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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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时彼一时,岂可混为一谈?”小狐双目紧盯橐驼行迹,口中振振有辞说道,“我狐族天性如此,若要强求,岂非有违天道?阿布彼时曾说橐驼之峰味美至极,古人也评点道:驼峰之隽,列於八珍。我即便有所动心,亦不过是从俗之举,何必多有责怪。”
此言一出,初阳绝倒,英娘拜服,再无驳斥之论。话虽如此,小狐却非是嗜杀之辈,望着橐驼舔唇咂舌,环伺良久,虽有恋恋不舍之意终究并未曾出手捕杀,另寻得肥兔一只以偿所愿。
而随着荒野渐退,蓬草亦难再见踪影,唯有狂风卷起砂砾扑面而来,何人不知大漠就在眼前?所幸此处较之神州沙漠之地唯觉炙热更胜一筹外,其余皆是相差无几。初阳一行修为更胜往昔,自是轻松自如,长驱直入而无所阻碍。
狂风呼啸只如春风拂面,飞沙卷起只当嬉戏玩耍,晨间与朝阳同步,夜时与明月共亲。茫茫四野浑然无人,放眼四方无遮无拦,更觉天高地厚,心胸为之豁然,神识为之开阔,豪情为之顿生。
偶见白骨累累,不知其人其事,小狐却蹙眉摇头吟哦道:“可怜闺中梦里人,却做异乡断肠魂。”一派悲天悯人,倒叫人乐不可支。
初阳戏言道:“小狐你怎知此人是男非女,如若本是女儿身,又何来春闺之叹?”小狐无言可辩,只能强项道:“男儿志在四方,又何来女儿擅自来此?想来必是男儿壮志未酬,埋骨此地。”
“咦?初阳与我皆是女儿,小狐亦非男儿,为何能不远千里来此游览?小狐此言不通。更何况太阳部族体修虽多是男儿,但女子也未为少有,为何不能到此?”英娘假做不解,故作洗耳恭听状。
小狐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腾身而上。英娘急急闪避,初阳却遭池鱼之殃,二人一狐一时打闹不休,各自欢欣。
然此等闲情逸致,终有止境。眼见有沙粒莹白胜雪堆积成山,其势蜿蜒起伏更胜仙境,初阳一行不禁屏息叹服:天地造化,鬼斧神工。
☆、第116章
胜境虽佳;其艰险岂止百倍于大漠孤景。
白沙铺称满地如明镜晃晃,日照其上更觉耀人眼目;如天上本有烈日一圆;足下更生骄阳一轮,行走其间虽无火焰之形却深有灼烧之感。英娘虽与初阳同食共寝,受生气日久而道法渐精,却难敌此处无荫无蔽日魂灿灿;唯有避入轻灵剑中以免为之所伤。
火焰山中烈焰翻腾小狐犹可无惧无畏,然日之精火至正至阳难以企及,未敢轻撄其锋锐唯做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之态。初阳亦不免叹道,“虽久闻炙热之地其名,然未曾亲至终是管窥蠡测。白砂若雪亦非此间独有;却因得骄阳之威、大漠之力遂成千古绝地。”
小狐听闻此言行事更添一重慎重;只见其红色毛发飘飘而上有火焰随之蓬勃燃起,其四足深陷沙中而昂然不退,若有所待。
然烈日骄阳如有所感,携手并进,红焰之势顿时一滞再无扩展之力,虽不能见其形却可知其利。小狐见其来势汹汹自是未敢轻动,固守红焰方寸之地以观后效。若无良策,一味固守,实难破局。
初阳兀然深入亦是一无所知,只觉燥热难当,无奈何下唯有暂出法术以为自守,手指轻点则有霸王树簇簇而起,傲然丛生,其形高逾十丈可为荫庇,其掌肥厚多汁可供取食,其叶如针异乎寻常。
霸王树本自生于大漠深处,寻常酷热干旱之地自是无碍,然此处炙热滴水难求又怎可长存?不过半个时辰,霸王树丛便已绵软无力轰然倒落,消散无踪。
一法不成又生一法,固沙为室,仿效秦川孔窑之用,暂为居所,颇见其功。然此举有退避之嫌,无进取之意,而初阳又岂是畏缩不前之人?故而将英娘安置其中则自身重出其外。小狐更是寸步不退,坚拒不让,任由这天地至阳之光将其吞噬。
红焰摇曳不定终是熄灭,小狐满身皮毛则俱为灰烬,形容极丑而灼伤之痕不可尽数,貌似已近岌岌可危之时。初阳欲要上前,却又止步,若是一世将小狐庇护于后,又何必漂洋过海离乡背井来到此间?若是一世将小狐护佑于臂弯,又何异于宠溺过甚而延祸无穷?
“小狐未曾出声求援,想来犹可耐受,一时不忍必是贻害连连。“初阳咬牙暗自说道,“我自有揽月追星之雄心,又怎可小觑他族?凡事以勇为先虽败亦可谓无憾,此语我当与小狐共勉之。”
初阳计较已定,遂背身相向,引天地至阳之力入体,任其灼裂肌肤躯体,任其直入紫府世界。
紫府世界中本已是初秋风景,层林渐染,山色斑斓,而又有菊英含蕾,丹桂欲放;怎料灼热之气喷薄而来,宛如盛夏复归。然诸类草木经风雨历炎夏,又怎会娇弱无力?自是各出奇招各显神通而各自存活。即便西向有木植败退之状,有风沙漫起之势,亦不过拘禁一方不足为患。
躯体虽为灼伤,但以日魂为烈火灼烧之,以天地之威为巨锤锻打之,又何惧之有?即或深有痛楚,然心志不灭又何苦之有?
日夜更迭,永恒不变。白昼阳极热极,夜间却又阴极寒极。月色濯濯,白沙闪烁,美则美矣,然如月中蟾宫并无一丝暖意,孤寂异常。
小狐全身复生一层淡淡茸毛,灼伤之痕虽已浅浅却依旧清晰可见,其状极是可怜;初阳鬓发散乱、血痕犹在却将小狐紧拥入怀以为鼓舞。英娘半是怜惜半是劝诫地说道:“此非一日之功,当徐徐图之,又何必落得这般田地?”
“往昔我好逸恶劳,一味认小爱娇,皆因有二位姊姊庇护于前。长此以往,何时吾方能独当一面?何时我方能回护姊姊?破釜沉舟,项王成事之道;瞻前顾后,古来败落之由。恰逢其时、恰逢此地,自当义无反顾,千锤百炼而成其事。”小狐童声脆如秋梨,清甜至极而暖人肺腑,飘荡萦回于孤漠之上,顿添几分生机。
初阳轻抚小狐满心宽慰道:“听得此言,方知旧时父母师长之喟叹,我今观小狐亦颇有吾家娇女将长成之感。岁月飞转,想见日后小狐绿鬓红颜试新妆,倒也分外有趣。”
“金玉非我所欲,珠钗非我所好,脂粉污我颜色,丝缎困我步履,又何来试新妆一说?惟愿天长地久姊妹三人永不分离。”小狐跳出初阳怀中转而蹲踞沙丘之上,指天誓地,一派老气横秋。
英娘笑而含泪,应声说道:“天高地远携手而往,天长地久同心而游。我三人自当如此。男儿常言:落地亲兄弟,何必骨肉亲?此话有失偏驳,我等女儿又何尝不是如此?”
“岂止如此?女儿襟怀岂有逊色于男儿?概女子多因世俗之见而困守于家室,日日蝇营狗苟、锱铢必较而为人所看轻。以我之见,节妇可彰显其义,才女自当彰显其才,良母亦当彰显其德,如李娃严蕊者更当彰显其侠。”初阳一时感慨,声如凤鸣,清吟出尘。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年我若执权柄,阴阳共济耀神州。”寒月下,偏远地,此等豪语更向谁言?唯有知己一二相伴相随。
“初阳豪言,当浮一大白,奈何无酒。也罢,我以月华为献,击鼓而歌,稍作助兴。”英娘长身而起,凝月华为壶、为盏,倾数分月色如酒相敬,浑不似在人间。
小狐捧月色在手,初阳存月华在怀,飘飘欲仙,耳中听得分明,正是谪仙人之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歌声曼妙,动人情怀;月色如酒,未饮已醉。得友如此,得姊妹若此,夫复何求?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写得没信心了,猛然觉得自己写的都是些啥玩意,然后就卡住了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感觉太可怕。
☆、第117章
月上中天;阴寒入骨,白昼复来,则炙热无双。一阴一阳,一寒一热,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人于其中;若沙成石刻;易失易忘,所失者失己之所在;所忘者忘己之所存。唯赖三人心意相通、相依相伴互为鼓舞,方能情谊不去、各自奋勇。
小狐茸毛日日消减日日重生,难复旧观极是丑陋,但因借日魂之力百般锤炼内丹,则见红莲艳丽逐渐化作白莲清涟,飞炎流火缓缓转化流光异彩,再无灼灼逼人之势,却更有傲然天成之态。
此地非独日魄之力倍于他处,月魄之力亦然。
而英娘得月魄之力滋养,其态更显高洁清朗,信手拈来便有月下兰影之幽,随心而至便得春江花夜之音,然其绵长悠远更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之势。
初阳得阴阳交替之功,紫府世界中则是夜夜朗月寒星、日日旭阳碧空,草木果实更趋成熟。满目可见石榴初裂、甘柿渐熟;数不清梨儿黄枣儿红;观之不尽胡桃累累栗子笑。正是土中生得金秋色,百果千实不让春,着实叫人欢喜。而西方沙漠之地亦自生成,其中亦有耐旱之物自生自灭。
如此各自用功不曾稍停,更觉时光之凝滞、天地之悠悠,转眼数年匆匆而过亦只觉弹指一挥间。而初阳一行人渐行渐远,回首间再难望见来时路途,唯留满目银沙,漫无声息。
恍恍惚惚一念方生继而一念又起:可觉天地广大而人之渺小,又觉胸怀开阔而万物皆可容之。日月更迭,四季交替,好似变幻莫测又觉亘古不变;人潮起伏,朝代变换,恰如风云难料却是分合定数。
何为静何为动,何谓小何谓大?亦不过形势之变。若说诸事变化多端,然道之一字何尝易帜?变与不变,唯心而已。初阳思而有得,仰首又见夕阳欲下云霞尽染风姿无限,故此嫣然一笑。其色如朝霞初起,两下相得益彰,炫目异常。
小狐不觉痴了,英娘亦掩袖笑道:“初阳本自殊色,得夕照之力更添风采。此情此景倒是破彩共晨霞,并美两相宜。”
初阳正要出言辩驳,突却听得远处有异声传来,宛如春蚕食叶,又如夏雨急至,不免有些惊异:此间难见人迹,无有活物,莫非有变?而小狐机警早已屏息静听,英娘蹙眉而逝霎时重归剑中。
转眼间沙沙之声已近左右,抬眼却见有一异妖蛇形而来迅捷非常,酷似蛆虫而长逾百丈,只是其眼含厉色,身有损伤,血痕不断,若为他物所伤逃窜而来。初阳久未见活物此时不免愕然,又未知其争斗之由,不觉抱起小狐欲要闪身避走。
怎料人无争胜之心,虫有噬人之意。只见此物怪眼一转,忽的飞跃而起,以身为阻,唇舌蠕动,口涎滴答,作势欲吞。初阳虽则无好杀之心,却亦无以身饲虫之想,当下引沙为龙,直击其口。小狐更是愤然,流光悄然而出隐约难辨,中者必当为之灼伤。
怪虫淬不及防,砂石之龙直入口中本已不喜,更有流光漂浮不定灼伤躯体,不免别生几分怒意,当下翻身如蟒,沙粒飞扬无数,沙丘尽皆倾覆,欲要将初阳小狐覆没其中而碾压成泥。初阳又怎肯轻易就范?当下迎风而起,轻灵剑意二层挥洒自如,于飞沙间随心所欲穿行无碍。
飘然如飞絮,轻盈胜月影。砂石纷纷如雪下,裙衫旋旋似花飞。初阳神情悠然并无异色,只如雪中漫步,反手却凝沙为尖刺无数,袭向怪虫。尖刺入身,怪虫更添血痕无数。
怎奈怪虫躯体庞大,些许小伤不足为患,反倒更添数分暴躁。只见其脊跃如鲤鱼,追扑而至,颇有猛虎扑食之声势,极为狰狞。小狐亦紧追不舍,流光不止,飞彩不休。奈何怪虫无暇一顾,小狐不免暗自咬牙切齿。
怪虫急扑而至,口中又有毒液喷出,腥臭异常,可想见其毒。而初阳借余霞之色,夕照之光,星火顿起如墙,将毒液尽数燃尽,自身则并无一分损伤。
初阳见怪虫不依不饶,大有不死不休之意,亦不再留手。轻灵剑所指之处,飞花如雨,飞沙如雾,飞絮如舞,漫天而下绵绵不绝,怪虫如入天罗地网再难脱逃。落花无意人有情,人若多忧则落花自是悲苦,人若远见则落花自是欢欣,人若心有敌意则落花与锋刃何异?飞花如此,飞沙飞絮亦然。
如此一来,怪虫吃痛不过,长尾乱摆,目露怯意,隐然有退却之色。初阳不欲多造杀孽,见状不免有些迟疑,而罗网亦生间隙。怪虫虽不能言,却颇为乖觉,当下乘隙而出,欲要往西窜走。
然前狼已去,后虎又至。怪虫方欲远去,却有一人疾驰而来。
其人一声怒喝震动四方,怪虫身形为之一滞,初阳亦觉声浪迫人。只见此人紧追数步,跃上虫背,以掌为刀,直劈直砍,并无异色。怪虫本已伤重,速度大不如前,百般翻滚亦未将背上之人掀落;回首欲要喷毒,却因那人闪避自若而难以如愿。
怪虫无可奈何唯有束手就擒,不多时便已奄奄一息。只见那男子并无怜悯之色,单掌劈下直捣虫腹,居然从中取出一物,其圆如珠其色如墨,幽幽有光,俨然是怪虫内丹,只稍作擦拭便收入胸前一小囊中。
小狐见所来之人,其貌与阿布相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