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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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8
“政委,你有小孩么?”吴朝虎和陈帆走在省城的大街上,吴朝虎突然冒出来一句。
“有,”陈帆情绪有点低落地点点头,“女孩儿,六岁了,在老家,我家属带着。”
“咱们来预备役团以后,嫂子没来过吧,什么时候来探亲?”
“我家属身体不好,一直有病。”陈帆低着头轻轻叹气。
这是一个周末的傍晚,省城的街道上灯光闪耀,车水马龙。吴朝虎看着陈帆的脸色,发现自己找错了话题,有点不甘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事儿啊?”陈帆抬起头。
“政委,我有个朋友在省城,我想去看看她。”
“女的?”陈帆笑了,“先去招待所换身衣服,今晚放你假吧。”
游戏厅里,彩灯炫目,吴朝虎穿着便装,拉着一个女孩的手左看右看,女孩兴奋地坐在一台打坦克的游戏机上,吴朝虎也坐到了边上,陪着玩。
女孩玩得不亦乐乎,而且热情奔放,不时高兴地拍手大笑:
“唉,你们部队里有坦克么?也是这样么?”
“啊?”吴朝虎本来就不太适应这样的活泼,笑得有些尴尬和勉强,给这么问得措手不及。
“你在部队都干啥啊?”女孩追问。
“哦,”吴朝虎有点醒过神来,“嘿嘿,我们部队在山里,没坦克,有反坦克炮,像这样的,一炮就给打成铁棺材……”
吴朝虎手指着游戏机里的艾布拉姆斯坦克,撒谎撒得有点做贼心虚。预备役团里不是没有反坦克炮,真有,直瞄,滑膛,100口径,全团四台,在一个四面透风的仓库里锁着,吴朝虎出门以前,团里刚组织人手给仓库里边糊上灰泥。
女孩不懂,听吴朝虎一说还挺高兴,一扭头:“唉,你看那是谁?”
吴朝虎一扭头,游戏厅一侧,一个年轻的军官穿戴整齐,皮肤黝黑,嗓门挺大,一脸精干的样子,提溜着两个小兵往门口走,边走边训:“你们行啊,偷偷溜出来玩?见了我还跑,还跑?往哪儿跑?”边说边把两个小兵的帽子扯下来,两个小兵以为要挨揍,吓得赶紧躲。
游戏厅里的人很少见这样的热闹,都伸着脖子看,那个年轻的军官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举起手里的帽子,作势要打下去:“赶紧给我走!回去做检查!做不好不准吃饭!”
吴朝虎简直要看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喊起来了:“哎,那个谁……”
年轻军官走到门口,回头一看,笑了,冲着他们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把两个小兵带到门口,伸手一指:“给我戳这儿,不叫你们动不准动!”
正说着,吴朝虎牵着女孩也走出来了,女孩笑着问:“老同学,怎么在这儿看见你了?”
军官刚要回答,扭头看见身边两个小兵伸着脖子往女孩脸上瞄,气乐了,训了一嗓子:“老实点,看什么看!”跟着扭过头,“没办法啊,抓小兵,这些家伙,太贪玩,咱们全训单位抓得紧……”
“给你介绍一下,我朋友,吴朝虎,和你是战友……”
“咱们见过,”那军官把帽子夹在了胳膊底下,潇洒地伸出了手,“两年前,军校学员分配去向,本来是把我当骨干安排到预备役团,嘿嘿,那是什么单位,咱能去么,骨干也不去。通知没下来就闹,家里单位地闹,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求我爸,我说我不怕苦不怕死,把我扔到一线野战部队我欢迎,把我扔到什么狗屁预备役去,我就自杀,吓得老爷子也慌了,最后给我留在集团军反一旅……预备役拿了一个军医大的学员顶,就是你吧……”
“呦,你们认识啊!”女孩打断了军官的滔滔不绝,转头看着吴朝虎,“真认识啊?”
“啊,是,是,刚没认出来……”吴朝虎手被军官握住,尴尬地点头,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没想到没想到,”女孩话锋一转,冲着那小军官问,“你刚才说啥,预备役不好么?”
“都是人民军队,有啥好和不好?”小军官看了吴朝虎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只是人各有志,那样的单位,实在不适合我,对吧,老吴?”
吴朝虎悻悻地点点头,那个军官又笑了:“预备役也挺好玩的,上次咱们旅淘汰滑100的时候,你们预备役的一个干部来办的交接,他也是炮兵出身,一见院里的滑100就愣住了,气得跳脚直骂,乐死我了……”
吴朝虎咬着嘴唇,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表情怪异地轻轻摇头——他还记得,四台滑100反坦克炮拉回团里,下边的反响很是热烈,如果说军医出身尚不敏感的话,团里那些炮兵出身的家伙简直要气得跳脚了,政治处主任赵尚林气得在团部小楼门口大骂:“直瞄!我操,我当兵那会儿就练这个炮,练练这个又回来了,辛辛苦苦四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那个小军官又说了几句,看了一眼表,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兵:“得,不耽误你们了,我先把这俩孬兵带回去,回头多联系!”
眼看着那军官的背景越走越远,女孩收回了视线,扭头看着吴朝虎,似笑非笑。
吴朝虎脸越憋越红,头埋得更低了。
女孩扑哧一下笑出来:“干啥啊,跟做了亏心事儿似的。”
第五章9
“说得挺好,给我不少启发。可有一样啊——”赵尚林一边往外走,一边拍拍史大斌的肩膀,“下次别再自己掏钱填了,劲头有了,可工作不是这个搞法。”
“嘿嘿!”史大斌只会傻笑,“是,主任!”
走出门口刚一拐弯,沿着墙根溜过来一个影子,差点把走在前边的赵尚林撞个趔趄。赵尚林不满地瞟了他一眼,对方脚下不停扭头就走,匆匆跑了几步,闪身就进了边上一个小院,没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赵尚林还在看,史大斌绕到前边来,一脸讨好的笑:“主任,咱们今晚在哪儿下榻?”
史大斌完全是随口一问,被这个问题带回现实却有些措手不及:“啊,你问住啊,咱们去联系联系。”
联系的结果有点出乎意料。
眼前是一个残破的小院,水泥灰墙掉得七七八八,门口铁门边挂着一个牌子,年久失修,上面几个字居然连颜色都掉了,下面的还能看清——镇兽医站。
赵尚林、史大斌,还有个干部模样的人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干部有点无奈地看了这两个兵一眼,掏出一串钥匙,上前两步去开大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打开了。
一个萧瑟的小院,两排小破平房,靠着围墙一角,居然还有一个干草垛子和一个牲口棚。
干部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边带路往平房走,一边从钥匙串上拆钥匙。
走到门口,这干部停住了,没有再送的意思,把钥匙交到赵尚林手里,说了两句,就算完成任务,兔子似的告辞跑了。等两个当兵回过神来,扭头看看,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转身把门打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震撼了一把。
这居然是一间储藏室,整间房里只有一个三条腿的板凳,剩下就是满屋的废纸盒子和报纸。
“太欺负人了……”史大斌站在门口一蹦三尺高,帽子一摔,就要往外追,给赵尚林一嗓子吼住了,“跑什么跑,给我把帽子捡起来!”
“主任,这……”史大斌回头指着屋里,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尚林站在屋子中间,闭着眼睛,仰起脸,就这么杵着,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好像在努力平抑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史大斌:“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在这儿休息。”
语气平和。
史大斌还想说话,看着他的眼睛,又把下面的话给咽下去了。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很早。月色透过窗户洒进小屋。
屋里的两人,把装兽药的盒子靠墙垒起来,脑袋顶脑袋躺在纸箱子上,两个人都有满腹心事,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
“唉……”赵尚林的一声长叹打破了寂静。
“主任?”
“没事。”
“哦。”史大斌有点怏怏,伸手从身边的纸箱子中间抄起几张废纸,在昏暗的月光下凑到眼前使劲分辨。
“你在看啥?”心乱如麻,赵尚林还在努力地找话题。
“通缉令,”史大斌嘟囔着,“怎么发兽医站来了……”
“瞎扯,给我看看。”赵尚林把手从头上伸了过来。
“喏。”史大斌有点委屈,一下又从身边摸出几张,塞在赵尚林手里。
赵尚林一手拿着烟,一直没点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纸对着光线看了两眼。
“嘿!”烟一扔,赵尚林手忙脚乱地从纸箱子堆上蹦起来了,“是这小子!”
“怎么了?”史大斌想爬起来,忘了这纸箱子不是床,两手一伸,杵在箱子里,整个上身全栽进去了,翻身坐到地上,把箱子摘下来,凑到赵尚林身边,“主任,啥事?”
一张通缉令放在了他眼前,静静地躺在纸箱子上,月光洒在上面,那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我刚看了啊,非法集资,还有人命,”史大斌挠了挠脑袋,“这人你认识?”
“刚才孙国祥他们家门口,和我撞上的那个!”
“啊,没认错吧,看看地址……”史大斌凑上前去看通缉令。
“嗨,这炮兵出身的眼睛,能认错这个?”赵尚林挺得意,“别看了,没地址,就一身份证号……”
“主任,那咱们报告公安局吧。”
“嗯,”赵尚林乐得直比画,“不能叫这小子跑了,悬赏五千块钱呢!”
“那咱们现在就去报警……”史大斌一边穿鞋一边伸手拎包。
“急啥,咱们还是先去看看,落实一下,怕万一不是这小子……”
“主任,你刚才还说肯定是,炮兵的眼神……”史大斌挺精,“就是错了也没啥,警察也就白跑一趟,他们老这样。咱们报错警没责任,可要万一真是,那就逮着了……”
“你懂个屁!”赵尚林轻轻敲了史大斌的脑袋一下,“要是老百姓,错了也就错了,咱们弄错了,要人白跑一趟,你不怕人笑话解放军?”
“是。”史大斌点点头。
“别是了,赶紧!”赵尚林把房门打开了。
村里的小路岔口,夜里静悄悄的,连狗都睡觉了。
赵尚林靠着墙根站住了,伸手把走在后面的史大斌的脑袋揽过来,一边把手里的通缉令塞给他,一边指着前边压低了声音:“你去敲孙国祥家的门,问清楚,认识不认识这个人,是不是住边上这家的……”
“主任……还是你去吧,我……”史大斌面露难色。
“去吧,”赵尚林鼓励地看着他,“你刚才说挺好,我都给震撼了。”
“是!”史大斌转身刚要走,想起来啥了,脑袋又扭回来,“主任,那你?”
“我在这儿等你,”赵尚林冲他挥挥手,“快去吧。”
“咣咣咣!”史大斌砸门,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空里响起,也唤醒了村里几条狗。
远处的狗叫了好一会儿,透着门缝才看见屋里灯亮了,有人问:“谁?”
“孙叔,阿姨,是我,下午来过的小兵。”
“啥事儿?”屋里人完全清醒过来了,声音有些迟疑。
“有点急事儿,我们给忘了,您开一下门好么?”
“你等着。”声音不置可否,然后就是沉默。
一切又陷于等待,史大斌紧张的神经略有放松,回头看看,突然发现身后刚才赵尚林站的位置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他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了,时间仿佛陷入停止,又像过了整整一万年之久,狗叫得更响了,似乎要把全世界的人吵醒才肯罢休。
拖沓的脚步从院里传来,“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
睡眼惺忪的老孙头一开门,看见的就是史大斌变形的嘴唇和嘴唇前边的一根手指,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这一声终于是没叫出来——在他迅速明白了这是一个“嘘”的手势以后,只是背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再抬头看眼前的这个兵,居然拿着一张纸递了过来,声音低得像地下党接头:“孙叔,您帮我这个……”
几乎就是在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后墙上,猫着一个人影。他全身平趴在墙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