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犹太人传奇-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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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口镇渡口，渡船起锚解缆，横渡长江。
奄诚、少君并肩站在船头，坦然相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应天遥遥在望，只见群山逶迤，繁树烟花，龙盘虎踞，山川形胜，真不愧“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二人进入应天，耳目为之一新，但见金粉楼台，琼宫玉宇，车水马龙，繁华无比。二人无心观赏胜迹美景，经路人指点，直奔王翰住处。
珠玑巷是条死胡同，住户不多。二人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王宅，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两扇大门紧闭，上面交叉贴着官府的封条。二人异口同声地轻叫：“王翰出事了。”
二人悄声商量几句，便轻叩斜对门的门环。少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开门出来，端详来客说：“阁下莫非是从开封来的奄诚？”
奄诚拱手施礼说：“正是在下，请问老人家何以知晓？”
老者说：“外面说话不便，快进家吧。”
奄诚、少君进了门楼，老者打量左右无人，方把大门关严上闩。
客厅里，双方坐定，老者自我介绍：“老朽姓姚，原在吏部任职，因年老致仕，如今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王翰是我的好友，多次向我介绍阁下正在搜集历代名医医案与民间土单验方，意欲编纂成书推广，此乃济世救人、功德无量的好事。恰好祖上留下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愿意贡献出来，便请王翰捎信到开封，我估摸着这一两天阁下就该到了。”
奄诚急切地问：“多谢姚公成全。不知王大人出了什么事？”
姚员外长叹一声说：“唉，一言难尽。近来京师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传说燕王派遣一批武林高手，阴谋劫牢反狱，救出他的同母弟周王，闹得朝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几次全城搜捕，也没抓到奸细。锦衣卫无法交差，诬陷王翰是周王的亲信，为燕王派到京师卧底的密探，三天前把他抓走了。”
奄诚慨叹：“王大人千方百计避免受牵连，还是没能躲过这场劫难。”
锦衣卫狱。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王翰蜷缩在草堆中备受煎熬。
姚家客厅，朱少君问：“姚公，你知道周王一家的情况吗？”
姚员外吓得双手乱摇，说：“老夫退隐之后，再也不问政事。二位来自周王封国开封，惹人注目，最好不要胡乱打听。”
奄诚忙为她掩饰：“我表妹不过是出于好奇，随便问问，别无它意。”
姚员外说：“王翰早有预感，所以未雨绸缪，先让家人躲到乡下亲戚家，又嘱托老夫接待二位。就请二位下榻寒舍，把有用的资料抄录完，火速赶回开封，免得节外生枝。”
奄诚、少君起身施礼说：“多谢员外。”
姚家藏书楼，奄诚认真挑选资料，少君用正楷抄录。
夜，藏书楼烛光明亮，窗棂上映照出二人伏案工作的身影。
二人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抄录，书稿摞有一尺多高。
姚府门前，奄诚、少君向姚员外告辞。
二人进入一家客栈，出店时已换上汉人衣衫。
锦衣卫狱坐落在一条深巷里，独门独户，从外表看很像普通民居，没有丝毫恐怖气氛。只是大门紧闭，路断人稀。
朱少君停下脚步，说：“奄诚兄，你就留在这里等候，我去探监。假若一个时辰不见我出来，你就独自回家吧。”
奄诚说：“临来时百合一再叮嘱要我保护好你，把你平平安安带回开封。我若独自回去，怎么向她交待？”
朱少君苦笑着说：“锦衣卫狱是龙潭虎穴，我去探监凶多吉少，你何必要陪我冒险？”
奄诚明白她是为了他好，但怎忍心让一个弱女子去独身涉险，便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能探监，我也能探监！”
朱少君惊讶地问：“我探父母，你探何人？”
奄诚说：“我探老友王翰。”
朱少君只好听之任之。
奄诚上前叩响门环，门孔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稚气的面孔，喝问：“干什么的？”
奄诚说：“我们是来探监的。她探父母朱橚夫妇，我探朋友王翰。”
“等着。”狱卒显然是去向上司禀报。
奄诚、朱少君互相交换了个鼓励的目光。
一会儿大门闪开了一条缝，年轻狱卒放二人进来，领着二人走过一条血迹斑斑的甬道，来到一间光线阴暗的牢房前，还未进门就听里面一声怒喝：“把犯人带进来！”
二人尚未明白过来，不知从何处蹿出四个彪形大汉，反扭二人双手推进牢内，按倒在地。
奄诚、朱少君一边挣扎一边怒喊：“我们不是犯人，是来探监的。”
坐在竹椅上的牢头黄孝严，大约四十出头，白净面孔，文质彬彬，如果不是那身装束，倒像个教书先生。他一手端着宜兴紫砂壶品茗，一手摇着蒲扇，阴森地笑着说：“进了我这大牢的都是犯人。不管你是宰相大臣、王子王孙，都得乖乖地听我摆布。老实交代，你们是何许人？为何而来？”
奄诚怕朱少君说错话，抢先说：“她叫朱少君，是钦犯朱橚与冯氏的女儿，特地从开封来探望父母。我叫奄诚，是个医生，陪她进京，顺便探望朋友王翰。”
黄孝严问朱少君：“他说的是实话吗？”
朱少君说：“大人，奄大夫句句是实。”
黄孝严一阵大笑之后，乐滋滋地对左右说：“朝廷正在千方百计捉拿叛逆朱棣、朱橚的死党，收效甚微。他俩倒自投罗网，活该咱弟兄正瞌睡拾个枕头。”
几个狱卒纷纷恭维：“大人吉星高照，命中注定要升官发财。”
朱少君愤怒地抗议：“民女是来探监的，怎会成为叛逆死党？”
黄孝严怪叫：“你是钦犯朱橚的女儿，你不是死党，还有谁是死党？”
朱少君质问：“你们还讲不讲王法？”
黄孝严说：“哈哈！在我这一亩三分地，我的话就是王法。来人，给我教训教训她！”
奄诚连连作揖，为少君求情：“大人息怒，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好歹她也是当今皇上的堂妹，朱橚犯案时，皇上特地赦免了她。”
朱少君却不买账，怒斥：“你敢！”
“嗬，应天府什么都有卖的，还从未见过卖不敢的！”黄孝严凶神恶熬般猛一挥手，“来人，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你敢’！”
狱卒们狼嗥般一声狂叫，给朱少君上了拶子，正要收绳，恰在这时，那个年轻狱卒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大声嚷道：“头儿，老爷子又犯病了，几个人都按不住，非要跳楼不可！”
黄孝严脸色倏变，大手一挥：“快，跟我回家去看看。”
年轻狱卒问：“他俩怎么办？”
黄孝严不耐烦地说：“先关起来再说。”说罢便心急火燎地带着手下走了。
年轻狱卒把奄诚、少君推进一间木栅牢房，铁锁一锁，扬长而去。
奄诚、朱少君仔细观看，发现他俩被关的不是普通的牢房，而是对犯人行刑的地方，四周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活像一间屠宰场，令人不寒而栗。
朱少君珠泪涟涟地说：“奄诚兄，是我连累了你。”
奄诚镇定地说：“你我谁也没连累谁。”
牢房内到处血迹斑斑，触目惊心。朱少君喃喃自语：“质本洁来还洁去，与其受尽凌辱，不如一死了之。”
奄诚一边逐件观看刑具，一边思索，却没有注意少君神情的变化。
朱少君凄楚地说：“奄诚兄，我先走一步了。我在九泉之下也要保佑你一生平安。”说着便一头向墙壁撞去。
奄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说：“千万别干傻事，还是设法脱身为妙。”
朱少君含泪说：“非是我轻生，这牢狱如同铁桶一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能重见天日呢！”
奄诚紧皱眉头，沉思多时，从包袱里取出两锭银子，诡秘地笑着说：“看我的！”
朱少君困惑地问：“你这是……”
“金钱虽是缺乏慈悲的主人，却能成为有用的奴仆。”奄诚把银子揣进怀里，上前用力摇动木栅，大声呼喊，“来人呀，快来人呀！”
年轻狱卒闻声过来，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不知死的鬼，嚎的什么丧？”
奄诚递上一锭银子，笑嘻嘻地说：“小兄弟，交个朋友。”
年轻狱卒掂掂份量不轻，眉开眼笑地问：“有什么要兄弟效劳的吗？”
奄诚问：“请问牢头家出了什么事？”
年轻狱卒说：“别看我们黄头儿在狱里是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可一回家却是个大孝子，对父母百依百顺，关怀备至。近来，他父亲得了重伤寒，发起烧来就要跳楼，请了几个名医都没治好。”
奄诚从包袱里取出纸笔，开出一张药方，说：“小兄弟，我有一个祖传秘方，专治老太爷的病，请你送到黄大人家里，不妨一试。”
年轻狱卒犹豫地说：“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这方子有益无害。只须将崇明产的芦栗榨成汁，让病人连服三碗，即可见效。”奄诚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恳切地说，“公门里面好修行啊！”
年轻狱卒接过药方和银子，匆匆而去。
朱少君关切地问：“奄诚兄，这个新抄录的药方从未试用过，你有把握吗？”
“我这是现发现卖，不知有无奇效。咱们就随遇而安，静候佳音吧。”奄诚说着席地而坐，背靠墙壁，若无其事地闭上双眼。
少君被他超然的神态所感染，心中宽慰，与他并肩而坐，学他的样子闭上双眼。
夜幕降临，行刑室中黑咕隆咚。
年轻狱卒一手挑灯笼，一手拎食盒，兴冲冲地进来，说：“奄大夫，真是神方，老爷子喝了第一碗芦栗汁，就不再高烧。方才喝了第二碗，就安静地睡觉了。黄头儿不放心，仍守在病床前，让我先送些酒菜来犒劳二位。”
“有劳小兄弟了。”奄诚道罢谢，对少君风趣地说，“咱们白天养足了精神，正好彻夜饮酒交谈，好好品尝品尝这铁窗滋味。”
少君精神抖擞地说：“这特殊的风味千载难逢，小妹奉陪到底。”
“二位委屈一夜，明天就会有结果。”狱卒把酒菜摆上，锁好牢门离去。
在幽暗的灯光下，奄诚和少君饮酒谈天，兴致勃勃地在这人间地狱里度过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年轻狱卒把奄诚、朱少君领进一间干净的房子。牢头黄孝严迎上前来，纳头便拜。奄诚连忙双手搀起，说：“黄大人不必多礼，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分。”
黄孝严一改昨日蛮不讲理的态度，感激不尽地说：“家父患此重病，几位名医都束手无策，让我准备后事，家里连寿材都准备好了。奄大夫妙手回春，使家父死里逃生，大恩大德，下官永世不忘。”说着又要下拜。
奄诚连忙拦住，说：“大人如能恢复我们的自由之身，我们就很知足了。”
黄孝严愧疚地说：“这个自然，下官立即派人护送二位离开京师。”
朱少君央求说：“大人，行前能不能让我探望一下父母？哪怕看一眼也行。”
黄孝严低声说：“朱小姐，实不相瞒，令尊曾关押在此，但因燕王叛乱，朝廷怕燕军劫牢，早在三个月前就将他们秘密送走了。”
朱少君忽觉一阵眩晕，不能自持。奄诚连忙扶住，问：“眼下他们被关押在何处？”
黄孝严迟疑地说：“据说朱橚一家已经流放到云南边陲去了。”
朱少君掩面抽泣，伤心至极。黄孝严宽慰她：“请姑娘放心，令尊令堂的身体尚好，毕竟是皇帝的叔婶，在这里还是受优待的。”
朱少君毅然说：“请大人告诉我具体地点，我要去云南探望父母。”
黄孝严恳切地说：“我确实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告诉你。我劝你别去，即使找到了也只能给他们添麻烦。”
奄诚劝道：“少君，你得识时务，若非黄大人通情达理，咱们这辈子连这座大门也出不去。”
朱少君含泪颔首：“我听你们的。”
奄诚问：“大人，若是王翰关在这里，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黄孝严为难地说：“王翰的案子已经通天，朝廷正在审理，你还是不见为好。一旦泄露出去，他会罪加一等，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我决不让大人为难。”奄诚打开包袱，留下盘缠，其余全交给牢头，“这点银子一部分请大人打点弟兄们，适当照顾一下我的朋友，一部分请转交王翰，以备不时之需。拜托了。”
黄孝严收起银子，感叹地说：“王翰吃了这场冤枉官司，连他的亲眷都不敢来看他。他能有你这位朋友，也算不虚此生。你放心，我会尽心照顾他。”
下关渡口，两位狱卒送奄诚、少君上船。
渡船扬帆行进在大江之上。奄诚、少君望着愈来愈模糊的京城，感慨万千。
云南边陲，层峦叠嶂，云遮雾罩。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中野兽出没，人迹罕到。
在一条滩多峡深、水流湍急的大河旁，有一片宽阔的谷地，植物葳蕤茂盛，多姿多彩。
绿树掩映下，有两座石板搭的简陋房屋，一座是朱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