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系列-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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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饿啊……我要吃东西!”小鸟灵眼见食物逃走,放声大哭,伸出细长的爪子抓着幽凰的黑羽,“十巫想要饿死我们啊?”
“罗罗别哭。”幽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我们这些魔物,能在沧流帝国治下活到现在就不容易了……你还以为是空桑承光帝那段可以随便吃人的幸福时间啊?”
女童伸出爪子,抓抓罗罗的后背,招呼:“大家趁早分头去觅食吧!总有一些人刚死、魂魄不曾消散可以果腹的——罗罗,别牛皮糖一样赖着,快自己动手去!”
毫不客气地、幽凰伸出爪子抓起小鸟灵,皮球似的扔了出去。
罗罗大声叫着,还不等它展开翅膀飞起,忽然间感觉身子撞上了什么。
“嗯?——活人?”还没看到撞到了谁身上,直觉地嗅到了活人的气息,罗罗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生怕旁的同伴抢过来,连忙伸出爪子,想也不想地抠向对方。
“哎呀!”它的爪子刚一伸出,陡然间身子便是一空,痛呼。
“莫名其妙的小东西。”耳边听到有人冷冷说了一句,它感觉自己是被揪着翅膀拎了起来,然后恶狠狠地被甩了出去,撞到了一面墙上,痛得惨叫一声。
所有分散开来觅食的鸟灵听得惨叫都是一惊,云集过来,黑色的翅膀转瞬遮蔽了烈火。
幽凰连忙张开翅膀接住落地的罗罗,眼里也是震惊的神色——
那个刹那,它感觉到了一种强大而邪异的灵力进入了战场。
“好多的乌鸦。”火焰跳跃着,将艳丽的颜色映上来人苍白英俊的脸,蓝色的长发在风里飘扬着,苏摩牵着傀儡人逛到了战场上,抬起头看着星空下云集的黑色翅膀,脸色却是丝毫不变,只是有些烦躁地冷冷说了一句。
“我……我可不是乌鸦!”第一次居然被那么蔑视,罗罗忍不住大叫起来,看到了对方的发色,更是愤怒,“我们是鸟灵!是鸟灵耶,你这个卑贱的鲛人知道什么!”
“反正都是扁毛畜生。”苏摩懒得听那样的话,本来已经隐隐有烦躁之意的碧瞳里蓦然闪过杀气,抬起了手,“唧唧喳喳的,吵死人了!”
还不知道傀儡师要干吗,那些云集的鸟灵根本没有在意这个鲛人,然而就在它们在没有来得及散开之前、集体发出了一阵惨叫。
黑色的羽毛宛如黑雪般纷纷落地,纷飞的黑羽中苏摩冷笑着收回了手,透明的引线上有奇怪的液体一滴滴落地——那是那些魔物黑色的血。
“十戒!”鸟灵们纷纷惊呼怒叫,然而只有幽凰停在半空,猛然呆了一下。
仿佛想起了什么,它从半空中闪电般地俯冲下去,忽然身子改变了形状,长出了三对翅膀,恢复了魔物可怖的外表,对着傀儡师伸出了爪子——细长的爪子上仿佛有闪电凝聚,将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都化为灰烬。然而苏摩根本没有闪避,只是抬起手,手指间光芒闪动,细细的线牵动形状奇异的戒指,急飞而来。
幽凰居然不避不闪,手腕上九子铃清脆摇响,缠住了飞来的引线,铃铛瞬间粉碎。
同时,“嘶”的一声轻响,幽凰已经撕下了苏摩背上的一片衣衫。
火光映照下,黑色的蛟龙纹身宛如活了一般,从傀儡师肩背腾起。
“海皇!”幽凰脱口惊呼,魔物可怖的外形忽然消失了,回复成女童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蓝发的俊美男子,“你……你便是一百年前那个让白璎从塔顶上跳下来的鲛人?你就是苏摩?”
傀儡师一震,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个问出这句话的鸟灵。
女童的脸,依稀有奇怪的熟悉的感觉,让他都不自禁心底一愣,有说不出的奇异。
“呀,我终于……算是看到你是什么样子了。”幽凰笑了起来,伸出细长的爪子掩住嘴,有些怪异的微笑起来,“好英俊哦,怪不得白璎她……”
“你是谁?”不等她说完,苏摩双眉一皱,冷然发问,“你认识白璎?”
“嘻嘻嘻……”幽凰忽然间笑的诡异,展开巨大的黑色翅膀,“我不告诉你!除非——”她顿了顿,仿佛在想条件,然而转眼看到傀儡师身边的小偶人,重新笑了起来:“除非,你把这个和你一样的小人儿给我!”
“给你?”苏摩一怔,手指动了动,阿诺跳了起来,不情不愿地跃上他肩头。傀儡师用戴着奇特指环的手指抚摩着这个和自己惟妙惟肖的偶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阿诺可不是个好孩子……”居然敢提这样的要求,对方大约不知道这个小人儿的脾气吧?
女童拍打着翅膀悬在空中,看着傀儡师肩头的偶人笑:“好可爱啊,我喜欢它!”
苏摩冷笑起来——这个鸟灵,哪里知道这个小小偶人的恶毒和可怕。
他微笑起来,也不去说明什么,指指肩膀:“阿诺,随你去和它玩吧。”
得到了准许,那个两尺高的小偶人嘴巴咧开来,咔哒咔哒地站了起来,对着半空中沉浮的黑翼女童张开手来。
“啊呀,真的好可爱,我喜欢!”幽凰却是丝毫不知道对方的可怖,只是飞低下来,伸出爪子抱起了阿诺。苏摩不再看它,因为知道阿诺暴烈邪恶的脾气,必然将所有到手的东西折磨至死才会放手。
然而,片刻过去,半空里陆续还是传来幽凰孩子般喜悦的笑声:“叫阿诺?好可爱,好可爱!——你有一种奇怪的邪气呢,很吸引我这样黑暗中的魔物啊……以后你无论到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的。”
傀儡师猛然呆住,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空茫的眼睛望向天空。
那里,漆黑的羽翼展开了,魔物用细长的爪子拥抱着那个小小的偶人,亲吻着偶人的脸颊,那张变幻出来的女童的脸、依旧带着一种令他心中忐忑的怪异感觉。然而,对着这样的接触,阿诺居然第一次没有任何杀戮的恶意,张开了手,抱住了魔物的脖子,无声地裂开了嘴,带着奇异的微笑。
“阿诺?!”苏摩空茫的眼里从未有过这样的震惊,终于忍不住脱口惊问。
然而偶人根本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抱着那个魔物的脖子,眼里有欢跃的笑意。
“哎呀,你看,它喜欢我呢!”幽凰欢喜地抱着偶人,对地上的傀儡师招呼,一边将阿诺搂在怀里,“送给我吧,送给我吧!白璎有你,我有阿诺~”
“你到底是什么!”再也忍不住,看着魔物那样奇怪的神色和阿诺的眼神,苏摩冷冷喝问,身形掠起、挥手斩向那有着黑色翅膀的女童。
那样凌厉的出手,已经是动了杀机的傀儡师的必杀一击。
幽凰抱着阿诺,尚自欢喜,根本没有料到苏摩说翻脸就翻脸,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它尖叫着拍打翅膀后退,然而哪里还来得及,那些透明的引线陡然洞穿它的翅膀和四肢,仿佛将它钉在了虚空。魔物现出可怖的原型,惨叫一声松开了爪子,阿诺砰然落地。
然而仿佛不甘心,偶人仰着脸看着半空中扭曲的魔物,眼里竟然有关切的光。
“你到底是什么!再不说我就先拔光你的羽毛,在将你一片片切下来。”苏摩一手逼退那些蜂拥而上的鸟灵,一边冷冷问固定在虚空中的魔物。
无论如何,他看到这个幻化为女童的鸟灵,心里就有出奇的不自在。
“我不说!就不说!”幽凰却是激烈的挣扎,毫不退让。
苏摩眼里是漠然的表情,缓缓举起了手指——
“住手!不许杀它!”忽然间,仿佛一道电光掠过,有人急叱,白虹闪现之处,傀儡师只觉剑气逼人而来,手中引线纷纷断裂开来!
有强敌!他来不及多想,手指挥出,引线纵横交错、有如一张网般掷出。
然而来人根本没有继续攻击他,只是挥剑格挡,同时松开了那个魔物的绑缚。幽凰负伤,恨恨看了来人一眼,立时张开翅膀,带领鸟灵们急速飞去。
叮地一声,无形的光剑和无形的引线交错,力量的对抗让双方身形都是一震。就在交手的那一瞬间,苏摩看到了来人的脸,脱口:“白璎!”
―
外面是杀戮过后血污狼藉的世界,而房里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沉浸在平安聚首的喜悦中。
“呀,伤口怎么还不好?苏摩那家伙不是给你治疗过了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揭开纱布察看伤口,那笙喃喃抱怨着,宛如种下甘蔗后就每天拔起来查看一次的猴子。
“你一直动来动去,伤口会好才奇怪。”炎汐一直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边的慕容修看着皱眉,忍不住阻止不懂事女孩这样毛手毛脚的行为——方才被真岚颅手乍然分开的样子吓了一跳,夺门而出就碰到了归来的一群人,那笙一见他还活着就大声欢呼,不由分说就把他拉了回来。看到那笙,又看到一起归来的西京,慕容修心里才定了定,不再坚持离去。
无论如何,外面已经是那样腥风血雨的局面,自己还是跟着西京还比较安全吧?
然而,一眼看到榻上死去的少女汀,中州来的年轻珠宝商人就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记得这个鲛人少女、是一直跟随在西京身边——居然在乱战里面被射杀了。
连自己的鲛人都保不住么?……那么,母亲可能是高估了这个男子的能力呢。这个人……真的能保护自己走到叶城去么?
“哼,你没见苏摩!——他在自己脸上划了两刀,伤口一眨眼就愈合了!”不服气地,那笙举出看到的例子反驳,“现在是他给炎汐治的伤,又都是鲛人,凭什么他好的那么快炎汐就还不好啊?”
“……”见多识广的珠宝商也愕然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怎么能和少主比……”听得那样的话,炎汐忍不住苦笑起来,看着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苏摩拥有的力量、只怕全部鲛人加在一起都未必能赶得上,那样的愈伤能力、又岂是普通鲛人可以比拟的。
“切,他有什么了不起——又反复无常又阴阳怪气,杀人不眨眼的。”那笙撅起了嘴,“哪里有炎汐好?我觉得你比那家伙好多了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复国军战士蓦然又是沉默下去,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榻上微微侧过脸去,看着另外一边说话的西京和真岚。慕容修听到那笙这样口无遮拦的话,也忍不住苦笑起来,知趣地走开——她那样的女孩子、心里有一点什么都是藏不足的,无论爱恨都透明纯净,让人看了都会心微笑起来。
看来不过几天不见,这个小丫头就“变心”了呢。他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看不出以前那笙赖着他的意图,然而沉稳持重的商人并不曾点破——如今看起来,这个丫头已经彻底转了念头了。
真快啊……看着唧唧喳喳的东巴少女,慕容修不出声的笑了起来,有松了口气的感觉。然而恍然间也有微微的失落,仿佛进入云荒以来相依为命的同伴就要从此越离越远。
“咦,炎汐脸红了?”发自内心地将对方夸了一番,那笙看着养伤的鲛人战士苍白的脸泛起了红色,忍不住诧异地笑了,带着欢喜的捉狭,“一夸你你就害羞了呀?”
“不是,好像有点发烧。”侧过头,炎汐有些难堪地分辨,声音却有掩不住的虚弱,左胸伤口的疼痛之外、更感觉身体在火里烧,说不出的难受。
听得那样的语声,那笙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探他的额头,触手处肌肤不过温温的,并不感觉有发热的迹象。
“没有发烧呀!”她诧异地问。
然而,转眼间她就回过神来了——鲛人本来是应该没有体温的!
那一对在那边纠缠不清的时候,房里另外一角的榻上,西京正和多年未见的老友说着百年来的种种过往。
云荒最强的剑客胸口包扎着厚厚的绑带,动弹不得地躺在榻上,将头靠着那只断手当作枕头,低眼平视着自己未受伤另一边胸口上、那个正在喋喋不休说话的头颅。
真岚……如今居然变成了这样奇怪的样子。
想起百年前自己因罪被逐出伽蓝城、坐在高高王座上目送自己离去的少年皇太子的样子,对照面前这个虽不见衰老迹象、却已然成熟练达很多男子头颅,剑圣弟子只觉无数过往爱憎如潮水般在胸臆中呼啸。
再回首是百年身啊……自从真岚十三岁、他作为骁骑军前锋营的一名战士去北方砂之国将平民皇子带回帝都,结下兄弟般情谊以来,转眼已经过去了百多年。
“喂,我费了那么多口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发觉了西京的出神,那个放在他胸口的头颅愤怒起来,垫着伤者颈部的断手蓦地动了起来,啪地拍了剑客一下,将他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