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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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凉军昼夜狂奔,倍道疾行。才至祁山,终于等到了扎营的命令,有的将校竟然倒在帐篷外,便呼呼大睡起来;有的抱着盛满刚刚煮好的羊肉碗,未吃一口就靠着木桩打起盹来,真的是太累了。
郭淮传下令去,命三军好生休息,待来日与汉军决战。
传令官尚未走出中军大帐,四下里鼓角连天。紧接着,潮涌的声音便越来越近。
魏文长金甲红袍,大刀快马,率着一骠颈骑如一阵旋风般冲入魏军。没有阵势,没有队形,见人就砍,逢敌必杀。一个个血贯瞳仁。
魏军慌乱之中,只得匆忙应战,方拾起兵刃,魏延的人马几进几出而去,迎面而来的,是飞蝗一般的箭弩。那些箭如同长了翅膀,呼啸着扑面而来。
郭淮的脑海里映现出被射得刺猬一样的张颌,他拼命挥动着令旗大声呼喊:“撤——快撤兵!汉军有埋伏!”
二十万大军原地掉头,自相踩蹋,丢盔弃甲。
退不数里,两侧山林之中又杀出姜维关兴,将魏兵拦成数段,包围在中心。
那王平廖化趁火打劫,将那马匹、辎重夺了无数。
祁山脚下,水火相交,烈焰搅动着黑水,黑水翻卷着烈焰。只杀得黄沙飞起,遮天蔽日。
一场阵仗,魏军大败。郭淮孙礼二人只得收拾残兵,至渭北与司马懿合兵,免战高悬。
寨门外的箭楼上,几个魏兵倚着柱子,瞪着眼睛向汉营望着,隔着渭水,也能听到阵阵鼓号与欢呼声。火把队长龙一样游走在大寨之中。
“众位将军,各位义士!”
孔明站在一篷簧火边,手中高举着一只铜爵,跳动的火光映着他生动的面庞。眉舒展着,风舞起他的纶巾丝带。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面带笑容,手捧醇浆。
“今日,我军大获全胜,大败魏军,皆诸公之力,亮以薄酒,敬过各位,我等共饮!”
孔明举起酒,向四方敬献,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也举起酒:“谢丞相!”
孔明面上是抑止不住的喜悦,他回过身,向着一位书吏点了点头。只见一位中年文官面带笑容向前走了几步,从袖中取出一卷长册,展开,大声说:“诸位将军,诸位勇士,奉丞相命,特此宣告我军此役所获,诸君静听。”
顿时,一片安静,人人睁大了眼睛,侧耳细听。
“此役,斩敌三万一千人,俘两万众。战马五百匹,甲三千副,兵器万余。粮千石。斩敌将四十六名,获偏裨将十四人。银饷车十二辆。”
书吏的声音异常激动。以至于念到最后,双手都有些颤抖了。他看看同样激动着的众人,又回头看看眼蕴泪意,面带微笑的丞相。忽然间,所有的人同时举起了酒杯:
“汉军必胜!汉军必胜!克复中原!直取长安!”
人们兴奋了,他们说着,笑着,追逐着,将自己的将领抬起来,抛向空中。
孔明笑望着他们,却没来由地从心中升起一种寂寞。他叫过姜维:“伯约,让大家好生尽兴,只是,防守的士卒,一定不要懈怠。”
姜维点头:“丞相放心吧。”
孔明笑笑,冲着子安点点头,带着侍从与书吏转回身,离开了喧闹的人群。
子安的眼睛亮得出奇,他搀扶着孔明的胳膊:
“先生,今天这仗打得太漂亮了。我看咱们的士气,说不定这次真的能打过渭水,兵临长安,先生,我们真的能克复中原啦!”
孔明没有看他,继续往前走。子安侧过头看,先生的表情也充满了希望。
“只差一小步,只差一小步了……”孔明小声地喃喃。
子安偏过头:“什么?只差什么?先生?”
孔明停下脚步,皱着眉看着子安,帮他紧紧衣领:“只差,粮草。”
回到大帐,尚未更衣,中军官便进来说:“丞相,车骑将军差人送来一封请罪书,请丞相钧审。”
坐在案前,就着案头的青灯,孔明展开了那浸着泪水的请罪书。刘琰看来是真的悔了,在书中,他替杨仪承揽了全部的责任。
“唉。”孔明轻轻把书合起来。揉着眉心,缓缓地说:“亮本想让威硕融于军伍,减骄去奢,不料,却出此事端,此皆是亮不善识人之过。”
子安正为孔明安排床榻,听了这话,生气地一抖手中的锦被:“先生,你怎么什么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刘琰为老不尊,干先生什么事?”
孔明笑笑:“身为一国宰辅,无识人之名,罪莫大焉。”
“罪罪罪!”子安撅着嘴。“真正的罪人是刘琰,是杨仪!要是先帝还在,这两个人,一定斩了!”
孔明望着子安,唇角边的笑容淡淡的。
“是,先帝比亮爱杀人……”
“先生,我看,你不如杀一儆百,看他们老实不老实。”
孔明手扶着桌案站起来,迎向帐外的夜风,远处里的笑闹声若隐若现地飘了进来。
子安轻轻为他披上披风。
孔明叹息着:“蜀地边远,人才凋敝。唉,不能杀呀……”
“那先帝为什么就敢杀?彭恙、刘封、张裕、糜芳”子安数着手指头。“怎么先帝就不怕人才凋敝?”
孔明有些迷茫地望着子安:“是啊,你说为何呢?”他真诚地想要子安给他一个答案。
子安站在孔明身边认真的思索着,良久,他抓住孔明的胳膊:“先生,我懂了。”
孔明仍望着他。
“无论先帝杀多少个,都觉得有先生你在,就不会缺人才。所以他杀也不心疼。”
孔明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子安呐,你怎么尽是这些高论?真是奇谈!哦,依你说来,诸葛孔明是垫底的?”
两人都笑起来。
孔明笑过,却长长地叹了一声:“唉,亮真的也好希望,身边有这样一个垫底的人呐。”
睡在榻上,帐外的欢声仍可听见,笑语伴着秋风,一发让人觉得寂寥。
“人才,人呐,忠于汉室的人,堪可大任的人,人,人……人在哪里?”
孔明辗转着,没有半点睡意。
“丞相!丞相!”熟悉的呼唤声,孔明一骨碌爬起来。帐口外涌进一群人。那叫着丞相的,银甲白袍,英风四射。
“子龙?”孔明光着袜底奔了过去。
“士元?孝直?三将军?子初?”
他险些跳起来了:“哎呀,你们可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长安!长安指日可破!”
他敲打着张飞的胸膛,拉住庞统的手,“哈哈,孔明老弟,这可是你五次出兵了吧?主公命我等前来相助!”
“主公?主公在哪?”
可是大家忽然都笑而不答。孔明跑出帐子,没有人,谁也没有。“主公让诸位来的?他人呢?”
“好啦丞相,事不宜迟,我们起兵打过去吧!”张飞说话一如继往。
“不不,我要见主公,亮有事求他,有事求他。”
“主公……三将军……”
“先生……先生……”
子安摇着孔明,孔明猛地睁开了眼睛。衣服被汗打湿了,脸上挂满了泪水。
“先生,做梦了?”子安抚着孔明的背。
孔明坐起身,把眼睛望向了帐口,那里,方才汇聚着多么美的景象,如今,清风过处,帐帘微起,空。空。
第二十四章
入秋了,祁山下一场场秋雨接二连三地下起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雨后青草发出的清香。
“哎,哎,你看,司马懿往后撤呢,你看。那儿。”
汉军大营的望楼上,几个兵士手搭着凉棚往渭河北岸观望着。远处的苍山脚下,渭水河边,魏营在缓缓后移,井然有致。
“这个司马老儿,打一阵就跑,打一阵就跑,要么就乌龟大缩脖,真是烦人!”
“依着我,咱们不管他战是不战,倾营杀过去,踩平了他的大寨!”
正说着,望楼下传来“腾腾”的脚步声。楼上的士兵立刻警觉了起来:“什么人?口令?”
“长安”
楼上的人放松了,探着头往下看,只见一个老兵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篮子爬了上来。
气氛热烈了起来。
“孙老爹,怎么亲自来送饭?”士兵们忙不迭地接过老兵手里的东西。又帮他解了斗笠和蓑衣。
孙老头掀开蒙在篮子上的油布,几个兵卒乐呵呵地围了过来,一双大手在衣服上蹭着:
“嘿!大馒头!还有煮羊肉?”
席地而坐,食物的香气飘散在雨中,越发引人食欲。老孙头看着这些狼吞虎咽的小伙子,面上的皱纹慈祥地舒展着。
“要不是丞相造的石磨,就这场雨,我们辛苦抢来的麦子可就全完了。”
“可不是,哪有这么棒的大白馒头吃?”
“真是奇了,为啥这天下的灵气,竟让丞相一人全占了呢?白分些给我,就不一样啦!”
“塞你的吧!”
一片哄笑。孙老头笑着叹了口气,“唉,丞相这心,八成比那当年的比干还要玲珑。你看,怕你们料哨的兵士赶回营里吃不踏实饭,特传令让伙头送来。唉,那么多的军国大事,丞相还想着咱们……”
不知不觉的,咀嚼的声音小了。笑语声也停了。大家都有些默然,不知谁说了一声:
“我看入了秋,丞相又瘦了……”
这下连轻微的声音都没了。
好一会儿,老孙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怎么了?愣着干什么?吃!吃饱了好有劲打仗!”
一个大个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对!吃!吃足了杀过去,奶奶的,拿下长安!咱们让丞相在长安过年!”
碗筷声又响起来。却多了几分沉重。
雨下得大了些,水顺着帐檐流着,在地上蹦出一朵朵小花。子安搭着手坐在帐中,静静注视着先生。
孔明背着身子,又显宽松的鹤氅在肩臂处多了几条流畅的纹路。帐内安静极了。
良久,孔明的声音响起来:“他走的时候,说过什么?”
子安略直了直身子:“车骑将军说,他对不起丞相,对不起先帝。这次回成都,一定要洗心革面。”
孔明垂下头,“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先生,他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看他的样子,眼神僵着,头发也乱着,好像傻了一样呢。”
转过身,孔明走近几步:“刘琰与先帝故旧,同为宗室,向来荣宠有加,如今在军中颜面扫地,这对他,振动不小啊,但愿他回到成都,真能收敛一二。”
子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丞相,那杨仪呢?”
孔明背上手踱到了案边,“杨仪身为长史,备办军务,却如此公报私怨,本应严惩,只是,唉,其才……堪用……革他一年俸禄,让他悔过自新,希望他明白,不是刘威硕把罪责担下,他不会躲过军法。”
说着,孔明自嘲地笑笑:“只是,杨仪这个人……”
离开案前,孔明在巨大的军中地图前徘徊着,“人呐,人呐……”
子安闪着一双活泼泼的黑眼睛追随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帐外猛地响起了踩着雨水的脚步声,孔明笑笑:“子安,备茶,伯约到了。”
子安怀疑地扭过头,却见帐帘一起,姜维闪进了视线里。子安忙起身施礼,向孔明笑笑,向里面去了。
姜维拍拍身上的雨珠才完全进来,给孔明施了礼。
“丞相,您找我?”
孔明笑着点点头。
“丞相有什么吩咐?”
孔明笑着摇摇头。姜维皱着眉,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孔明笑着坐下,执起羽扇:“伯约,我觉得,你有事想找我,是也不是?”
姜维望着丞相笑起来,犹如一道阳光洒在年轻的脸上。
“知我者,丞相也。”
孔明回身望向军中的地图:“来,说说你的想法!”
姜维摇头叹了一声:“唉,维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住丞相的眼睛。”
子安端着热汤进来,两个身影早就伫立在地图前,一个执着灯,一个用羽扇在上面轻划。时而姜维兴奋地将手扣在图上,时而孔明用羽扇在上面顺着红色的线条划出优雅地弧度。时而两人一起轻笑,时而凝神思索。
子安未敢惊动。悄悄退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了,子安立在帐口望着茫茫的一片,心里不知是何感觉。像一把小锥子在钻,他默默念着:“老天爷呀,你别下了好不好,你要知道,这种天气,先生的胃疾最爱犯呢。”
数着雨丝,子安倚着案子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惊醒。揉揉眼睛,听里面的脚步声向着帐外来了。
姜维的声音:“丞相,我看这计策万无一失,趁着渭河涨水,魏军后移,我们拉长战线,声东击西,一定可以成功,这次,长安,是势在必得!”
“好!伯约之意可行,明天,召众将商议,只待汉中粮草补给一到,便可发兵。”
两人的对话让子安也兴奋起来,送走了姜维,他兴致勃勃地坐到案前,看先生又提起笔来写着什么,他只好打开砚台磨墨。
“先生,又给骠骑将军写信?”
“……”孔明的笔停了一下,没有答话。
“还是催粮?”
啪,孔明的笔放下,眉又皱起来了。
“是呀,我只等他了,”言毕,孔明深吸了口气,又执起笔。
“可是,现在大雨天,粮草不好运。”
“我等他,不等粮。”头也未抬地说了一句,子安没有听懂?“不等粮”?
孔明笔走龙蛇,“我在等,看看骠骑将军还有什么事情,”孔明又放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