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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求道-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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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热血,非是为家便是许国。今时乃是国家有难而故园遭劫,如何能冷眼旁观?我虽已四旬,然我儿正是年少,当自请长缨为国尽忠。”余氏虽是行事圆滑,不失商人本色,但于此等大义却多有壮举。
鲁阳喟然长叹道:“余兄所言,倒叫我多有羞愧。若是粮草不足,尽可开口。”
“粮草倒还充足,只是路途不明,还要将军指点一二。”余氏谢了鲁阳好意,略作休整便要上路。鲁阳也不再留客,指点往龟兹、焉耆、哈密直至玉门一线道路。这一路,多有绿洲村落倒也不算难行;虽是东部战乱纷纷,四镇将士坚守不退,倒也十分安宁,夜间休憩亦觉分外安心。
只是行至焉耆,方知西海原属此处;绕行哈密,遥望火焰山却不知火龙何在;初阳心中不免有些感伤。
玉门关依然屹立不倒,只是来往商旅寥寥无几。沿酒泉张掖而下金城,亦不复昔日之繁华,旧时盘桓之地如今冷冷清清,酒肆歌台皆是了无生气。唯有客栈小二见来者甚多,堆起久已难见的笑容,上前热切招呼。
初阳见众人皆是面有倦容,强自支撑,不免出声道:“京都近在眼前,不如今夜就此歇息,打探一二再赶路不迟。”
余氏亦觉可行,当下拣了相邻的数家大客栈,将人分作几批安置其中。老弱妇孺多是疲惫不堪,用过饭食便已早早睡下。余氏等一干族老心有牵挂,未免焦躁难安,唤来小二便急急要问战况如何。
小二虽是伶牙俐齿,却只知神州虽是一时挫败,然得益于国力雄厚、兵多将广,暂时已将颓势挽回,约莫在德州、沧州一带交战。若再要细问,如小二这等人物也一无所知,初阳等人亦无可奈何,只得作罢,心中却更多几分忧虑。
金城一路东行至京都,乃是初阳熟识之路,故而不曾耽搁急速而至。方一入城,便觉气氛大不相同。募兵榜前人头攒动,除却些精装汉子,更有不少皆是儒衫翩翩的学子。
初阳耳中只听得有人歌道:
弱冠系虏请长缨,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从军净胡尘,慨然不顾身。
其词如金玉相击,铿锵有力;和以战鼓,更添悲壮。不少人闻声而动,争先报名,可见男儿血气岂会因诗词文赋所消磨?
又听得募兵校官亦漫声和道:
东望江山起狼烟,马嘶旗卷剑如霜。
茫茫瀚海无人渡,寂寂边城有我狂。
怎叹忠魂埋异地?何惜百死报家乡?
风寒血浸犹长笑,守土开疆震四方。
此诗虽嫌工整不足,然则豪气直冲云霄,又何须拘谨于此小节?初阳为之所感,回首去看,却不免吃了一惊,原来却是久未蒙面的钱章侯。
作者有话要说:知识青年从军歌,写得很是不错。中国男儿写得更是不错。此中小诗乃是我胡诌而成,莫要较真。

☆、第126章

初阳心中虽是对往事早已坦然;却不想在此时与章侯相见,驱动坐骑正要避开,怎料章侯早已瞥见;不顾他事急急赶上前来勒住缰绳。
见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光芒;见他若有满腹话语欲要倾泻一出却又难于启齿,初阳霎时间只觉时光倒转,脑中满是那甘为驭夫的章侯、那六艺俱通的章侯、那神采飞扬的章侯、那洒脱俊逸的章侯、那莽撞示爱的章侯;一幅幅、一帧帧清晰可见。
然则那爽朗俊秀鲜衣怒马的少年终是不再,眼前唯留一胡髭浓黑满面风霜的男子,只是往昔岁月虽已逝去不回,但情谊怎能轻易抹杀,初阳不觉有些涩然,又觉有些歉然,当下翻身下马,盈盈一笑道:“章侯久不相见,今日一见倒是应了你旧日策马论功名之意。”
章侯脸色由喜转怒,由怒转悲,由悲又转为释然,终是开口说道:“维城之悲戚,我今日方才领会。道不相同岂止是不相为谋,其间堪比天堑鸿沟之隔,其中更胜门第世俗之见。”
此言一出,初阳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叹道:“当日情非得已,含忿而去,还请章侯多多原宥。不若待兄公事完毕,席间我自罚三杯以为赔罪?”
“此言当真?”章侯见手下军士皆瞩目于此,也知此处非是叙旧之所,只得这般问道。
“自是当真。我今驱驰万里而回,待觅得安顿之处,必然回转来寻章侯。”初阳从容对答,话语诚挚。
“京都虽非是临战一线,然近来凄惶逃难之人不在少数,或是投亲靠友而来,或是流离失所为生计而来,故此人流十倍于往昔。初阳若是单人独骑尽可往客栈去,若是这偌多男女皆是同行,不如往郊外庄户借住。”章侯见余氏一众人数极多,皆是停步不前若有所待,不免要出声提醒一番。
初阳轻拍额头,懊恼声声:“是了,是了。烽烟犹在,只怕京都难觅宿处,章侯所言极是有理。”言罢转身与族老低声商议后,众人便各自拨转马头往城外而去。
由此章侯再无异色,二人挥手而别。方出城门却听得舜英嘟嘟囔囔暗自说着些岁月催人老虽潘安卫玠亦风采不再的疯话,惹得初阳怒目相对、英娘掩袖大噱。然京都郊野虽多有村落庄户,奈何无家可归之人甚多,心慈人家多已无可借住。
幸而天子脚下,京畿之地,虽有流民倒也不甚纷乱,只是离乱之人眼中多有惶惶之色,想必是难忘外来贼寇之残暴,死难亲友之凄惨。秋风瑟瑟,吹起谁人花白乱发?秋风戚戚,拨动谁人乡愁?只是有家难归,有家难回,叫人情何以堪?
余氏为此情此景所感,恨恨不已,连声咒骂:“苇原乱贼,祸我家园,此仇不共戴天,当生生世世永记心中。”初阳一路行来,亦是难抑心中怒火,扪心自问道:“若是不能救神州于水火,我便是能羽化升仙又有何乐?若是能救华夏于战乱,我即便是背道逆行又当如何?”
思及于此,初阳胸中愤懑难当,英娘与其心意相通怎能不知?唯有轻声抚慰。舜英眼中也再无调笑之色,瞳仁中若有火星跳跃。
良久才于偏远乡间寻得安身之所,虽是简陋但有墙瓦蔽身已是难得,又有何人抱怨?初阳犹记与章侯有约,见众人皆已安顿便要起身离去,却听得族长出声相招道:“方才所遇之将军想必是初阳旧友,可否代为探听沧州形势与募兵之事。”初阳微微颔首,却是一言不发孤身而去。
打马狂奔,初阳心意难平。而章侯见其怒气冲冲而返,不免有些惊愕道:“可是有人开罪于你,不然怎的这般模样?”
初阳闷声应答道:“无事。只不过一路见这许多神州子民为苇原所祸乱,不免有些恼怒。”
“似这般你便着恼,若是见得沦陷之地村落尽毁、坟茔尽平、存活之人十停无有一停时,你又该当如何?”章侯皱眉慨叹道,“若是激愤可用,苇原盗寇早已死于神州万千子民怒火之中。”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百里再无人烟,旧日只觉不过是书文所载,然今时赫然现于眼前,谁人又能不愤慨?”章侯声音虽是平静,却掩不住其中黯然之情,“血色侵染处处,当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仰首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章侯,初阳不知为何怒火渐渐消退,轻声问道:“不知近来战况如何?章侯可愿为我讲上一讲?”
“近来局势趋于稳定,两军相持不下,各有胜负。我军扼守武城、燕京、涿州、沧州、滨州、沂州一线,虽是寸土不让但伤亡颇大。”章侯眼角已是微红,许是想起旧日亡故同袍。
“初阳医术超绝,媲美国手,不知可否随我前去救治伤患?若有初阳在,必能妙手回春。”章侯猛然想起此事,眼中一亮,急急问道。见初阳心有所思,章侯若有所失,轻声追问道:“道法不可轻易示人,莫非医术亦有禁忌不成?”
“我何曾有此话?章侯也太过于心急。医者父母心,我若是不去岂非失却医者之心?”初阳嗔道,“我方才欲要问你募兵还有几日完结?募集之兵士可有特别需求?”
“随军郎中但求医术精湛,和募兵却无关联,初阳何来此问?”章侯颇为不解。
“方才入城与我同行之人乃是沧州、登州后裔,合族习武成风,俱是弓箭娴熟、刀法纯熟之辈,若要从军可能得用?”初阳快言快语,将来意一一挑明。
章侯大喜道:“若此等人从军,不需操练便可上阵,岂会不得用?不如明日便将儿郎们请来一见,我亲与之录名。后日我重归军中,将往沧州、涿州镇守,初阳勿要失约才好。”
“若是如此,我三杯罚酒姑且记下,待得凯歌高奏时再与章侯尽兴畅饮,如何?”初阳笑着提议道。
“好。待得山河重整之时,自当与初阳一醉方休。”章侯见初阳笑颜如花,与当年亦无二致,心中再无一丝遗憾。
越二日,族中男子辞别家中老幼而去,各自惜别。独有余氏血书“死”字以为鼓舞,其词曰:神州蒙难,贼寇狰狞。吾族男儿,自当请缨。旌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岂有父母不惜其子?然忠孝难全,又有几人豪言若此?见者无不动容,而初阳心中若为烈火焚烧,更生许多思量。

☆、第127章

越往东去;越见荒芜,正是金秋好时节;却无几处庆丰年。路中可见举族迁徙而惊魂不定者,也有寡母幼子相依而惊慌失措者;沿途村落中则有恋栈故土拒不离去之老者,亦有倚门望夫而不舍离去之妇孺,无一不叫人喉间发紧,心头酸涩。
然临近沧州,更是凄楚;放眼望去:昔时千里沃野尽数化为焦土;旧时袅袅炊烟皆更迭为烽火;坟冢处处皆是草草而就,血污片片恰如暗夜不退;昏鸦绕枯木;野犬吠残垣。大好山河破碎如斯;虏骑蹂躏惨状如斯,怎不叫人触目惊心?怎不叫人痛彻心扉?
军列中有人按捺不住跌落泪滴;有人呵斥道:男儿报国以血、以汗,动辄哭泣则与女儿何异?自己却仰首向天以止泪流;有人受不住风中血腥之气,呕吐不止,却依然随军向前。不知何时,无衣之歌嘹亮而起,一声更比一声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谁人不知千古艰难惟一死?然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国将倾覆家之安在?
谁人不知死去原是万事空?然纳降称臣非是华夏所为。男儿膝下有黄金,犹可敬拜天地君亲师,然神州风骨傲然岂能屈膝?
谁人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寂寂孤魂无人记?但人生自古谁无死,自要留取丹心照汗青。即或淹没神州千年长河中,必有天地山河与我一同。
谁人不知父母倚杖盼子归,妻儿倚门盼己还?但若是人人怯懦不前,父母妻儿必将成异族阶下之囚虏。若是人人苟且唯求私利,神州早已不知所在。
再无一人暗自泣下,再无一人独自伤神。听: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看:神州男儿,同仇敌忾。则必是:其心一同,固若坚石;其心一同,利逾锋刃。
至此,初阳豁然开朗:土性温厚笃实,于稼穑是为根本,于神州是为基石,不偏不倚平和中正无倾覆之虞,可为万物守护。金性刚强无回,无物不破,无坚不摧,虽百死而不悔,虽易折而不弃。因有守护之心而生奋勇激进之心,因有血脉亲情而生勇往直前之情,自能克敌制胜、摧枯拉朽,土能生金原在于此。
若是血脉是为种粒,得师长循循善诱之力而生,见和风徐徐之春,经热血蓬勃之夏,必有硕果累累之秋。循道而行,有丰收之喜,有临冬之悲,却更有一往无前之坚锐锋利、慷慨赴死之勇决肃杀,此方是金之要义。
故此初阳得见有人流落太阳之地犹自筹谋数百年,不惜生死亦要叩关归乡;有人不计生死踊跃从军,欲要马革裹尸而还,只求还神州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有人从容老去,见儿孙有成,渊源不断,含笑而去亦无一分遗憾。
紫府世界因情而动,则秋风更见萧瑟,秋雨更添凄凄,秋霜更多清冷,秋叶决绝离枝,秋实自然而落。秋实跌落,或是掩埋土中,或是滚落他处,或是沉于水底,或是攀附岸边,各归其处,各得其所唯待冬去春来时。
激昂声中,沧州已然在眼前。入得城中,初阳再不愿多生耽搁,得一兵士引路便自与舜英英娘往医营而去。章侯自有军命在身,岂能因私废公,唯有分道而行。
医中检校官见新来医者乃是女儿身,不免哑然。侧旁更有一郎中愕然相问道:“若此等娇怯女儿岂可行医用药?莫不是人人自以为可成女国手?”
初阳抿嘴一笑,躬身一礼道:“吉州江初阳见过诸位前辈。我等虽是女儿身,倒也略通医术,正可一尽绵薄之力。”
检校官眉梢一动,哑然成讶然:“江初阳?莫非真是女国手亲至?只是已有数年未曾听闻你于神州走动,今日怎生到此?”
“浔州前辈多有溢美之词,我见识尚且不足,何敢自称国手?唯有施针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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