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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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惊风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自小在唐家的严酷训练,数十年的江湖闯荡,使他深深明白,只有冷静,才能发挥出唐家暗器所有的威力。他的武功虽非绝高,但他的心却坚如磐石。
他伸出右手,轻轻拍拍腰畔的豹囊,像是抚着情人的脸颊。然后,他看着言氏兄妹,哑声道:“谁先来?”
言卓玉双叉一交,乌黑的眸子闪着扬眉拔剑的炽热,说道:“请。”
唐惊风忽然笑了,笑得像一只最狡猾的狐狸,然后他就出了手。他的左手打出一枚铁莲子,右手已暗暗拈起三枚铁蒺藜。
唐惊风刚才已看过言卓玉的身手。他知道,暗器不比弓箭,远没有弓箭的速度飞快,力道强劲,但如果说弓箭像破空的雄鹰,暗器则更像机警的飞隼,更准确,更狡猾。
那枚铁莲子却飞得直,而且快,毫无花巧,径取言卓玉的眉心。他要先看言卓玉的反应,那拈着铁蒺藜的右手已经力透指尖。
言卓玉静立如一方深潭,待那枚铁莲子已逼近眉心,只余六寸,才忽然动了。不是闪避,而是整个身形一缩,接着就像一枝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挥剑直取正在一旁观战的那名金人。
那人方自唐惊风身边退开,正凝神看着场上战局,却不料眼前一花,言卓玉已连人带剑飞扑而至。他本是金主完颜亮身边的贴身护卫,为人一向勇悍,此刻遭逢变故,却不退反进,挥起手中弯刀,自上而下劈至。
言卓玉早已料到对方刀势,她身体压低,前冲之势更疾,同时左手剑微扬,堪勘架住弯刀,右手剑已没入那人小腹,紧跟着拔剑飞退。
这几下兔起狐落,待唐惊风铁蒺藜欲出手时,言卓玉已放倒了一名对手,依旧如深潭般站在原地,不惊不波。场上唯一的变化只是她的左肩已有鲜血透衣而出,电闪之间,她毕竟没有能够完全避开对方的反击。
眼见一名使者竟在自己眼前被对方从容击毙,唐惊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暴怒,他大吼一声,全力出手。
与此同时,言卓成也正面临着一场平生最艰难的恶斗。
言卓成的剑名“寒冰”。这柄名“寒冰”的剑却是通体碧绿,如同一泓流动的秋水,只在两边锋刃处才一片银白,如同大海中浪尖上的一缕月光,如冰似雪,切金断玉。
剑已出鞘,握在秀、长且有力的手中。
慕容白立在言卓成对面,脸上不见一丝大战即至的紧张,他只是依旧习惯般地轻摇着折扇。扇子正面的山水石出突兀,水激渊深,布局奇险而又自成天地。待他翻手之间,现出扇背几个大字――“乾坤之大,天地不容”。
言卓成不动,静立如山,唯剑上青光隐隐流动,才显出战志与杀意。
慕容白外表虽然轻松,一双阴冷锐利的眼睛却一直瞬也不瞬盯住对方,眼见对方这一站竟是无懈可击,一时未敢轻动。
两人虽未交手,目光已穿过重重雨雾纠结在一起,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短暂的平衡却被言卓玉出其不意的一击打破。
剩下的那个金人悲哀地注视着他倒地的同伴,那双熟悉的眼睛到死依然睁着,写满挣扎与不干。他心中的仇恨象一团火焰,一下子燃烧起来。于是,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向着他的敌人一刀斩下。
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的刀,简单且绝对有效,刀一出手便绝不停留,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刀光汇聚的前面一点——遇刀断刀,遇人断头。
言卓成陡然遇袭,却未动,只用眼光轻轻抚着那一缕乍亮的刀光。慕容白心中一喜,也未动,眼睛依旧注视着言卓成,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张了开来。
瞬息之间,刀已至,刀光大盛,像清晨方才升起的太阳,刀势已开,隐约杂着风雷之声,鼓荡之际,刀气已涌入言卓成发际。
言卓成轻轻抬手,左手,双指一夹,然后,风止雷歇,阳光尽没。那刀来时犹如一条迅捷飞腾的巨蟒,却被这一下拿住了七寸,正是“无影神龙”纵横江湖的“神龙指”。
就在言卓成出手一夹之际,一直静立的慕容白忽地动了,身子行云流水般一滑,已来到言卓成身边,折扇合起,反转扇柄,一出手间已连点言卓成“印堂”、“丝竹”、“璇矶”、“膻中”、“丹田”、“环跳”等十五处大穴。
这时,金人用力拔刀未果,立即松手弃刀,左手“李广射虎”,右腿“魁星踢斗”,一齐击出。
这一来,倏忽之间,言卓成已遭二人夹击。这金人虽无多少内家功夫,但一拳一脚仍自有千斤的力气,更不用说慕容白以扇做镢,透力打穴之劲道。
好一个言卓成,双指夹刀侧身掷出,同时右手的寒冰剑前引,连人带剑撞向慕容白。
慕容白见两下夹攻,胜局已成,却未料到言卓成竟不顾金人一拳一脚,已自和身撞来,他心里明白,若此时拼上一拚,阻上一阻,那金人拳脚定能得手,可言卓成此等来势,一停顿之间便可能成两败俱伤之局。
慕容白在言卓成和身撞来之际,心念已电转数圈,几经权衡,终于还是在两人即将相撞时,轻飘飘地退了开去。
饶是言卓成已全力前冲,也只能躲开金人一拳,那背后一脚早着。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向面前身退的慕容白。
慕容白连忙侧身躲避。言卓成却陡地止住去势,全力向后退去,其疾如剑,竟比刚才冲出时还要快上几分。
那金人正在错愕之间,只看见一道寒冰色的剑光自下而上撩起,就像一只水边白鹤自顾舒展着它的羽翼。
金人大喝一声,再度一拳击出。然后,他就看见对方带血的嘴角露出嘲弄的笑,一股凉意已自胸腹掠起,而那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忽然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骑马奔驰在草原上的飞扬,想起同伙伴痛饮入喉的那种叫做“烧刀子”的烈酒。
慕容白眼见那名金人使臣又被毙于言卓成剑下,奇怪的是,那金人死时,脸上忽然浮起一抹浅笑,一直挂在嘴角。
慕容白一声不吭,侧身左手一领剑诀,右手折扇轻张,脚上如挽千斤,沉稳踏实,手中如托清风,轻盈繁复,使出了他赖以成名的“山河风云扇”。
那边唐惊风与言卓玉已相对多时,他早见言卓玉肩头带伤,心中虽怒却不急,料想如能多拖延一刻,就能多出三分胜算。
却不料风云突变。
风云变自那柄弯刀,经言卓成运力掷出,竟自盘旋呼啸着直掠向唐惊风。
弯刀并非暗器,却比一般暗器都要沉得多,大得多,也就更难躲避。
唐惊风右手中指一弹,一枚铁蒺藜已闪电般击出,撞在刀背。刀势未止,唐惊风再飞出一枚铁蒺藜,刀势虽有减慢,却依然向着唐惊风飞来。这时唐惊风已将手中剩余两枚铁蒺藜全部打出。
说时迟,那时快,四枚铁蒺藜先后飞出,依次击中刀背,余响飘荡,声如莺啼。那刀到了唐惊风身前两米之处,铿然断裂,坠地。唐惊风一连四枚铁蒺藜竟是击在刀上同一点,同时暗含内力移震碎了刀身,截断了刀上的力量。
就在唐惊风伸指弹出暗器之际,言卓玉已揉身直进。
唐惊风显然临敌经验颇丰,一见言卓玉逼近,马上绕场疾走,试图拉开距离,暗器及远不及近,况且,时间越长,言卓玉的伤势就会越影响她的身手,却不料言卓玉本就擅长轻功,他使出浑身解数,那火焰般的短剑距离他的身体始终只有两尺。
另一边慕容白与言卓成都是针锋相对,短兵相接,“山河风云扇”对上了“无影剑”与“神龙指”。丐帮帮主余大通号“无影神龙”,所赖便是这迅捷无匹的剑与无所不能的指。这“山河风云扇”却是稳如山岳,动如江河,一招一式之间凝重沉稳,法度森严。慕容白一招一式使将出来,苍白的脸上竟渐渐罩上一层淡淡金光。
战到分际,慕容白一扇压下,言卓成抬剑上架,却不料慕容白这雷霆万钧的一扇用的却是虚招,只待扇与剑相接之际,暗用粘字诀,以内力缠压住了寒冰剑。待言卓成觉出对方内力涌来,已无法全身而退,无奈之下,只得全力相抗。这样一来,两人之战已成内力比拼。
以实力而论,两人功力仿佛,但因为言卓成有伤在先,所以渐渐处于劣势,而且正逐渐变为败势。内力比拼,败即是死,豆大的汗珠已自言卓成前额滴滴流下。
这时,正与唐惊风相持不下,绕场疾奔的言卓玉瞥见哥哥的处境,心中大急,便欲舍却唐惊风,前去相助。
她这边念头才生,脚步已缓。唐惊风觅此良机,奔跑中忽然转身,双手连扬。他绰号“九星伴月”,是指他一次可发十枚暗器。这一次出手,他更是用上了“满天花雨”的手法。一瞬间,“没羽箭”、“飞蝗石”、“柳叶刀”、“蜻蜓镖”、“梅花针”等等等等,数十种暗器或直出,或盘旋,或上天,或入地,直奔它们的目标——言卓玉扑天盖地而来,就连阴雨的天空都似乎更黑了一黑,暗了一暗。
言卓玉凝神而立,抬右手叉横胸前,再抬左手叉时,只觉左肩一阵刺痛,手上不觉慢了一慢。只是慢了一慢,言卓玉已经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她徒然垂下握叉的手,看着暗器呼啸着飞来,如同死亡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吻。临至死时,言卓玉心中竟没有一丝恐惧,只是挺秀的鼻的两侧现出两抹绯红。她想闭上眼睛,却反而睁得更大了些。
雨还在下着,在春末的襄阳古道。
漫天暗器如花,在季节变换中盛开、枯萎。花渐近,却是无色无香的死亡之使者。
就在这时,一个人就像一阵春风忽然吹了过来,吹开了漫天的雨丝,也挟走了纷乱的落花。然后,停在言卓玉身前。
言卓玉于生死轮回间转目,微微恍惚中见到身前如山卓立的男子,灰衣沾尘,束发垂肩,胡须浓密,醉眼惺忪,神情落魄中隐见旷古哀伤,身上还斜背着一个脏旧且泛着油光的长条形包袱,正是兴隆酒楼中醉酒的汉子。言卓玉这样看着的时候,心中就忽然有了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
那汉子一俟救下言卓玉,就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子向左侧横移一步,不见如何作势,已来到言卓成身侧,轻轻一掌拍向言卓成后背,掌势虽轻,却疾如闪电。莫说言卓成正在比拼内力,即便平时,如此迅捷的出掌也不易闪避。
这一掌“啪”地轻轻拍下,言卓成只觉一股雄浑内力自背后大椎穴透体而入,一到体内,却如同阳光下一缕冰雪,倏地一下已无影无踪。
对面的慕容白却陡觉一股沛美莫御的大力自言卓成剑脊上传来,急忙运力堪堪抵住,却不料那剑上又弹起两道内力,纷沓而至。慕容白大叫一声,撤扇后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猛然想起一种可怕的内功――“龙门三叠浪”,传说功成之日,鲤鱼亦可化为龙。
这边唐惊风眼见到手的胜利竟被人举手投足间一一化解,心中又惊又怒,但这人武功委实太高。怎么办?他心念电闪之间,索性将心一横,一拚到底。
慕容白身退,唐惊风扬手。
三枚柳叶刀飞旋转着直奔言卓玉,刀尖之上传来破空的尖啸,他再一扬手,三枚铁莲子直击那醉鬼胸口,他只求能够暂时阻一阻醉鬼,使他无暇顾及。
那人忽然就笑了,接近四十岁的一个人,仍然能够那么年轻而沧桑的笑。接着,他看准铁莲子来势,轻轻屈起中指,与拇指相扣,轻弹三下,将那三枚铁莲子激得倒飞而回,接连打在那三柄飞刀之上,以铁莲子之小却带得飞刀斜飞三丈。这份指力武林中不会超过五人,便是余大通的“神龙指”也断难做到如此轻松。这人是谁?
唐惊风手抚豹囊,心中轰然巨震,猛地想起一个曾经纵横江湖,叱垞武林的人来。他嘶声喊道:“你,你是苏映雪?”
苏映雪!近十五年来武林最响亮的名字。苏映雪!以弱冠之年一剑而伏河朔群雄;苏映雪!二十三岁闯少林武当,被少林法明大师、武当同心道长共誉为百年来难一遇之奇才;苏映雪!二十五岁贯通“龙门三叠浪”内功,并以“如意劫指”败黑道擎天之柱海东青;苏映雪!二十八岁自创“碧落剑法”,并以之败辽东三魔于泰山极顶;苏映雪!三十岁于武林会盟中连胜一十九场,被尊为“天下第一高手”。然旋即不知所踪,屈指算来,已有七年。
苏映雪听唐惊风道破,陡然将身一挺,一双眼中哪里还有一点醉意,亮得就像天上最耀眼的星,正是那个曾经傲岸不羁,不可一世的武林翘楚。
他眼中的星火一闪即灭,苦笑一声道:“苏某久不涉江湖,不想还有人记得。原本这不是苏某该多管的事,然苏某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卖国求荣、为虎作伥之辈。唐惊风虽有恶绩,但已多日未曾再犯,今日暂且饶了。”说着一指慕容白,“你却是十恶不赦之辈,也罢,留下一只右手,去吧。”苏映雪这番话说将出来,斩钉截铁,竟是视二人如无物。
慕容白一听苏映雪之名本已心中打颤,但他在江湖中仇家甚多,若要他自断右手,便如杀他一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