倒是吃了一惊,刘季道:“迎!”
刘季等人列于帐外,见到为首一人满脸笑容,从营门快步走近,张良认得是项伯,连忙引见,项伯献礼,双方固辞后进帐,项伯道:
“鲁公平定山东,而得径入关中,实是沛公功劳,然而在函谷关遇到沛公阻击,实在大出意料,从军诸侯议论纷纷,以为沛公与鲁公不和,有辱楚国清誉,鲁公望沛公明日移驾鄙营,澄清误会,还望沛公勿辞!”
樊哙闷哼一声。刘季笑道:“我说鲁公必不欺我!”转对左右道:“设宴,与项兄接风!”继而一拍脑袋,道:“哦,不对,项左尹是鲁公叔父辈,我当以叔父称,僭越了,僭越了,呵呵!”
项伯赶紧道:“沛公抬爱了,军中只讲官职,不论辈份,沛公不必计较!”当下一片忙乱,互相引见,各个恭喜。
趁个空隙,项伯把张良拉出帐外,道:“子房明日万不可随沛公同往!入夜了就速速打包行李,与我一同投了项羽吧!”
张良大惊,问道:“怎么说?”
项伯四顾一下,低声说:“明日宴上,项羽将暗杀沛公,之后即领兵来击沛公军,这一营人马,明日若是不降,就尽是白骨了。子房作速准备,迟疑不得!”
张良怒道:“沛公何罪,项羽竟要这样!若不如此,良也许不去,项羽既作如此打算,良岂能不去?即便死了,也要把事情先剖白清楚,让那项羽心中有愧,忌惮鬼神!你随我来,同见沛公,把话讲清楚。”
这次换了项伯大惊,制止道:“子房莫要害我!这军中秘事儿不该透露出来的,我怕子房无辜遭秧,才主动请了这个使者之职,专门来告诉子房。子房走便走,不走便罢,可你这么进帐一喊,让为兄何以自处?只能一死以谢鲁公了!”
张良说:“不妨,只见沛公!”立即进帐去了,瞬即牵出沛公,另一只手伸来拖住项伯,向沛公卧帐走去。
项伯心思已乱,只觉得多年不见,怎么这张良行事这么不通人情了?这事要是告诉沛公,我项伯会怎么样?被沛公杀头祭旗?留作人质以要挟项羽?被杀头自然是一个死,而这种因为告秘而被留下的人质,羞也羞死了。张良不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往死路上逼吗?
项伯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恍惚间就已经被张良扯进帐来,按到座位上去了。
刘季还没坐定,只听张良说:“明日宴上,鲁公打算暗杀你之后,即来攻营!”刘季腾的一声又从座位上弹起来,旋即找到项伯的手后抓起来,道:“我有何罪,鲁公竟如此恨我?”
项伯被纂得又惊又怕,定定神说:“沛公在函谷关阻项羽,使项羽大怒,因而要害你!”
刘季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函谷守军只为治安而己,鲁公来打,也是来了就打,我们连张嘴的空闲都没。我本来就下令了鲁公来即放行的,奈何鲁公根本没给机会开城门就杀上来了啊!”
项伯在军中,对这事情一清二楚,这时不免面有愧色,支唔道:“可沛公令樊将军守关,项羽不信只为治安。”
刘季与张良不禁大惊:樊哙竟被人认出了,之前的布置全被识破了!
刘季神态如常,道:“那屠夫是个军痴,一天不带兵就活不下去,子婴降后他没事可作,郁闷得很,非死磨烂缠让我派他去守关,这才派他去了函谷关。怎知道这也会惹怒了鲁公,实在是罪过,是误会呀!叔父可要为我言明啊!”
项伯会了下意,想起都说樊哙是个杀狗的出身,才明白“屠夫”是指樊哙,当下作出大恍然的表情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嗯,我立即回去禀明项羽,把这事的原委说清楚!”
项伯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赶紧奔回项羽营中去,也顾不得张良了。
刘季又纂紧了项伯的手道:“我的命,全营上下的性命,都交给叔父了啊!”
项伯正要起身,却发现手又被刘季抓住了,眼前不免冒出一片金星。张良则又把他按下,道:“项兄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刘季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太急了,说道:“是了是了,鲁公既然让明天过去,今天就不急,我也相信鲁公会讲道理的,叔父既然来了,就先坐坐吧!”
旋即饭菜上来,刘季和张良就开始一杯杯地与项伯对饮。
项伯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人身危险,心渐渐放宽,再进点酒,就已经如在家中了,与张良叨叨地叙旧叙个没完。刘季插不进话去,但也不忘在外围不停插科打诨。
项伯道:“沛公莫要这么客气。子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来报信是份内之事,子房称我为兄,沛公怎么好称我作叔父?你也称我作兄好了,反正我习惯了,就连那项羽,没准啥时候,也‘项兄’,‘老哥’地叫呢,唉……为人臣下的,哪敢以长辈自居啊……”说完哈哈笑了,大笑中混着点凄凉。
刘季看张良一眼,道:“这不行,这称呼代表了规矩,人活着不能没规矩是不是?”
张良说:“倒有一样,沛公的儿子和项兄小女儿的年纪,我记得是同岁的啊!”
刘季一听乐了:“这个好,让犬子与虎女定了亲事,我不就可以高攀左尹,称左尹为亲家了吗?这样我的辈份就和子房平了,哈哈,哈哈哈……”
项伯迟疑道:“这个……”
张良道:“沛公的儿子可是贤孝地很哪,项兄喜得半子,良诚为此事高兴,来,再喝一杯!”
刘季盘算着张良好像没见过自己那刘盈。而项伯看着刘季这幅德行,也实在想不出他儿子能怎么个好法,何况这个沛公明天说不定就没脑袋了,说什么也不想给自己女儿定这么个断头亲事,但当下也不好说不要,支支唔唔拿酒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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