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系列-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下子可复杂了。”
“你干吗?是对我下命令?”被那样的语气惹得火起,东巴少女怒视,忽然间回过神来,惊呼,“哎呀!你、你可以‘说话’了?”
“天快要亮了,力量已经开始恢复了。”那只手简短回答,却再度拍拍她的肩膀,语气中有急切的味道,“快走吧,我们要赶在破晓前到山顶上去!”
“什么事这么急啊?……别推推搡搡的!”那笙被它拎起来,愤怒地大叫——那样脱口的叫声,猛然引起了前方熄灭的火堆边上年轻珠宝商的注意。黎明的微光中,慕容修正在查看一直昏迷的几个同伴,闻声抬头。
那笙连忙收声,对那个慕容世家的公子做出一个微笑。
“别花痴!快走!”断手再也不耐烦等,立刻揪住她的衣服,瞬间把她往山上飞速带去,“得快点在苏摩遇到他们之前赶过去!不然要出乱子了!”
“姑娘!”好容易在空山中看到一个人,慕容修连忙招呼了一声,却只见那位异族打扮的少女忽然加快了身形,径自往山上掠去——那样的速度,让慕容修看的目瞪口呆。
“又是一个厉害人物么?”喃喃说了一句,中州来的年轻公子摇了摇头。
※ ※ ※ ※ ※
已经站在天阙山顶上,他深深从胸臆中呼出了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荒大地,以及大地尽头那一座矗立在天地之间的白塔,慢慢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的瞬间,他又看到那一袭白衣如同流星一样、从眼前直坠下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而奇异的是,坠落之人的脸反而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出来,离他越来越近。苍白的脸上仰着,眼睛毫无生气的看着他,手指伸出来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
“苏摩。”那枯萎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翕合,唤他。
“白璎。”他终于忍不住脱口叫出声来,猛然睁开眼、伸出手去,想拉住那个从白塔之巅坠落的人——然而,幻象立刻消失了。
他的手、伸向那片破晓前青黛色的天空。手指上十个奇异的银色戒指上、牵扯着透明的引线,缠绕难解——就像起始于百年前那一场纠缠不清的恩与怨、爱与憎。
一百多年的时光,仿佛流沙般从指间流过。
※ ※ ※ ※ ※
“是她勾引我的。”那一日,少年的盲人鲛童被侍卫牵引着,站到百官诸王面前,指着面前的贵族少女,毫不留情地冷冷指控,“是白璎郡主勾引我的!”
诸王随即哗然一片。
“呵,果然眉心的封印破掉了呢!”青王冷笑起来,毫不留情地走上去揭开少女的面纱,看了一眼,然后大声宣布,“已经被人触碰过了!”
殿上,无数双冷锐如剑的眼睛投向那个脸色苍白的贵族少女——那个本应“不可触碰”的皇太子妃。
凡是被选中作为太子储妃的贵族少女,十五岁后便要离开父母家人、独居在白塔最高处的神殿里,不能见任何外人、甚至不能被贴身侍女以外的人触碰。眉心那嫣红色的十字星状标记,便是被选中时由大司命封印上去,等婚典举行之时才由她的丈夫一吻解去。
而今,白璎郡主眉心封印散乱,显然已经被旁人所触碰。
白塔顶上储妃的居处,本来不允许有任何男子接近,即使亲如父兄亦不可——没有想到,一个尚未成年的盲人鲛童,因为容貌出众、善于玩傀儡戏,而被安排到了殿前为太子妃演戏解闷。然而,这个卑贱的鲛童居然钻了空子、接近了不允许外人触碰的皇太子储妃。
——身为空桑国未来国母,如此尊贵的地位的女子,居然被卑贱的鲛人所玷污!千百年来,鲛人不过是空桑人的奴隶和工具而已。此事一出,不啻是整个梦华王朝的耻辱!
那个少女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宛如一片白纸,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直直地看着站在阶下、被侍卫领上来指认她的少年。猛然间,嘴角牵动,笑了一下:“是的,是我被鲛人的魔性所惑,让其触碰……有负于空桑,也玷污了封印。”
“白璎郡主清白已污,应废黜其皇太子妃之位。”殿上,大司命宣布,“然后应施以火刑、焚其不洁,以告上天!”
听到那样的判处,白王肩膀震了一下,用力握拳。然而在铁的证据下,面对着如此重大的罪名、即使是自己的女儿,他也无力回护。
另一边,青王不动声色地得意,暗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那个有着惊人容貌的鲛人少年毫无表情,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
“废黜她……”王座上,随着大司命的声音,拿着金杯的帝君醉醺醺地重复,臃肿的身体几乎从座位上滑落下来,一边的宠姬连忙抱住他,为他抹去流出的酒水——才四十八岁的承光帝因为长年荒淫无度的生活、过早地失去了健康,退居内宫已经多日不上朝听政——今日,如果不是青王禀告说太子妃可能已不洁,用如此重大的消息惊动帝君,承光帝也不会在大司命的一再坚持下来到殿上。
然而,虽然坐到了殿上,但是那个肥大的身躯里、已经膏肓得失去了神志,似乎根本没有听清楚底下那些藩王臣子在说什么,承光帝只是随着大司命的话,醉醺醺地重复:“废黜她……烧死她,烧死她!”
帝君的声音一落,左右侍卫拥了上来,迅速反剪她的双手,摘除她头上的珠冠饰物,将她压下去准备火刑。
“逃呀!快逃呀!”白王在一边看着,几乎要对自己的女儿喊出来了,“璎儿,逃啊!”
——女儿虽然年轻,但是天赋惊人,自幼得到空桑剑圣尊渊的亲授,论技艺、已经是六部中白之一部的最强者。如果她要逃脱,如今这个白塔顶上的侍卫是绝对拦不住的。
然而那个空桑贵族少女只是呆呆地站着,毫不反抗地任由那些人处置。
“放开她!”无数的冷眼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殿上所有人转头,齐齐下跪:“皇太子殿下!”
不知道哪个侍从走漏了消息,带兵在外的真岚皇太子居然此时匆匆返回,从辇道上大步流行走上殿来,看着跪倒的百官,冷笑:“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待空桑未来的皇后!”
众臣都不明白,那个一直以来放荡行迹、对于这门婚事非常抵触的真岚皇太子,为何在宫闱丑闻被揭发的当儿上忽然改了腔调——拒绝娶白王之女为妃,是他多年桀骜的坚持吧?为此,甚至几度和承光帝发生冲突。
然而,空桑,是一个由帝君一言而决的国家。如今冰族四面包围了伽蓝圣城,皇上危在旦夕,内外交困之时、皇太子实际上已经接掌了这个国家。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不敢多话。
默默拉过女儿,白王擦了把冷汗,而青王却是暗自愤怒。
在皇太子的坚持之下,大典还是如期举行——因为城外冰族的入侵,大婚典礼显得颇为匆促。不但没有以前每次庆典时六合六部拜服、四方朝觐恭贺的盛况,从阵前匆匆赶回参加婚典的真岚皇太子、甚至还穿着战甲。
万丈高的白塔顶,神殿前的广场上,天风浩荡。
风吹起新嫁娘的衣袂,空桑未来的太子妃盛装华服、静静等待着夫君过来。等到距离近到可以不被旁人听见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女子开口了,带着一丝冷笑,问自己的夫君:“真岚殿下,以前您不是很反对这婚事么?”
“当然!”因为一路走上万尺高的白塔,皇太子依然有些气息平甫,一边挥手赶开一个上来为他更换战袍的礼官,扔下一句话,“——谁愿意接受一个被配给的女人啊?大爷我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么?”
听得那样直白得近乎无礼得话,白璎郡主怔了怔,从珍珠缀成的面幕后抬头看未来的夫君——很久前,她就听宫人私下说过:这位真岚皇太子其实是承光帝和北方砂之国的一名庶民女子所生,一直流离在民间。长到了十四岁,因为承光帝已经年老而失去了让后宫受孕生的能力,眼见皇家的血脉和力量都无法延续,才不得不将这个血统不那么高贵的孩子迎入伽蓝圣城、接受皇家的教育。
看着对面的人,白璎忽然笑了:“怎么现在殿下又肯了呢?”
“我看不得那群家伙这样欺负一个女的!”一口气喝完了一盏木犀露,才感觉稍微缓了口气,真岚皇太子哼了一声:“那个鲛人还是个未变身的孩子,能作什么?被亲一下又怎么了?大爷我都不介意,他们抬出什么祖宗规矩来、居然要活活烧死你!——那是什么道理!”
“……”白璎的眼里蓦然有说不出的神色,忽然低头笑了,“就因为这样?匆促决定,以后殿下会为所册非人后悔的呀。”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真岚皇太子把杯子一搁,指着白塔下面黑云笼罩的大地,“现在先要对付了那些冰夷!真是的,哪里冒出来的这些夷人?他们的力量很强啊……”顿了顿,力战过后的疲惫显露在他的脸上,皇太子往后靠了一下:“真的不知道能支持多久——如果亡国了,那么什么‘以后’都不用谈了。”
然而,那些国家大事显然到不了女子心头半分,心不在焉地听着,白璎却是仿佛自顾自想着什么,终于,似乎咬了咬牙,低声开口了:“真岚殿下……请你、请你饶恕苏摩吧。”
“苏摩?”真岚皇太子想了想,却记不起是谁。
“就是那个鲛人……”仿佛有些艰难般的,白璎开口,“他还是个孩子。”
“嗯。”听着唱礼官开始冗长的程序,皇太子心不在焉地点头。
“能、能让臣妾再见他一次么?”有些孤注一掷地,她提出了这个非分的请求。
然而真岚皇太子只是看了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一眼,干脆地答应:“好!”
“苏摩,皇太子答应赦免你了——你走吧,离开空桑。”册封大典开始之前,征得了皇太子得同意,她在白塔一处角落的栏杆下,把这个鲛人少年叫过来,轻声嘱咐,“是青王……青王派你来的吧?他送你到白塔上来、要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然而,听到自己那样的罪行居然能被赦免,少年鲛人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动容,空茫的眼睛冷冷地直视着眼前这个盛装的女子。忽然间,他开口,声音轻忽而冰冷:“青王说,如果能破掉太子妃眉心的封印,他就烧了我的丹书、让我自由,不用再作空桑人的奴隶。”
顿了顿,那个还只是个孩子的少年眼里有尖锐的光芒,嘴角往上扯了一下,笑了:“当然,对于我这个卑贱的鲛童来说,如果能勾到空桑人的太子妃,那是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啊!想起来我就忍不住要笑!”
少年的眼里有报复后的快意和多年积压的刻毒,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苏摩。”她怔怔看着这个鲛童,即使这几日被下狱折磨,依旧掩不住这个少年宛如太阳般耀眼的面容——那就是鲛人一族特有的魔性吧?多少年来,那些空桑人的贵族都被这些鲛人所迷惑,她自己,也是被这样的魔性所迷惑了么?
大典就要开始了,一边的宫女开始催促。然而皇太子妃对着鲛人少年俯过身去,毫无怨恨地微笑着,抬起手轻抚他柔软的发丝,低声嘱咐:“好了。无论怎样,都过去了。记得要忘记啊……把这一切都忘记吧!苏摩。”
他只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触着他的脸,滑过——空桑人的皇太子妃忽然身子后仰,飘出了白塔顶上的白玉栏杆,向着万丈之下的大地坠落。周围惊乱一片,近旁的宫女七手八脚上来拉扯着她的衣带,然而嗤啦啦一声,两三根衣带居然全部如同腐朽般应手而断。
那些织物的经线,居然都已经暗自被齐齐挑断。
原来她早已有了准备。
连真岚皇太子都来不及拉住她,那一袭盛装、仿佛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坠落,湮没在白塔下萦绕的千重云气中。无论是塔上准备大典的空桑人,还是塔下隔湖围困住伽蓝城的入侵者,一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远处,乘着比翼鸟前来参加这场大典的云荒三位女仙,也不由失声。
“快去!”魅婀手指一指、座下青色的大鸟闪电般向着那一片坠落的羽毛飞了过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即使身为女仙、慧珈和曦妃也不由脱口惊呼,面面相觑。
而那个鲛人少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耳边如同潮水般回响在天际的惊呼。
她指尖的温暖还留在颊边,然而那个人已经如同一片白雁的羽毛般从六万四千尺高的伽蓝白塔上飘落。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