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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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娓娓地诉说着,夫人静静地听着。
“可是,如今,我还是那样走,当我孤独无助的时候,我回过头,我却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一片,让我愈加恐惧,我不敢回头,但是,我又怕,那一片漆黑里隐慝着可怕的东西,它能把先帝留下来的这份江山,销匿于无形……”
夫人的眼泪打在孔明花白的发里,这个无论在季汉还是在吴魏两国人眼中,都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孤单离群的孩子。
“北伐,对我来说,看来是个梦了。今后,我不会在走上战场,我要留下来,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周旋;我要想尽方法,平息陛下的疑虑,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先帝的基业!”
孔明无奈的目光对上夫人迷离的眼睛。夫人为他擦擦眼泪:“你太多心了,陛下……虽然一时疑惑,但是,他对你,还是尊敬有加,不会怎么样的。”
孔明叹了口气:“陛下不可怕,可怕的是陛下身边的那些谗臣,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如果安抚不好,朝中将有大祸。”
夫人沉默着,半晌:“以你之见,陛下会做些什么?”
孔明直起身子:“陛下会销弱我的权力吧。”
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声:“天何不公!孔明,给他吧,这明是权力,实是利剑,伤得你还不够么?你还留恋它做什么?”
孔明面上展开坦然的笑容:“权力。我不留恋。但是,却不能让他落在小人之手。如若小人得势,受难的是陛下,是百姓。我就是死了,也含愧终天。”
“孔明!”夫人忽坚决地叫了一声:“你太以的优柔,先帝明旨,你贵为相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在朝堂之上一言,百官响应,诛奸佞,斩谗臣,替陛下绝了乱臣贼子。”
孔明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不。陛下如今,恨的就是自己为帝不尊,我那样做,是欺主。虽猛药祛疾,可是,陛下的脸面何存?”
冷雨敲着窗棂,寒气扑向屋里,孔明只感到腹脘丝丝作痛,不禁用手抚住,眉锋微微皱起。
“怎么了?又痛起来了?”夫人忙过来关切着。“我去叫人找太医来。”
孔明一把抓住她:“无妨,天凉,喝杯热汤就好了。”夫人扶着他躺下,命侍婢去做安神汤,到底不放心,又着人去请了太医。
望着老太医从容地收起了脉枕,孔明一脸的歉意:“亮微恙,有劳太医深夜劳苦。”
医官忙起身施礼:“丞相如此说,折杀在下了。”
黄夫人与婉云在一帝侍奉着,婉云的眼睛红着,忙不迭的问:“我家先生要不要紧啊?”
医官望望孔明,又坐下来:“丞相,你的脉象洪数,心火郁结,中焦阻塞,而胃气寒凝,可不能大意呀。最主要的,是理气行淤,一开胸襟,平时要结劳,子午安寝,方为保养之道。”
孔明笑笑:“是了,多谢太医。”
医官又从包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依次十二根银针。“丞相,我先为丞相行针止痛,少时再去开方子,丞相一定要按时服用。”
婉云毕竟年轻没有经过事,看着半尺长的针刺入孔明的身体,先就泪流不止了,黄夫人忙揽着她出了孔明的卧室。埋怨着:“傻丫头,那个又不疼,干么这么哭?”
婉云还是抽噎着不住:“怎么会不疼呢?那么长的针。”
黄夫人苦笑了一声:“好啦,去看看瞻儿醒了没有。”
婉云却站着不动,抓着夫人的袖子:“夫人,白日里丞相还是有说有笑的,怎么晚上就病了?”
夫人红着眼睛,捋了捋婉云散下来的额发:“唉,先生不想我们和他一起受苦。强颜欢笑罢了。”
“谁给先生受苦?夫人,你告诉我。”婉云一双大眼睛闪着愤怒焦急的光亮。
“好啦,傻丫头,快睡去吧。”夫人拍拍她,随着侍婢又回了孔明的卧室。
婉云呆呆地站在庭院里,正在这时,子安从里面出来,婉云又一把抓住了他:“子安。”
“婉夫人。”子安深施一礼。
“你告诉我,丞相为什么病了?白天你们不是还好好的?”
子安叹了口气:“唉,还不是陛下,若是别人,咱们先生还会如此忧郁成疾么?”
“陛下?”婉云愣住了。子安向她施礼告退也没有发觉。在她的心里,孔明是个永远都乐观自信的人,在他的手里,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天底下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可是,今天,他竟然愁得病了。
她脚步沉重地向外走,忽然之间,耳边响起一个悠远的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婉云,这份诏书你拿着,如果孔明遇到难事,你一定交给他,这份诏书,能让他度过难关……”
婉云的心一阵狂跳,她兴奋地提起罗裙,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室。
第十七章
匆匆地穿过了几道垂花门,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自己的门前,这才感到,心跳得太快了。婉云站在台阶下,用手抚着胸口,平了平气,向闪着微光的窗口望望,瞻儿睡了吧。
她小心地迈上来,轻轻地推开了门。
“婉夫人。”乳娘从榻上起身,笑着来到婉云面前:“夫人,公子睡啦。”
婉云点点头:“妈妈也睡去吧。别惊动他了。今晚让他跟着我睡。丞相不舒服,夫人在照应呢。”
乳娘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心:“丞相怎么了?要不要紧?”
“哦,请了太医看过,没事了,妈妈放心吧。”婉云安慰着她。把她送到了门首,乳娘福了一福,轻轻地走了。
婉云关上门,脚步轻盈地来到榻前,揭开帷帐。诸葛瞻扭着头儿,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像是风前的花蕊。
婉云替他掖了掖被角儿,放下纱帷。转身开了自己的樟木漆箱。从里面把那个描金锦匣取了出来。她小心地捧在手里,把它拿在灯前,仔细地注视着,在温和的烛光下,上面的图案闪着微光,婉云竟然嗅到,那一阵来自长江边上,江潮的气息。先帝那枯瘦的手,紧紧地攥着的锦囊,那期待的眼神,那让人玩味的表情。
先帝是一定能帮助丞相的。
婉云站起身,将小小的锦匣捧在手里,望了望瞻儿,决然地走了出去。
再次来到孔明的寝室前时,她看见,伺候的侍女和家人都陆续地从房里出来,微微锁着眉头。有的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婉云凝神听着:“丞相这病重不重?”
“我看不轻,丞相的脸色白得吓人。”
“夫人说不妨事。”
“夫人那是在安慰大家呢。唉,丞相就是累的。”
……
婉云掩身在竹树后,听着他们的叹息,自己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人声渐寂,她抬眼望向屋里,烛光熄了,一片沉静。先生睡了吧,不要去打扰他了,明天,明天再把这锦匣交给他。
沙沙的细雨还在绵绵地落着。禁宫深处,一队队小太临细碎的巡夜脚步声衬得铜壶滴漏越发的清冷。
销金帐里,张皇后被一阵哽咽的梦呓声惊醒,她急忙坐起身,借着案上未灭的灯光去看刘禅,汗把他的头发全粘在了两鬓,双睛紧闭,而嘴却张着,发出一声声含混不清的叫声。
“陛下,陛下,你醒醒。”张皇后摇着他,又大声地叫来了宫妇。刘禅猛地睁开眼睛,惊慌地环视着四周。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直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着。
张皇后一边为他披上衣服,一边命人为刘禅去烹香梦饮。刘禅发了一会呆,抓住身上的衣袍捂住了脸,深深地吸着气。
“陛下,让梦魇着了?”
刘禅从衣服里抬起头,犹自一脸的惊怖,他转过头,盯着张皇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我,我,看见父皇了。”说时狠狠地咽着口水,仿佛想把窜起来的恐惧压下去。
张皇后用帕子为他拭着冷汗,“陛下,你是太思念先帝了。快到秋祭了……”。
刘禅仍不放开她:“不,父皇一脸的怒气,全不像他的样子。他在怪我,他一定在怪我!”
刘禅把头埋进被里,抽泣起来。
张皇后拍着他的背:“陛下,没事了,是梦,先帝怎么会怪你。”
刘禅不抬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父皇用剑指着我,可是,他不说话,我问他,他还是不说话,那把剑锋利极了,闪着寒光,我吓死了。”
张皇后哄着他,又劝着他喝了香梦饮,直闹了半个时辰,才又安静下来。
天不亮,刘禅就匆匆地起身,直奔御书房:“真奴儿呢?”
执事太监忙躬身回答:“启陛下,今日不是李公公当班。”
刘禅不耐烦地一挥手:“快宣!”
没有一顿饭的工夫,真奴儿一溜烟似的来了,伏伏在地。刘禅叫起他来,挥退众人,把昨夜的梦境给他讲了一遍,他有些微微颤抖,求助似的望着真奴儿:“你说,是不是朕无故诏回丞相,坏了军国大事,获罪于天,父皇震怒了?”
真奴儿想了想,忽然又倒身跪下:“陛下,奴才给陛下贺喜了。”刘禅盯着他,抿着嘴唇。
“陛下请想,剑乃是尊贵之物,权力的象征,陛下梦先帝以剑指之,岂不是暗喻陛下,从今往后,大权得归吗?”
真奴儿一双乞盼的眼睛直望着刘禅,刘禅也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他。正在这时,申屠快步走了进来,见真奴儿侍立在侧,重重地咽了一口气。
刘禅皱着眉:“你怎么来了?”
申屠跪倒:“启陛下,奴才听太医院的大夫说,昨夜丞相病了。请了一等御医入府视疾。”
“啊?”刘禅腾地一下从龙榻上站了起来:“相父病了?要不要紧?”申屠低下头:“这个……奴才不知,陛下最好亲去问疾……”。
刘禅点点头:“好好,你去吩咐,备辇,去相府。”
申屠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色彩,应了一声,风似的向外走去。
真奴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你不能去呀!”
刘禅转过头,呆呆地望着他,良久,他慢慢地坐了下来,面上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朕知道,朕已经和你一样,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是吧?”
真奴儿咽了口口水:“陛下,不是,此时去,不是表明陛下诏丞相回来是大错特错么?丞相班师时,陛下不迎,如今却没来由地去问疾,这不是明摆着向丞相认错服输吗?”
刘禅闭上眼,皱着眉。心里全是恨。他恨真奴儿,恨这个奴才,他像是一种让人厌恶却又无法离开的药,只是吃了一次,就终生无法摆脱。又觉得,他像是一层层粘密的蛛丝,当初,只是为了把不安严密地包藏起来,就不顾一切地裹啊,包啊,到今天才发现,要想冲出去,却是不可能的了。
真奴儿望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凑在耳边:“陛下,丞相染恙,正是机会,陛下可以丞相贵体欠安为由,缴了印信。然后,速诏李严回京主政。”
刘禅猛地站起身,一双眼睛犹如能把人淹死的深井。真奴儿不禁轻颤起来。他知道,他已经借着刘禅这个天梯爬到了峰顶,要么是无边的景致,要么是万丈的深渊。他刚看到那美景的一角,他不想就这么告别人世。也许,诸葛孔明这条大船,可以闯过激流,涉过险滩,却最终翻在自己这条小沟里。可是,他攀上的天梯,真的可以承载他吗?
时间像是静止了。真奴儿长跪在地,冷汗湿透了他的中衣。
申屠跑回来了,望着这屋里的两人,他平了口气小声说:“陛下,辇车备好了。”
刘禅坐正身子:“朕,不去了。”
真奴儿长出了一口气。
刘禅不看申屠失望的眼睛:“你去找杜琼,让他照朕的意思,去相府问疾。”他又转过身,用鞋尖儿戳着真奴儿的脑门儿:“起来,让尚书台拟旨,宣李严进京。”
“是,奴才遵旨。”真奴儿与申屠同时起身,倒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到了屋外,互相打量了一眼,申屠冷笑着:“李公公,好自为之。”
真奴儿把手一拱:“谢申公公提醒。”
清脆的鹂声嬉戏在竹叶间,雨停了,潮湿清新的空气带着乳白色的晨雾随着微风散开。
孔明睁开眼,撑身坐起来,伸手撩开了帐帘。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小脸儿闪进孔明的视线里。高高翘起的小总角,活泼泼的系着红头绳儿。两只宝石似的大黑眼睛忽扇忽扇地四下张望着。
孔明忙躺下,假意闭起眼睛。
诸葛瞻的小肉手儿扒着门,秀气的小鼻翼微微翕动着,又把门推开了一些,有些吃力地迈了进来。
孔明眯着眼睛,忍着笑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踮着脚一步一步往床榻这里来了,停在床头,望了望孔明,好像有些失望似的,坐在脚踏上,小手托住圆圆的小脸蛋儿,歪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孔明慢慢地伸手想要抱过他,却发觉热烘烘的小脸儿凑过来了,热气直吹面颊。他马上闭了眼装睡,想给他个突袭。
小嘴儿快要贴在耳朵上了,诸葛瞻极小声地喃喃着:“爹爹……”
孔明的心一动,自己回家三天了,诸葛瞻总是躲在他两位母亲的身后好奇地看着自己,这声爹爹,来之不易。
孔明躺着,闭着眼,心里却泛起了酸楚。
诸葛瞻又凑近了些:“爹爹……”声音稍大了点,孔明还是不睁眼。“爹爹是懒虫……”
诸葛瞻一本正经地