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演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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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整槊立着。那边过来的军士,也举着军械,步步相逼,及相距咫尺,才都认得是约会的兵士。札木合见了汪罕,便嚷道:“我与你约定日期,风雨无阻,你为何误限三日?”脱里道:“我稍有事情,因此逾限!”札木合道:“这个不依,咱们说过的话儿,如宣誓一般,你误期应即加罚!”脱里有些不悦起来。纠集时已伏参商之意,隐为下文伏线。还是帖木真从旁调停,才归和好,于是逐队进发。
札木合道:“蔑里吉部共有三族,分居各地;住在布拉克地方的头目,叫作脱黑脱阿;住在斡儿寒河的头目,叫作歹亦儿兀孙;住在合刺只旷野的地方,叫作合阿台答儿马剌。我闻得脱黑脱阿,就是客赤列都的阿哥,他为弟妇报怨,所以与帖木真为难。查布拉克卡伦蒙古屯戌之所曰卡伦。就在这不儿罕山背后,我等不如越山过去,潜兵夜袭,乘他不备,掳他净尽,岂不是好计么!”帖木真欣然答道:“果然好计。我弟兄愿充头哨!”实是寻妻性急。札木合道:“很好!”帖木真弟兄,遂与博尔术控马登山,大众跟着。
不一日,尽到山后,削木为筏,渡过勤勒豁河,便至布拉克卡伦,乘夜突入,将帐内所有的大小男妇,尽行拿住。天明检视俘虏,并没有脱黑脱阿,连帖木真的妻室孛儿帖,也不见下落。帖木真把俘虏唤来,挨次讯明,问到一个老妇,乃是脱黑脱阿的正妻,她答道:“夜间有打鱼捕兽的人前来报知,说你等大军,已渡河过来,那时脱黑脱阿忙至斡儿寒河,去看歹亦儿兀孙去了。我等逃避不及,所以被掳。”可见札木合的计尚未尽善。帖木真道:“我的妻子孛儿帖,你见过么?”老妇道:“孛儿帖便是你妻么?日前劫到此处,本为报客赤列都的宿仇。因客赤列都前已亡过,所以拟给他阿弟赤勒格儿为妻。”帖木真惊问道:“已成婚么?”我亦要问。老妇半晌道:“尚未。”以含糊出之,耐人意味。帖木真复道:“现在到哪里去了?”老妇道:
“想与百姓们同走去了。”
帖木真匆匆上马,自寻孛儿帖。这边两部大军,先到斡儿寒河,去拿歹亦儿兀孙,谁知已与脱黑脱阿作伴逃走,只遗下子女牲畜,被两军抢得精光。转入合剌只地方,那合阿台答儿马剌才闻着消息,思挈家属遁逃,不意被两军截住,恁他如何勇悍,也只好束手成擒。家族们更不必说,好似牵羊一般,一古脑儿由他牵出。两军欢跃回营,独帖木真未到。
且说帖木真上马加鞭,疾趋数里,沿途遇着难民逃奔,便留心探望。眼中只有那蓬头跣足的妇女,并没有娇娇滴滴的妻室,他心里很是焦急。不知不觉的行了多少路程,但见遍地苍凉,杳无人迹,不禁失声道:“我跑得太快,连难民统已落后了,此地荒僻得很,鬼物都找不出一个,哪里有我的娇妻,不如回去再寻!”
当下勒马便回,行到薛凉格河,又遇见难民若干,仍然没有妻儿形迹。他坐在马上,忍不住号哭道:“我的妻,你难道已死么?我的妻孛儿帖,你死得好苦!”随哭随叫,顿引出一个人来,上前扯住缰绳,俯视之,乃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总道是孛儿帖,谁知恰还未是,这是作者故作跌笔。便道:“你做甚么?”老妪道:“小主人,你难道不认得我么!”帖木真拭目一看,方认得是与妻偕行的老媪,忙下骑问道:“我的妻尚在么?”老妪道:“方才是同逃出来的,为被军民一挤,竟离散了。”帖木真跌足道:“如此奈何!”老妪道:“总在这等地方。”
帖木真也不及上马,忙牵着缰随老妪同行。四处张望,见河边坐着一个妇人,临流啼哭。老妪遥指道:“她可是么?”帖木真闻言,舍了马,飞似的走到河旁,果然坐着的妇人,是日夜思念的孛儿帖!便牵着她手道:“我的妻,你为我受苦了!”
孛儿帖见丈夫到来,心中无限欢喜,那眼中的珠泪,反较前流得越多了。应有此状,亏他摹写。帖木真也洒了几点英雄泪,便道:“快回去罢!”遂将孛儿帖扶起,循原路会着老妪。幸马儿由老妪牵着,未曾纵逸,当将孛儿帖搀上了马,自与老妪步行回寨。
这时候,合撤儿等已带部众数十名,前来寻兄,途次相遇,欢迎回来。脱里、札木合接着,统为庆贺。帖木真称谢不尽。是日大开筵宴,畅饮尽欢。夜间便把那掳来的妇女,除有姿色的,归与部酋受用,其余都分给两部头目,好做妻的做了妻,不好做妻的做了奴婢。蔑里吉的妇女,不知是晦气,抑是运气?只帖木真恰爱着一个五岁的小儿,名叫曲出,乃是蔑里吉部酋撇下的小儿子,面目皓秀,衣履鲜明,口齿亦颇伶俐。帖木真携着他道:“你给我做了养子罢!”曲出煞是聪明,便呼帖木真为爷,孛儿帖为娘,这也不在话下。
次日,札木合、脱里合议,把所得的牲畜器械等,作三股均分,帖木真应得一股。他恰嚷着道:“汪罕是父亲行,札木合是尊长行,你两人怜我穷苦,兴兵报仇,所以蔑里吉部被我残毁,我的妻也得生还;两丈鸿恩,铭感无已,何敢再受此物!”札木合不从,定要给他,帖木真辞多受少,方无异言。于是拔寨起行,把合阿台以下的仇人,统行剪缚,带了回去。行至忽勒答合儿崖前,旷地甚多,就将大军札住。札木合语帖木真道:“我与你从幼相交,曾在这处,同击髀石为戏,蒙俗多以髀石击兽。我给你一块麅;子髀石,你与我一个铜铸的髀石,现虽相隔多年,你我交情,应如前日!回应帖木真前言。我就在这处设下营帐,你也去把母亲兄弟接来,彼此同住数年,岂不是好!”帖木真大喜,便令合撤儿兄弟,去接他母亲弟妹,惟汪罕部长脱里,告辞回去。
过了两日,合撤儿等,奉着诃额仑到营。嗣是与札木合同帐居住,相亲相爱,住了一年有余。时当孟夏,草木阴浓。札木合与帖木真揽辔出游,越山过岭,到了最高的峰峦,两人并马立着。札木合扬鞭得意道:“我看这朔漠地方,野兽虽多,恰没有绝大貔貅,若有了一头,怕不将羊儿羔儿吃个净尽!”自命非凡。帖木真含糊答应,回营后对着母亲诃额仑,把札木合所说的话,述了一遍,随道:“我不晓得他是甚么意思?一时不好回答,特来问明母亲。”诃额仑尚未及答,孛儿帖道:“这句话,便是自己想作貔貅哩。有人曾说他厌故喜新,如今咱们与他相住年余,怕他已有厌意。听他的言语,莫非要图害咱们。咱们不如见机而作,趁着这交情未绝的时候,好好儿的分手,何如?”也有见识。诃额仑点头称善。帖木真听了妻言,隔宿便去语札木合道:“我母亲欲返视故帐,我只好奉母亲命,伴着了去。”札木合道:“你想回去么!莫非我待慢你不成!”言下有不满意。帖木真忙道:“这话从何处说来?暂时告别,后再相见!”札木合道:“要去便去!”
帖木真应声而出,随即点齐行装,与母妻弟妹等,领了数十名伴当,即日启程,从间道回桑沽儿河。途遇泰赤乌人,泰赤乌人疑帖木真进攻,慌忙散走,撇下一个叫阔阔出名字的小儿,由帖木真伴当牵来。帖木真瞧着道:“这儿颇与曲出相似,好做第二个养子,服侍我的母亲。”当下禀知诃额仑,诃额仑倒也心喜。到了桑沽儿河故帐,那时伴当较多,牲畜亦众,帖木真遂蓄着大志,整日里招兵养马,想建一个大部落起来。稍稍得手,便思建竖,自古英雄,大抵如此。自是从前散去的部众,亦逐渐归来。帖木真不责前愆,反加优待,因此远近闻风,争相趋附。到三四年后,帖木真帐下各部族,差不多有三四万人,比也速该在日,倍加兴旺了。大众遂推戴帖木真为部长,分职任事,居然一王者开创气象。小子有诗赞他道:
有基可借即称雄,豪杰凡庸迥不同;
大好男儿须自立,莫将通塞诿天公!
欲知此后情事,且至下回表明。
汪罕、札木合助帖木真袭蔑里吉部,不可谓非厚谊,然汪罕误期三日,已是未足践信。若札木合遵约而来,报捷而返,及至中途设帐,与帖木真同居年余,厚谊如此,宜可历久不渝矣。乃得志即骄,片言肇衅,以致帖木真怀疑自去,卒致凶终隙末。为札木合计,毋乃拙欤!或谓帖木真之去,由于孛儿帖之一言,妇言是用,不顾友谊,幸其后侥幸战胜,才得自固;否则未有不因此偾事者。是说虽似,然寄人篱下,何时独立,有忽勒答、合儿崖之走,而后有桑沽儿河畔之兴,是妇言亦非全未可从者。要之求人不如求己,他乡何似故乡,丈夫子发愤其所为天下雄,安在无土不王,观此而古语益信。
第六回 帖木真独胜诸部 札木合复兴联军
却说帖木真为部长后,招携怀远,举贤任能,命汪古儿、雪亦客秃、合答安答勒都儿三人司膳;元重内膳之选,非笃敬素著者不得为之,语见《元史·;石抹明里传》。迭该管牧放羊只;古出沽儿修造车辆;朵歹管理家内人口;忽必来、赤勒古台、脱忽剌温同弟合撤儿带刀;合勒剌歹同弟别勒古台驭马;阿儿该、塔该、速客该、察兀儿罕主应对;速别额台勇士掌兵戎;又因博尔术为患难初交,始终相倚,特擢为帐下总管。处置已毕,遂遣答该、速客该往见汪罕,合撤儿阿儿该、察兀尔罕往见札木合。及两处回报,汪罕却没甚异言,不过要帖木真休忘前谊。独札木合语带蹊跷,尚记着中道分离的嫌隙。帖木真道:“由他罢,我总不首去败盟。倘他来寻我起衅,我也不便让他,但教大家先自防着,随机应变方好哩。”预备不虞,实是要诀。
大众应命,各自振刷精神,缮车马,搜卒乘,预防不测。果然不出两年,撒阿里地方,为了夺马启衅,伤着两边和谊,竟闯出一场大战祸来。笔大如椽。原来撒阿里地以萨里河得名,在蔑里吉部西南境,旧为忽都剌哈汗长子拙赤所居。忽都剌哈汗为也速该之叔,则其长子拙赤,应即为帖木真之叔父行。他尝令部众牧马野外,忽来了别部歹人,将他马夺去数匹,部众不敢抵敌,前去报知拙赤。拙赤愤甚,忙出帐外,也不及跨马,竟独自一人,持着弓箭,追赶前去。胡儿大都有胆。自朝至暮,行了数十里,天已傍晚,方见有数人牵马前来,那马正是自己的牧群。因念众寡不敌,静悄悄的跟着后面,等到日色昏黑,他却抢上一步,弯弓搭箭,把为首的射倒。蓦然间大喊一声,山谷震应,那边的伴当,不知有若干追人,霎时四散。拙赤将马赶回。拙赤颇能。
看官,你道射倒的乃是何人!便是札木合弟秃台察儿。札木合闻报,不禁悲愤道:“帖木真背恩负义,我已思除灭了他。今他的族众,又射杀我阿弟,此仇不报,算甚么人!”随即四处遣使,约了塔塔儿部、泰赤乌部,及邻近各部落,共十三部,塔塔儿、泰赤乌两部为帖木真世仇,所以特书。合兵三万,杀奔至桑沽儿河来。
帖木真尚未闻知,亏得乞剌思种人孛徒,先已来归。他父捏坤,闻着札木合出兵消息,忙遣木勒客脱、塔黑两人,由僻径奔报帖木真。帖木真正在古连勒古山游猎,古连勒古山,即桑沽儿河所出。得这警报,连忙纠集部众,把所有的亲族故旧,侍从仆役,统行征发,共得了三万人,分作十三翼。以三万人对三万人,以十三翼敌十三部,这是开卷以后第一次大战。连老母诃额仑,也著了戎服,跨着骏马,偕帖木真起行。老英雌,又出风头。
到了巴勒朱思的旷野,遥见敌军已逾岭前来,如电掣雷奔一般,瞬息可至。帖木真忙饬各军扎住阵脚,严防冲突。说时迟,那时快,这边的部众,方才立住,那边的敌军,已是趋到。两边仓猝交绥,凭你帖木真甚么能耐,抵不住那锐气勃张,蛮触敢死的敌人。帖木真知事不妙,且战且退,不意敌人紧紧随着,你退我进,直逼至斡难河畔。帖木真各军,驰入一山谷中,由博尔术断后,堵住谷口,方得休兵。当下检点部众,伤亡的恰也不少,幸退兵尚有秩序,不致纷散。帖木真怏怏不乐,还是博尔术献议道:“敌人此来,气焰方盛,利在速战,我军只好暂让一阵,休与角逐,待他师老力衰,各怀退志,那时我军一齐掩杀,定获全胜!”不愧为四杰之一。
帖木真依了他计,便集众固守,相戒妄动。札木合数次来争,都被博尔术选着箭手,一一射退。凡胡俗行兵,不带粮饷,专靠着沿途掳掠,或猎些飞禽走兽,充做军食。此时札木合所率各部,无从抢夺,军士未免饥饿,遂四处去觅野物,整日里不在营中。博尔术登高了望,只见敌军相率游猎,东一队,西一群,势如散沙,随即入帐禀帖木真道:“敌人已懈散了,我等正好乘此掩击哩。”帖木真遂命各翼备好战具,一律杀出。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