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系列-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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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末一节龙脊消失处,他看到了站在海底的兄弟。
辟邪比他早一步来到了这个节点,同样现出了真身,正在发疯般地利爪击打着海底森冷的岩石,居然硬生生破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来。从未看到这个沉静内敛的兄弟如此疯狂,饕餮一惊,反而驻足。
“萧音在下面!”一眼看到饕餮,辟邪铁青着脸低吼,“她正在动用念力!快!”
“啊?!”霍然明白过来,饕餮扑了过去,合力撕开海底。
一定要在那群鲛人挟持织梦者完成祭典前,阻止他们!
―
五星形的祭坛,用海底一种说不出名字的奇特石头筑成,奇迹般地逃过了千年前那一场海天大难保留了下来,从海市岛上完整地沉入海底。
祭坛上有一座小小的神庙,艾美想,萧音姐姐应该就在那里面。
她跟着凝光走上台阶,发现五星的五条棱上装饰着龙和一些异兽的图腾,连绵不断。她认出那是龙之九子的雕刻:蒲牢,囚牛,嘲风,饕餮,狻猊,辟邪……栩栩如生,簇拥着龙神,向着祭坛最高处升起。
“哎呀!”年轻的织梦者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叫起来了。
海巫女一惊,站住身回望:“怎么?”
艾美脱口叫了一声,连忙住口,满脸尴尬:“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如果、如果饕餮辟邪是龙的儿子,那么……难道他们是你姐姐生的?——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海国沉没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可饕餮说过他们已经活了几万年啦!”
凝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也都是神,当然不是我姐姐的孩子。”
“啊,那么说,龙神以前有别的老婆给他升了九个儿子?”艾美抓了抓头,恍然大悟,“真可怜……它对子民许愿,却被人胁迫着逼婚?”
这样说来,这是天上地下第一个被逼婚的神袛吧?
看着艾美纳闷的样子,海巫女苍白的脸上浮出了笑容,忍住笑摇了摇头:“也不是。龙神在那之前,并没有妻子。”
“啊?”艾美更奇怪了,“龙没有别的老婆,怎么能生出辟邪他们呢?”
海巫女却毫不惊奇地说出了答案:“它自己生。”
“啊?!”年轻的织梦者睁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0型。
“不要以人的、甚或世间一切生灵的惯例去推断神族。”海巫女微笑着,眼睛里却浮起了肃穆景仰的表情,“它们是凌驾于我们之上另一种存在,所有凡世的准则、对它们来说统统无效。以人的角度去妄自揣测神,是一种亵渎。”
“……”艾美眼里有不服气的光,但看到巫女的虔诚,也只好吞下话去。
——她可没觉得那只臭山羊有什么凌驾于她之上了。
“噢,那么说来,龙神是自己生了九个儿子了?”她接着问。
“也不是‘生’,应该是一种派生吧。”海巫女一边继续往上走,一边解释,“原来这个世界是一片海洋,龙便统管着一切。后来天裂地变,浮凸九州,龙为了让每一块土地上的生灵都更好的休养生息,便把自己的力量分成十份,而给其中九份赋予了九种不同的外形,派上大陆去庇护当地生灵,从此便有了‘九子’的称呼。”
“哦……”年轻的织梦者恍然大悟,好奇追问,“可龙神怎么能娶鲛人呢?”
她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年轻美丽的鲛人,如何和一条巨大的龙在一起生活。
“只要它想,就可以。”海巫女眼里有一种敬慕的光,“龙神千变万化,能以任何状态存在于任何空间,没有它作不到的事。”
“噢……也对,”艾美抓抓头,喃喃,“辟邪不也娶了萧音姐姐?”
因为从来没看到过辟邪的真身,所以艾美的脑袋里的辟邪就是一个居家型帅哥的形象,能轻而易举地和萧音姐姐对号入座,并无不妥。如果换成是那只胖山羊,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所谓的婚姻生活该是如何一番情形。
“后来你姐姐如何了?”织梦者的好奇心是无止境的,问了那么多问题后还不依不饶,艾美一边走,一边继续缠着这个海巫女。
然而此刻凝光已然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到了祭坛上。
“神域,禁声。”海巫女竖起手指,示意她安静,“跟我来。”
“啊!”然而一眼看到祭坛五个角落上的灵体时,艾美还是不自禁地低低惊呼了一声——幽灵是没有面目的,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两个便是全世界都鼎鼎大名的星野冢大师和霍普森·金导演。然而织梦者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某种共鸣和冲击,不禁脱口惊呼。
在少女踏上神坛的同时,两个灵魂也是陡然一震,齐齐注视过来。
多么强烈的创造力和灵力!
在这个世间,拥有这种力量的灵魂是寥寥无几的、所拥有的才华也是体现在不同方面,立体三维地相互补充,彼此之间有着奇特的感应。
是新一任的织梦者么……两个灵魂相互交换了一下思想,有欣慰的意味。
然而不等艾美仔细打量五星上的两个灵体,凝光却打开了那座神庙的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式——而神庙里,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的侧影。
萧音姐姐!
她顾不得别的,立刻几步冲了进去。冲得太急,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嗯哪?”揉着额头,她有点晕乎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双如勿忘我花一样的蓝眼睛。
“啊……”她从胸臆里吐出一个含义不明的音符,有点慌乱地看着面前这双蓝眼睛的主人——看到过的!在金水桥旁争夺Johnson灵魂的时候,她就饱受了这个人的教训,那一句句毫不客气的话如同当头大棒,将她一直以来的自负打压下去。
“真正的织梦者,必须尊重每一个生命:尊重他的生,也尊重他的死。”
“你没有权力去操纵任何一个人的生死。你只能守望,用你的力量,去编织一场场美梦,给人心以慰藉——织梦者啊,你是为了弥补这个灰冷如铁的世上、那一道道裂缝而出生的……你应顺从人心的愿望。”
那个时候,她是多么惊骇于这样的话语。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这些。萧音姐姐虽然答应过教导她,却因为自身精力的衰竭而过早搁笔,无法再担当起教导下一任织梦者的职责;而她跟着饕餮成长起来,那个邪魔除了向她展示这个世界的直观一面外,却从来不曾在思辨理性的高度上对她进行引导。
或者,这就是饕餮和她说过的“所不能教导”她的。
随着年龄和见闻的增长,织梦者的天赋蓬勃发展起来。然而她变得自负而任性,无所畏惧,以为自己能够做到所想到的一切——她的精神世界就像一个没有园丁的花园,野草藤蔓四处攀爬,恣意宣扬着活力,却缺乏管束和引导。
所以,那天晚上面临生死选择时听到的这几句话,无疑是惊雷落耳。
从来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精神层面上引领她。
如今,她终于看到了那时候说话的那个蓝眼睛的人——高个子的贵族男子,典型鲛人外貌:优雅,俊美,表现为阴柔的王者之气,穿着海蓝色的鲛绡织成的袍子,上面是连绵的蟠龙花纹。白玉的带子,白玉的高冠,上面点缀着夜明珠。
看到了这身的装束,她恍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不自禁地紧紧盯着,打量。
是海皇……这个人,就是刚才凝光叙述里的末代海皇?!
那个年轻时有着风流名声的西海候;娶了海国小公主的权贵;最后为了族人累死在海底的末代海皇——短短一瞬间,方才的故事全在耳边响起。仿佛无穷多的颜料一起涌上,将那个苍白的剪影瞬间涂抹成了一个光影分明、有血有肉的形象。
“年轻的织梦者。”看到闯入的艾美,海皇微笑起来了,对着她伸出手来。
“呃……蓝……?”艾美却是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有着蔚蓝眼睛、优雅从容的男子,忘了伸过手去,反而喃喃地叫出了王的本名。
“嗯?”海皇也错愕了一下,却不追究,只是侧过身让她看到背后的情景,“来,年轻的织梦者——来帮助你的前辈。”
“萧音姐姐!”一眼看到神殿内静静躺着的女子,艾美惊呼了起来。
前代织梦者沉睡在海底神庙中,面色极其苍白,隐约竟如琉璃般易碎,不由得让人想起她的精神力早已枯竭、接近崩溃的边缘。
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右手无名指上带着辟邪赠与的素白婚戒。
青色的灵珠放在两手中间,流转出青碧色的光芒,笼罩了萧音全身,并且如潮汐般缓缓地流动着——艾美只看得一眼,立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正视!
“如意珠?”她脱口惊呼。
“方才她使用念力过度,精力支持不住,我只能用龙神的如意珠替她恢复灵力。” 身边的沧溟帝微微颔首,“你过去帮帮她,用织梦者的念力去摧动力量发挥出来。” “我……可以碰么?”艾美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个传说中的至宝,那颗蕴涵着无穷力量的宝物没有弹开她的手指,反而将一股舒服之极的感觉传递过来。
“哎呀!”年轻的织梦者欢喜地叫了一声,大胆地将如意珠握在了手心。
心底一片澄明,脑中清晰充盈,真是说不出的舒展自在。
“用念力注入它,抵着萧音的额心。”旁边的海皇低低嘱咐。
艾美听话地握紧了珠子,闭上眼睛默默凝聚心底的力量,集中在掌心,然后把合着的双手放到了萧音苍白的额头上。那一瞬间,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了萧音姐姐的病势是多么严重——在她触手之处,居然空空荡荡!
那个曾经编织出宏大幻界的大脑里,竟然已经枯萎到空无一物。仿佛膨胀到极点后、又坍塌完毕的空荡荡的宇宙。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忽然抓住了艾美的心。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前方吞噬她的恶梦。
“萧音姐姐,醒来……快醒来啊!”她在心底一遍一遍默念,焦急而恐惧。
在念到第九十九遍时,感觉到了手底下的肌肤有了微微的触动。
“艾美?”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了面前闭目合十的少女,诧异地低呼。
在萧音苏醒的一瞬间,完成了任务的灵珠听从了海皇的召唤,从艾美手中瞬忽跃起,回到了沧溟帝的手中。
看着神庙中的两任织梦者,微微一笑,海皇悄然退出。
“萧音姐姐!”听得声音,艾美喜极,扑过去抱住了她,“你醒了?哎呀……我、我刚才还以为你……太好了,这珠子很管用!你真的醒了!”
“你来了,也很好啊。”看着新一任的织梦者,萧音苍白的脸上有微弱的笑意,抚摩着少女漆黑的长发,看着她已然日益成熟的脸,轻轻叹气,“真是对不起……我一直没能教给你什么,没有尽到职责,却让你跟着一个邪魔成长。”
“没关系,我自己慢慢来就是。那头山羊也挺好的。”艾美笑着抬起头说了一句,又忍不住蹙眉,忧心忡忡,“姐姐只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刚才那个样子……真的很可怕啊。辟邪要是知道了,一定担心死。”
听到“辟邪”两个字,萧音苍白脸上掠过一丝变化,仿佛哀伤又仿佛绝决。
“来到这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低声道。
艾美却仰起了脸,诧异:“你来这里,原来辟邪不知道?——哎呀,这怎么行?帮鲛人复国,需要很大的精神力,姐姐你不可以勉强自己了!这样一定会出事的!”
萧音却扬起了头,嘴角有一个冷毅的表情:“与其那样不死不活,不如来个决断。”
“可辟邪呢?”艾美抓头,急切。
“对神袛而言,凡人的一生不过是一个瞬间。”萧音微微笑了笑,低下头去抚摩着手指上那个婚戒,“小美,你如果爱上了一只蜉蝣,就算一瞬不瞬的看着它,又会有多久的欢喜和多久的遗憾呢?”
艾美张口结舌,想着该怎么反驳却无从说起。
“可对那只朝生暮死的蜉蝣来说,它一生的价值,并不在于会被神或者人爱上,”前代织梦者用力握着自己的手,缓缓说起自己心底里的话,声音虚弱却坚强,“对它来说,生命长短可以不计,朝生暮死也无所谓,只要是——朝闻道,夕可死。”
朝闻道……夕可死?
艾美心里猛烈地跳了一下,直觉地领会到了萧音内心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却依然隐隐害怕。如果织梦者的一生,只为寻求和殉了“道”,可是,什么又是那个“道”呢?
“是,我也无法解释什么是‘道’。”虽然不曾开口,萧音却仿佛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